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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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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吃太杂了,半夜,萧衿被肚子痛醒,跑了趟厕所好了许多,只是再没了睡意。
睡前落地窗没关严,夜风将窗帘吹起,月色很好,泄了满室。
左右睡不着了,萧衿起身,披了件外套,推开落地窗。刚一出去,一股冷风灌进脖子里,她缩了缩,可外面月色又确实很美,所以即便又有些冷,她还是准备站一站。
对面阳台有一点猩红,萧衿顺着往上一看,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要么就是在梦里还没醒。
她想了想,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某个对话框发送了一个问号。
萧衿一出来程牧就看到了,他站在阳台上像个变态望着对面望了许久,窗户被推开的时候他荒唐地以为是被他盯出了窟窿。
窗户有没有被盯出窟窿他不知道,他心上的窟窿越来越大,不知道该怎么填。
手机有消息提醒,他没看,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人冲他摇了摇手机。
一个问号。
很快,电话进来。
像是在确认,电话那头道:“程牧。”
程牧应:“嗯。”
萧衿语气透着难以置信:“大晚上你不睡觉,干嘛呢?”
程牧平静反问:“你不也没睡?”
萧衿笑了,今晚并不是什么好时机,而且有的事情一旦摊开了,无论结果是不是她想要的,都没再挽回的余地,但或许这根刺梗在这里太烦人了,又或许月色太美了。
萧衿问:“一个人?”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程牧点点头:“嗯。”
萧衿道:“既然不睡,走走?”
好吧,还有更奇怪的,毕竟已经入了秋,天气再好,也是更深露重。
程牧程牧两秒,应:“好。”
萧衿道:“大厅见。”
其实萧衿也没有想好要和程牧说什么,怎么说,深夜脑子里总归不是很清醒,一会免不了无言乱语。
她又有点想退缩,可是看到程牧向她走来的时候,她又想,哪怕什么也不说,哪怕外面很冷,但能和这个人多待一会,又有什么关系呢?
简直没救!
在阳台还不觉得,真的出去了,才切身感受到秋夜寒凉,萧衿默默裹紧了大衣。
程牧注意到她的动作:“披上。”
萧衿愣了一下,外面的风似乎也没那么冷了,她没接:“这不合适吧。”
“嫌弃?”程牧保持着递衣服的动作,“干净的。”
算了,这不合适那不合适,她本就不该叫他出来,一会又失恋又感冒的,那太惨了。
萧衿开玩笑似地说:“你洁癖更严重好吗?我怕你嫌弃我。”
萧衿伸手去接程牧反而收回了手,不及她开口,他把衣服抖开,披在她肩上。
猝不及防被一丝淡淡的甜味包了满怀,程牧喜欢这种类型的香水味?好少女。
“笑什么?”
“我在笑?”萧衿好心情地并不认账,“你看错了。”
“走吧,天要亮了。”
月色当空,秋虫窸窸窣窣,两人沿着石板路绕着酒店逛圈。
不知是不是都不忍打破这份宁静,一时俩人都没开口说话。
又同时开口:“你......”
程牧:“你说。”
萧衿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嗯?”程牧似是没有听清,其实只是意外她先问的是这个,“大一。”
那时候......太多事情压在一起,他整宿睡不着,也没时间睡,不知就怎么开始抽起了烟。他知道她不喜欢烟味,后面戒了,今晚心烦,才又点了两根,没抽,就这么看着一根一根燃尽。
没想到就被她看到了。
“带了吗?”
萧衿问得突兀,程牧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么?”
“烟。”
“你要烟干什么?”
萧衿好笑:“能干什么?”
这下换程牧心情复杂:“你又什么时候学的抽烟?跟谁学的?”
萧衿:“马上,你。”
程牧:“......别不学好。”
“带没带嘛?给一根啰。”
“带了,不给。”
萧衿踢开一颗石子,语气有些恶劣:“小气。”
程牧反问:“这是什么好东西吗?”
萧衿道:“那你还抽。”
原来是点他。
良久,程牧才说:“没抽。”
又补充道:“以前抽了一段时间,已经戒了。”
萧衿:“那我刚看到的是什么?萤火虫?”
