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树上一只喵

17、第 17 章

　　谢忱的问题，竹鹿一点都不想回答。
　　但她现在不是竹鹿，她是鹿希然——她周到得体，不该扭头就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竹鹿转过身，礼数周到地向谢忱点头示意，用恰到好处的表情，问：“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谢忱笑了笑：“谢老板。”

　　“……”竹鹿顿了片刻，改口道，“谢先生你好，你刚刚说的朋友，我并不认识。”

　　“是吗？”谢忱沿着池边缓步走到竹鹿面前，在灯火辉煌的投影交界点停下。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可竹鹿的眼神却藏在暗处，躲避着，来自谢忱的目光——那眸色熠熠、映着一张满是谎言的脸。

　　谢忱摊开手心，将那条手链推送到竹鹿面前：“我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本来我觉得她应该会挺喜欢的，但今天看到鹿小姐，我突然觉得……”
　　他掂了掂手上的链子，突然转身将其抛投进池中：“它好像根本配不上鹿小姐这样的人物。”

　　等竹鹿反应过来，却只抓到谢忱丢完东西的胳膊。

　　常年混迹于上流社会的竹鹿，怎么会看不出来那条手链的价值，但更令她在意的是那份心意。
　　谢忱是真的有按照竹鹿所思所想为她打造了一条专属于竹鹿的手链——那是竹鹿第一次收到、真正属于她的礼物。

　　可……怎么就丢了呢。

　　竹鹿说不出来的难过，可却又不应该难过——她现在不是竹鹿。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竹鹿简直想跳进泳池里大哭一场算了。
　　不是竹鹿、不是鹿希然，那她到底是什么？

　　谢忱看着竹鹿沮丧的模样，之前的闷气悄无声息地散了。
　　以至于看到竹鹿偷偷撇过来的、气鼓鼓的那一眼，他实在没忍住。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谢忱“噗嗤”一声，等竹鹿望过来，直接扭头笑出了声。

　　“……”竹鹿赶忙松开谢忱的手，又突然很想把这个人踢到泳池里，但最后只能矜持地保持微笑，“那就不妨碍谢先生在这里晒月亮了。”

　　竹鹿提步就走，谢忱突然伸手拦在面前——掌心打开，里面安静躺着那条属于竹鹿的手链。

　　竹鹿眼前一亮，咧嘴笑道：“你……”

　　等对上谢忱“露馅了吧”的神情，竹鹿一口吞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喜悦，换上沉稳的笑脸，目光却悄无声息地偷瞄着谢忱的掌心——该说不说那只小猫和狗蛋真的好像！有一点点喜欢！

　　“谢先生，挺有童趣的。”竹鹿矜持着给谢忱幼稚的举动予以点评。

　　谢忱无所谓，甚至还有点怡然自得：“本来就是送给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哪能就这么丢了——只能说鹿小姐做贼心虚、比较好骗吧。”

　　竹鹿瞥了谢忱一眼，强忍着：“那不打扰谢先生了。”
　　转身就往屋里走，可走了没两步，实在没忍住，转身快步冲到谢忱面前，格外明显地“哼”了一声，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掉头离开。

　　谢忱却又再次喊住她：“鹿小姐，你说我那朋友会来取她的手链吗？”

　　竹鹿想也没想：“当然！谢先生别再想着偷偷丢掉了！”

　　得到满意的回答，谢忱笑道：“好，那我等她来取。”

　　竹鹿心情顿时好了，美滋滋地推开门，那繁华的名利场似乎都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

　　很快，慈善晚会如期举行。

　　一切都十分顺利，前几个拍品也都是各家精心准备的藏品，拍卖行如火如荼地举行着，直到压轴登场——

　　那是一颗世间罕见的粉钻，内部无暇颜色通透晶亮，宛若蓝天晴空下樱花浪漫绽放的浓郁。几乎不需要额外的修饰，就足够证明其的独特。

　　当灯光照过去的瞬间，水滴形切割的钻石闪耀四方，那透着粉色的光，深深地抓住每个人的眼眸，所有人都被绯红吸引——也不由自主地想到鹿希然今日的装扮，她一身暗红，这枚绯红，宛若为其量身打造。

　　拍卖很快就开始。

　　傅停川早就打点好一切，众人心领神会，许多来宾象征性地举牌，最后傅停川以三千万美元顺利拍下绯红。

　　作为今晚压轴登场、又是最贵的拍品，主持人当即邀请傅停川上场。

　　傅停川含笑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贴在竹鹿耳边，轻声呢喃——好不亲密。

　　无人知晓，深情款款的面容之下，他说出来的话、听在竹鹿耳朵里，却是那样的冷漠。

　　“别任性，嗯？”他伸手轻抚竹鹿的脸庞，一如既往地安抚——却是一个充斥着上位者怜爱的视线，仿佛在说，三千万美金配她这样的人绰绰有余。

　　在傅停川转身的瞬间，竹鹿垂首笑了笑。
　　她想她是有多蠢，以前居然会觉得傅停川对她至少也是有一点点的喜欢——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小猫小狗都能攒下不少的宠爱了。
　　可她竹鹿，对傅停川而已，却始终只是个物件，只是价格时高时低罢了。

