《【综主暮光】三千年》风萧肃

14、第 14 章

　　凯厄斯受够了外面的阳光，它们让他无法时时刻刻与自己的王后在一起。
　　当人类的医生宣布艾格尼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时，他迫不及待地将艾格尼斯接出了医院。
　　流星神官在护士忧心忡忡的眼神中站到吸血鬼身边，她朝着那位善良的女士笑了一下，然后主动挽上凯厄斯的胳膊，在一群黑袍的簇拥下离开了医院。
　　艾格尼斯在住院期间做好了计划，她需要尽快开始行动。

　　凯厄斯遣散了卫队。
　　他牵着艾格尼斯走在城堡中，感到了一丝丝的满意，终于没有任何生物会来打扰他们。
　　静静地、静静地，只有两道脚步声，只有你和我。
　　艾格尼斯在他身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回廊两侧装饰，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着走进沃尔图里。

　　吸血鬼们花了大力气来维护自己的老巢，时至今日这座城堡仍然延续着过去的辉煌奢靡，每一处石刻都精雕细琢，绚烂的彩窗未曾蒙上阴影。
　　然而，尽管它没有被尘埃掩埋甚至有无数游客人来人往，却依旧是一座死去的建筑，从骨子里透出腐朽的味道。
　　正如它的主人，他们与它都凝固在过去。

　　这里和卢米埃尔庄园完全不同，虽然它们都同样奢华绮丽——乃至浮夸。
　　忒提亚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阿波罗恨不得时时刻刻把自己挂在天上好炫耀他耀眼夺目的神光。
　　由于主人的偏好，卢米埃尔所有驻地都修建得富丽堂皇。
　　它采用了大量的玻璃与镜面，以便光明能够随时照耀。璀璨的黄金饰面随处可见，白色与金色占据主流，烛火是绝对不会短缺的材料。
　　在卢米埃尔，即使是深夜也亮如白昼，远远望去如同地上的太阳。

　　这座城堡则不一样。

　　艾格尼斯环顾四周，他们已经离开游客可以出入的区域，走进了吸血鬼的活动范围。
　　或许因为吸血鬼是黑夜眷属的关系，他们更加偏爱昏暗的环境。
　　显少有阳光能进入城堡，通道两旁的火把是唯一的光源，它们静静燃烧着，照出昏黄光明。
　　越是深入城堡，光就越是无力。
　　源自未知的恐惧逐渐滋长，黑暗是它们最忠诚的同伴。
　　艾格尼斯抓紧了凯厄斯，不太喜欢这里的环境。
　　卢米埃尔虽然看起来威严华丽不可亲近，但是对于居住在其中的人来说，它其实十分舒适。每一个设计在保证华美外表的同时，都为了能让主人感到放松做过适应性修改，所有细节妥帖至极。
　　奥林匹斯的神祇热衷于享受，有条件的时候，他们从不为难自己。
　　阿波罗喜欢追逐流行，艺术之神不会拒绝新鲜玩意儿。
　　还在卢米埃尔时，艾格尼斯每年都需要批下一笔高额预算用以满足他的癖好。驻地更是年年翻修更新，就因为光明神喜欢上了新的艺术流派。
　　太阳永远热情四溢，连带着整个卢米埃尔都充满了活力。

　　……对……就是活力。
　　这是它们最大的不同。
　　艾格尼斯跟着凯厄斯走在昏暗的长廊上，寂静甬道中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她在心里不断比较着卢米埃尔与沃尔图里的差别。
　　不是庭院风格，不是气候环境，不是声音与气味之类的任何东西，沃尔图里城堡与卢米埃尔庄园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活力。
　　这里随处可见各种古老的陈列品，脚下踩的一块石头都带有历史痕迹。公正地说，艾格尼斯认为它是现今保存最完好最还原的一座城堡——卢米埃尔名下的古堡因为光明神年年变化的审美，被改来改去早就失了原貌。
　　这座建筑依旧保持着和它兴建之初类似的感觉，古老，庄重，威严。
　　可是相对的，这里也没有任何——新的东西。
　　虽然矗立在新世纪的天空下，它却好像还没有从过去离开，一直蜷缩在时光阴影中，固执地抓着那一点已经失落的记忆，不愿接受新的世界。
　　它是整个沃尔图里的缩影。

　　艾格尼斯已经从这一座建筑中窥见了吸血鬼的可悲之处，她深深地、深深地，怜悯这个种族。
　　倪克斯赐予长生与青春的同时拿走了所有生者的特权，叫他们变成一具活着的尸体。
　　吸血鬼被剥夺了未来的无限可能，直到在火中化为灰烬彻底死亡的瞬间都被困在转变的那一秒，不再成长，不再改变。
　　神的杰作……神的玩笑……
　　她侧过脑袋看向凯厄斯，目光中不自觉带上哀伤。