程牧:“......”
“还是说点着玩的?”
程牧点头:“嗯。”
谁知萧衿更气了。
“那你还不如抽呢!不知道二手烟更伤身体?”
“好,以后不抽也不点着玩。”
至此,两人似乎又没什么好说的了。
程牧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萧衿答:“挺好的,你呢,应该也还不错吧?”佳人相伴在侧,多好。
程牧应:“嗯。”她过得好就好。
萧衿问:“最近呢,工作忙不忙?”
程牧答:“不忙。”
萧衿:“也是,不然也没时间出来团建。你......”
程牧:“萧衿。”
“嗯?”
“一起走走就挺好,不用没话找话。”
萧衿捂脸,悠悠呼了口气:“太尬了。”
程牧挂着浅笑,藏在夜色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从萧衿喊他出来,他就知道,就在今晚了。哪怕他一直逃避,但他们的关系选择权从来不在他手上,即便知道今晚过后他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他也必须赴约。
“程牧。”
“嗯。”
萧衿没想到自己此刻竟然格外的平静,今晚月色真的很好,她真的舍不得破坏,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以后回忆起来,不会全是苦的。
“现在很晚了,其实不管时间早晚,我和你这样出来,都不太合适了,是吧?”萧衿缓缓说道,“虽然吧不必要太在意别人怎么说,甚至另一方也能够理解,但是我们不能仗着对方‘懂事’而为所欲为,维持两个人关系的有爱也有责任,还有相互尊重,哪一样都不能被辜负。”
程牧没接话,不咸不淡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萧衿有些难受,其实不用把她和程牧的关系剖析得那么清楚,如果她能藏住心思的话,但如果这个前提成立,也就没有今晚的谈话了。
“程牧。”萧衿又喊了他一声。
“嗯。”程牧应。
“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原本我以为我和你就像和叶一辰一样,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但还是不一样的,我实在做不到心无杂念的和你相处。”萧衿语调很低,只有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才能传进程牧耳朵里。
“五年,我们远隔的不止是距离,我们没变,我们也变了,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我们越是想回到过去,越是回不去。”
程牧道:“我并不想回到过去。”
萧衿失控的情绪有一瞬停滞:“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程牧把情绪收拢得很好,只是声音微哑,“所以,你是又要和我断交吗?”
这个“又”,就用得很灵性。
五年前,因为距离他们“断交”,五年后,还是因为距离,他们即将“断交”。
但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喜欢,她对他,放纵又克制,露骨又隐晦,既求而不得,又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
萧衿并不想和程牧断交,但更不想怀着暗恋的心思同他暧昧,程牧待她冷一点还好,可程牧一直对她很好很照顾,因此她想要的只会越来越多,于是原则会一次次打破,下限也会一次次拉低,最后,她变得不像自己。
她必须把这些都扼杀。
而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就是,离程牧远一点。
“程牧,五年不见不联系不是也过来了吗?也过得很好不是吗?”像是说给程牧听,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我只是......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了,不合适。”
好吗?
还是不够好,不然她也不会说割舍就割舍,毫不留恋。
她还是没变,总是毫无保留地倾注自己的情感,只是五年前是对他,五年后换作了他人,于是那些原本让他心动和喜欢的决绝化成利剑,他筑起的堡垒向来对她不设防,因此轻易被击得粉碎。
“程牧,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永远是好朋友,空间的距离并不能把我们推远,只要你需要,我依然会为你两肋插刀。”
可是他不需要,他只想在她身边有一个位置,不需要她两肋插刀。
“萧衿,我想抱抱你。”
“……可以吗?”
萧衿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程牧,该怎么形容呢?她本以为和他说出那一番话就已经很难受了,但见他这个样子,她发现她难受早了。
心肝肺腑都被揉到一起,喘不上气,出不了声。
可是为什么?
只是和朋友保持距离,值得程牧这样难受?
萧衿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程牧心一点一点落下去,就在他以为就此沉入无边黑暗的时候,萧衿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