　　傅停川微笑着上台、向众人示意，最后目光锁定在台下的竹鹿身上。

　　一切就绪的同时，全场突然陷入黑暗。
　　紧随其后，一道柔和的音乐响起，大屏幕上亮起独属于傅停川和鹿希然的照片MV。
　　所有人沉浸于傅停川温柔又迷人的话语，听他诉说着鹿希然在一起的浪漫，表达想要和鹿希然过一辈子的决心。

　　“今天是我和希然相爱的第1800天，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在大家的见证下——鹿希然，嫁给我吧！”

　　全场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没有人发现，另一位隐入暗中的当事人，早已没了笑容，冷了神情。

　　竹鹿看着台上表面深情、实则目露胜意的人，目光早没了温度。
　　原来“别任性”，不是指她的离职，是在提醒她。
　　可是……傅停川，这是第二次，你越界了。

　　当同样的光打到竹鹿身上后，她瞬间敛去所有的情绪，恢复多年来一如既往的微笑、周到，起身走到傅停川身边，接受他的单膝下跪，替她戴上那枚根本就不属于她的戒指。

　　傅停川起身，搂着竹鹿的腰将人扣在身旁，附耳轻言：“你看，你跑不掉的，竹鹿。”

　　随着全场的灯光再次亮起，竹鹿将眼前人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却发现自己好像看不懂傅停川了，她低声强调：“傅停川，今天站在这里的不应该是我。”
　　她可以代替鹿希然出席任何一场社交，但对鹿希然意义非凡的一切，生日、约会、订婚宴、乃至宣布结婚的今晚，都不应该是竹鹿——这是他们三人的默契。

　　可这一切，轻而易举地被打破了。
　　始作俑者却不见丝毫愧疚。

　　“哇！傅先生真是太浪漫了！好羡慕鹿小姐啊！”主持人再度登场，“但我相信，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比我们任何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向这对准新人送上祝福！”

　　“让我们请希然小姐的父亲鹿巍鹿先生登场！”

　　傅停川轻笑的声音几乎擦着竹鹿的耳朵，他微笑地看着鹿巍捧着酒杯登场：“这不是你要想的吗？好好享受这一刻吧，我的未婚妻。”

　　他推着竹鹿的后腰，将人送到鹿巍面前。

　　鹿巍将手中装着红酒的酒杯分别递到竹鹿和傅停川面前：“我的好女婿、女儿，祝你们幸福美满！只要你们好啊，老爸我就好！”鹿巍一脸慈祥，话到此处甚至红了眼眶，仿佛他真的是竹鹿的好父亲。

　　“哎呀，今天大喜之日！来来来，我们一家人和大家一起来一杯！”鹿巍拉着竹鹿和傅停川，向今晚所有的宾客示意，举杯共饮。

　　早被打点过的来宾们自然乐得配合，纷纷举杯，恭贺道：“祝傅鹿两家，幸福美满！”

　　竹鹿将手中的酒喝下，却始终觉得自己游离在所有的欢声笑语之外。
　　她放下酒杯，默默退后，明明是今晚的焦点，根本退无可退——可或许是最后一次的工作，懈怠的心情始终占在上风，濒临尾声的表演，连微笑都多了几分疲惫。

　　她浑浑噩噩地听到主持人说“慈善晚会圆满结束”，下意识抬腿就走。
　　四肢一僵，世界天旋地转。
　　右手被傅停川紧紧攥在手心，竹鹿的大脑瞬间了然——鹿巍的酒被下了药，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哎呀，希然酒量不好！肯定是醉了。”鹿巍凑过来，关切地询问，“还好我早有准备，楼上给你们开好房了，停川啊，赶紧带希然去休息。”

　　傅停川索性横抱起竹鹿，笑道：“你说的对，岳父。”

　　竹鹿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对上傅停川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终于明白了。
　　是鹿巍的局，傅停川却乐得配合。

　　*

　　江景年看完戏就感慨：“傅停川对鹿希然确实很用心啊，诶，学长，你去哪里？”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谢忱快速跑向竹鹿下台的方向，江景年二话不说也跟了过去。

　　周围人散场，整个晚宴结束得那样柔软，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极致浪漫的氛围中。

　　异变就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砰——
　　一声枪响。

　　温和的晚宴顿时乱作一团。
　　“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互相碰撞的步伐，所有人都处于惊慌——厅内唯二的出口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堵住。

　　砰——
　　第二声枪响。
　　“有人中弹了！快、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