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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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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晴,25摄氏度,湿度48%,南风。
迁屿动了动眼皮,阳光很刺眼,但是眼睛很沉重,睁不开。
她模糊中滚了个身,摸到枕头下面的手机,十点。
药物的作用下,她的清醒带着沉沉的眩晕,不过好在迁屿习惯了这样的早晨,很快就适应,下床洗漱。
酒吧开店营业是晚上八点,她白天有很长的空闲时间。
谭长明生活很简单,喜欢跟对面开茶馆的老爷子下棋,要不然就是看书打游戏,迁屿整天待在房间也不知道干什么,手机上她不敢登回以前的微信看消息。
今天太阳炽烈,迁屿带着帽子,准备出门。
谭长明在对角茶楼上,正好看见她小小的个子走出酒吧,然后锁上门。
她茫然望了眼马路左右,脚步踌躇,最后决定往坡下面走,也就是左边,谭长明收回目光,对面的吴老爷子又悔了几步棋,神情嘚瑟。
“这下你是死局了吧。”
“你有本事别悔棋,让我们看看是谁的死局。”虽然放狠话,但谭长明没有真的要他把棋挪回去,反而是一个关键落子杀吴老爷子一片。
老爷子愁得眉毛苦瞪,这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又要输了!
“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玩吧。”谭长明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迁屿沿下行道走,逐渐能看到开阔的海面和渡口。海边的绿植都不高,岩石沙滩光秃秃的,这块地可能是最繁华的地方,一出去就是渡口,一艘艘渡船载着岛上的人往返。
对面a市屹立的大厦在茫茫日光中若隐若现,从这儿过去最多不过二十分钟吧。
她挪开目光,离渡口渐行渐远。
沿着海岸边沿线走,有人专门过来拍婚纱的,新人笑得很开心。
她当初和周辉只办过酒席,酒席上都是周家的亲戚,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除此之外,没有拍婚纱照,没有租婚纱,没有改称呼。
但是买了戒指,周父周母都说不用花这个冤枉钱,是周辉执意拿自己存的钱给她买了戒指,他同她年纪一般大,都还稚嫩,但当时周辉给她戴上戒指,眼睛里有星辰。
“呜呜呜呜……”
不远处传来细如蚊蚁的哭泣声,迁屿蹙眉走过去,岩石缝里躲着一个小女孩儿,哭得满脸泪水。
“你怎么了?找不到爸爸妈妈吗?”她撑着膝盖问女孩儿。
“他们在吵架……说……说不要我了,就把我甩在这里……呜呜。”小女孩把眼睛鼻子都擦红了,哭声抽噎得一段一段的。
“来姐姐这儿,里面都是石头你不疼吗?”迁屿摸摸她的头,环顾四周,一面又低头安抚她,“他们只是说气话,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吗?”
“不要……他们呜呜不想要我……”她泣不成声。
“栾栾,怎么在这儿?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吗?”谭长明闻声过来。
迁屿回头看他,松开女孩儿的手。
“谭哥哥呜呜呜……”童栾奔他过去,埋他膝头。
谭长明熟练地抱起小孩儿膝弯,大掌拍拍她的背。
“去哥哥那儿吧,等晚上哥哥再送你回家。”
童栾点了点头。
谭长明帮童栾理好压实裙子,一边安抚她,临走他回头看了眼迁屿:“你是要继续散步还是回去,该到午饭的点了。”
迁屿看着他臂弯的孩子。
谭长明下巴一点:“一起吃午饭吧,等会迷路我没空来寻你。”
迁屿点点头。
他没有做饭,选了家岛上的连锁餐厅,里面有儿童套餐,显然是为了童栾选的。
“你要什么?”谭长明回头看她。
迁屿看着上面好看的样式,跟a市的口味相差不大,但是海鲜居多,也有一些新颖的菜式。
“虾尾球麻辣拌面。”
谭长明显然很擅长带孩子,哄童栾有一手,他不问她父母吵架的原因,像是早知道了她的家庭矛盾。
童栾却藏不住心事,害怕问谭长明:“哥哥,爸爸妈妈真的会把我留在岛上吗?我不想没有爸爸妈妈。”
迁屿听到心跳一滞。
谭长明神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走神间隙安慰童栾:“爸爸妈妈是出去打工,不是不要你。”
饭上桌了,谭长明抽出筷子再烫了一遍给小朋友,自己却没有那么讲究。
迁屿听着他们聊岛上的人和事,插不进去一点话题。
“姐姐,你是哪儿里人啊?以前没在岛上见过你。”
“我家在a市,隔海看过去就是。”
“哇,大城市诶,是不是很漂亮,然后像电视上一样到处都灯光闪闪,我以后也想去那里上班。”童栾咬着筷子,眼睛闪闪地看着她。
迁屿摇摇头:“很吵,空气很不好。”
童栾目光呆滞下来。
迁屿也不知道自己给孩子讲这些干什么,她道:“流水的车,很方便,商场里有数不清的漂亮衣服,夜晚比白天更美。”
“那我以后要努力考上a市的大学。”
她听到唇角微微一笑。
谭长明撑着下巴,闻言眼睛扫了过来。
“你以前也在a市读书?”
迁屿摇摇头:“我没考上大学。”
“考大学是件很辛苦、很艰难的事,栾栾以后要加油。”她若无其事低下头,鼓舞小孩儿。
谭长明看见她散落的头发,似乎变长了些,完全看不到后面的伤口。
吃完饭,他把童栾送了回去,谭长明回到酒吧上的阁楼,迁屿撑在围栏上对着银杏树发呆,好像一天她都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干,也没见她联系任何人。
他眉头一蹙:“你把药还给我。”
迁屿一愣:“你需要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迁屿木呆呆走回房间给他拿药。
谭长明看着上面比昨天多了十个孔,语气阴森森:“我就知道。”
“你不怕死啊,一次敢吃这么多?”