　　吸血鬼将神官带回起居室，那里已经被打扫干净。
　　艾格尼斯特意看了下先前自己绘制神印的区域，上面已经完全看不出来痕迹。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遗憾地叹了一声。
　　真是浪费，那个神印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色。
　　凯厄斯听到她叹气，立刻怀疑她是否是后悔留在自己身边，他不能自控地阴阳怪气道，“流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在乎你，如果她愿意，完全可以通过神印降临带走你。”
　　艾格尼斯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更何况她早就看出来了凯厄斯色厉内荏，只要他一天还在渴望自己的爱，那他就一天不能真正抗拒她。
　　因此虽然现下明明是流星神官有求于吸血鬼，艾格尼斯也并不打算事事顺从，她立马回击道，“我也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只要你没有拽着我的话。”她瞥向自己被凯厄斯紧紧抓着的左手。
　　“哼——”吸血鬼冷哼一声，收拢手指，决定不再继续这个危险又不愉快的话题。

　　他将艾格尼斯放到宽大的扶手椅中，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神官，同样的盒子堆成小山从案几一路流到地上，“我说过，我会给你更好的。”
　　艾格尼斯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条项链。硕大的蓝宝石吊坠切工精湛，颈圈由无数钻石组成，即使是如此微弱的光线都无法遮掩它们的夺目光彩。
　　神官挑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就兴致缺缺地将它扔回盒子里。
　　艾格尼斯不缺金银珠宝，管着日月星三位神祇神殿的大祭司怎么会少了这些东西。
　　忒提亚刚从乌鸦身体里解脱的那段时间，受到一点残留本能的影响到处搜集亮晶晶的宝石，玩了几天不喜欢后通通都扔给了艾格尼斯，那些石头不比凯厄斯刚刚拿出来的差。
　　就算到了现在，卢米埃尔的仓库里也塞满了金银珠宝，艾格尼斯可以随意取用。
　　然而神官对此完全无感。
　　艾格尼斯一向认为，珠宝与黄金除了好看之外一无是处。如果刨除人类社会额外赋予它的价值，就只是一堆石头和金属罢了，用来装饰神座倒是勉强够格。可神明的辉光又不会因为少了它们就逊色。
　　仅仅只是好看对于艾格尼斯来说就是废物，是否有用才是她看重的。
　　神官的每一件首饰都被流星祝福过，它们是神祇力量的载体，易于携带，又不引人注目。
　　“如果你把之前收走的东西还给我，我会更加开心。”她将盒子重新堆回那座小山上。

　　“休想。”凯厄斯毫不犹豫拒绝。
　　艾格尼斯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你真讨厌。”她语气平淡，没有了之前强烈的憎恶与愤恨。
　　“我一向如此，”吸血鬼说道。“是你发生了改变。”
　　“希望你能尽快习惯它，”神官真诚地建议他。“毕竟，就像你不打算改变自己的霸道蛮横，我也不会和三千年前一样对你百依百顺。”
　　“你管你以前的态度叫百依百顺吗？”凯厄斯扬起尾调，艾格尼斯颠倒黑白的本事一如既往。
　　克里特的王后总是用眼泪与柔弱武装自己，迫使她的王向她投降改变命令。艾格尼斯将她在神庙中学到的操纵人心的手段通通都用在了凯厄斯身上，把他耍得团团转。
　　说实在的，倘若三千年前不是命运让凯厄斯早早变成吸血鬼，说不准没多久他就能喝上王后亲自端来的毒药。
　　艾格尼斯不会让感情影响到她的判断，流星神官一向理智到冷漠，把起死回生药喂给凯厄斯是她做过最冲动的事情。
　　如果等到她真正掌控了克里特岛，必定会处理掉凯厄斯，死掉的王可比活着的令人放心多了。
　　艾格尼斯宁愿抱着克里特王的骨灰哀悼缅怀，也不会让自己和忒提亚被架上火堆。

　　可惜命运最喜欢玩弄人心，凯厄斯的死讯在她爱意最浓烈的时刻传来，让她心中满腔的爱戛然而止，混杂着恨无法纾解。
　　克里特王死在了最好的年纪，青春，强大，风华正茂，又如此爱她。
　　她再也无法忘记他。

　　艾格尼斯打断凯厄斯，“好了，让我们停止翻旧账，继续讨论从前已经没有意义。”过去不可更改，未来无法触及，只有当下近在咫尺。
　　“至少把短剑还给我，那上面没有流星的印记，你大可以放心。”她不喜欢手臂上空荡荡的感觉，那让她没有安全感。“我需要它来保护自己。”
　　“……你会看见它的。”考虑到城堡里面到处都是吸血鬼，虽然凯厄斯自信可以保护她，但是万一艾格尼斯落单遇到危险，流星送的那柄短剑确实威力不凡，普通吸血鬼根本熬不过来，凯厄斯还是答应了下来。
　　“如果你一直呆在我身边，根本就不会有用到它的时候。”他不太开心地说道。
　　艾格尼斯见目的达到，已经懒怠回复。
　　“一直”与“永远”才是最大的谎言，没有什么永恒不变。
　　她阖上双眼，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