他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他知道她不怕死,但希望她至少有自知之明,麻烦别人的时候不要主动寻死。
迁屿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的错,肩膀一缩:“吃了两颗还是睡不着,可能效果不好我就多吃了一些,不会有事的。”
她曾经一次性吞下去二十颗安眠药,没睡着,但是晕到吐,药片一粒粒从嗓子眼倒挤出来。
后来她知道,精神科给病人开的安眠药剂量小,一般吃不死人,其他治疗抑郁症和双向精神障碍的药物也一样,吃到生理性呕吐也不会像电视剧那样悄无声息死去。
“药不给了,你要睡不着,我多给你几本书,你就一个个字读,总有犯困的时候。”
迁屿哑巴了,挣扎着问道:“什么书,我能选吗?”
她看不下去教科书。
“给你个机会,自己挑。”
她再次来到谭长明的房间,房间还是跟上次一样干净,只是人体工学椅上搭了件T恤。书房跟他的卧室隔了个圆弧形的小通道,走过去,才发现里面颇为宽敞,是把两室打通了。
他似乎很爱惜书,书柜有玻璃橱窗挡灰。
“随便挑,你要是无聊想看书,也可以找我借。”谭长明靠在书桌旁。
迁屿看着满墙的书,拿不准挑什么,里面计算机类的书籍占了大头,她以前只看看言情、悬疑书。
“谭哥有推荐的吗?”
谭长明走到她身边,看到最上面的《窄门》,他迟疑了一瞬,低头扫了眼迁屿,转手拿了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很适合你。”他补充道。
迁屿为难地拿着砖一样厚的书:“有没有可能这是高中必读书目。”
“我猜你没有认真看,不过你是为了催眠,看名著效果更好。”
她点点头,仿佛喉咙噎了个大包子。
一阵微风吹起迁屿的刘海,她转头看向风的来源,阳台的木质推拉门敞开着,外面是漂亮的岩石和海,这一片无人开发。
“原来你这里能直接看见海。”
谭长明撤开一个身位,没有拦她:“无雨岛不大,大部分房子都能看见海。”
“为什么叫无语?”迁屿偏头看向他。
“可能以前不怎么下雨吧,我记得小时候岛上蔬菜水果还比较贵,只有鱼不要钱。”
她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迁屿举起书:“谢谢谭哥,我回去了。”
她转身,刚好撞到谭长明胳膊,他吃痛捂住手肘。
“还好吗?”迁屿惊慌地抚上他手臂。
指尖的触感在手臂的麻木褪去之后才慢慢涌上来,可惜她已经收手了,看他像看什么珍贵易碎品一样,举着手上下无措。
谭长明咬着后牙:“麻了……你劲儿真不小。”
“对不起对不起。”她目光慌张。
“没事,缓过来了,”他挥挥手,“你回去吧。”
谭长明没送她,等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已经坐在电脑前,他龇牙咧嘴抬起胳膊,不止是麻了,她转身那一刻带着旋转的劲儿,现在胳膊红了一块,估计明天会青。
晚上酒吧继续营业,可能是因为周末到了,今天满客,前所未有的忙碌。
“两杯边车,一杯无人区玫瑰。”
“好的先生。”迁屿将单子给陈立农递过去。
“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吗?”男人瞄见她的脸,开口搭讪。
迁屿不擅长应对男客,点了点头,不说话。
“能冒昧问一下你的年纪吗?你看起来挺小。”男人道。
她看起来年纪小不止是因为皮肤、漂亮,主要是气质青涩,不太像步入社会的人,比如现在,连抬头看一下客人、交谈两句都不会,好像自己的世界之外全是豺狼虎豹。
迁屿抬起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斩钉截铁:“我不想回答,先生。”
男人尴尬一笑,丝毫不懂社交礼仪啊,估计是个来帮忙的学生。
见对面的人哑口无声,她才继续干活。
谭长明坐到前台来:“来杯威士忌加冰,不用调。”
迁屿看了他一眼,乖乖应了一声,从柜子里抽出酒杯和威士忌,给他倒满,推过去。
对面男人不爽快地敲了下桌面:“我的呢?”
谭长明朝他举了下酒杯:“我是这里的老板,你的单子调酒师还在做。”
他回过目光,点单的人埋着头偷笑,嘴角快翘到耳朵根上了。
迁屿工作了多久,谭长明就在前台坐了多久。
直到凌晨,人流减少,迁屿看了他一眼:“谭哥你不去休息吗?”
谭长明摇摇头:“周末人多,容易出事。”
陈立农转过身来:“他哪儿是不想休息,谭哥是没钱招保安,只能自己顶。”
“臭小子。”
“哥,上回来酒吧找你那姑娘,你看对眼不?”陈立农挤他身边。
“什么时候的事啊?”谭长明皱眉,看向迁屿那边。
“上次吴大姨给你介绍的,你不是没去吗?人家看了照片直接来酒吧会会你那个,这种热辣直接的小姑娘还不对你胃口?”陈立农挤眉弄眼。
“一边去。”
“哥,你都二十八了,相亲不丢脸。”
谭长明看到迁屿终于抬了头,看向他,略微惊讶:“这么年轻?”
他皱皱鼻子:“难道我看起来像三十几?”
迁屿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只是不太能分辨异性的年纪,不过老板年轻有为,倒也确实不需要这么早相亲。”
“那是,我谭哥顶尖985名校毕业,大学可多小姑娘追了,男人三十一枝花,不急不急。”陈立农拍拍谭长明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