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段》龙少阎

5、情初开

　　长长的走廊，两边的景色飞快的从眼前掠过。一身穿练武装的男子在长廊上疾奔着，路过的侍女，侍卫见到连连退到两边，叩首行礼，那男子却丝毫未理会，只是不断的向前冲去。

　　终于绕过长廊，来到一扇镂空雕花门前。抬手要推门，可手却停在门框上。收回手，从腰间取出一块蓝田玉佩，抓在手中细细的摩挲着。男子眉头紧皱，两眼伤痛，静静的站在门外没有半点动作。

　　许久终还是抬手轻轻的推开房门，就见到一人身穿黄袍，坐在正对大门的红木书桌边，一手持着笔，一手翻着桌上的书籍记录着什么。

　　男子见那黄袍者抬头看了眼他，又低下头继续写着手中的东西。抓在手中的玉佩捏得更紧，皱着眉，几欲开口却还是抿上了唇。来来回回几次，那男子才开口轻唤道：“庆……庆哥儿……”

　　黄袍者正是大理太子段延庆，听到叫唤并未抬头，只是‘嗯’的一声，示意听到了，继续写着手中的东西。

　　男子见段延庆并未理他，眉头皱的更紧，捏着玉佩的手也有些颤抖，立在原地不再开口了。

　　段延庆等了许久不见男子开口，也不抬头看一眼，便不耐的问道：“段二，你不是去军营了，怎么跑回来了？”

　　被唤段二的男子，身子一动，看着段延庆，似乎不相信是在同他说话般。看了一瞬，确定刚刚的话是同他说，才缓缓开口道：“庆哥儿，听说你要纳妃？”

　　“嗯！”段延庆仍然没有抬头的打算，继续写着手中的东西，说道：“寻常人家十七八岁都快当爹了，如今我将弱冠，纳妃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莫不是忘了当年答应的事？”段二有些急躁的向前走了两步，双手重重的按在桌面上。原本抓玉佩的那只手，被玉佩疙着生痛。

　　段延庆握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滴染在宣纸上。叹了口气问道：“从小到大我答应你的事多着，你说的是哪样？”

　　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双手上，段二可以明显的感到被压在手下玉佩的纹路。提醒道：“你想想那年七夕，我们在大理城的广场边，你答应我的事……”

　　“七夕……”段延庆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握着段二的手，从他手掌下抽出玉佩，拿在手中看了眼，说道：“疙着不痛吗？也不知道从手里抽出来？”

　　说着就抓起段二的手，细细的看着。此时段二的手掌上已经模模糊糊的印着玉佩上的纹路，尤其是那个‘庆’字格外明显。段延庆的手指轻轻的在段二手心的‘庆’字上摩挲着，淡淡说道：“记得，我答应你年年七夕都陪你过。”

　　“还有呢？”段二脸颊一红，把手从段延庆的手中抽出，低头说道：“你……你还答应我……答应我不娶妻的……”

　　段延庆起身，慢慢的走到段二身后，按着他的肩，在他耳边说道：“你总不能让我孤老一生吧？”

　　话语吹过段二的耳垂，白玉般的耳朵慢慢变成粉红，段二紧紧握着拳，颤声说道：“怎么……怎么会……会孤老一生？”猛地转过身，看着段延庆，快速说道：“我可以陪庆哥儿一生！”说完马上红着脸低下了头。

　　段延庆先是一愣，随即轻轻笑了声，摸着段二的脑袋，问道：“今年多大了？”

　　段二不解的看着段延庆，皱着眉头好似在责怪段延庆忘了他的年龄，闷声说道：“十七了！”

　　“十七了！当年你出生，我连路都走不利索，就吵着要抱你！那时候你小小的，可爱的紧，谁不知道你是我手心的宝。”段延庆边说边将段二抱在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你能陪我一生？怎么陪？同吃同住，一起习武，对弈，礼佛，这些你都能做到。那这个呢？”

　　说着段延庆就将段二整个人抱了起来，放在书桌上，捧着他的头，轻轻的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问道：“甚至还有更亲近的事，你都能陪我吗？”

　　段二慌乱的推着抱着他的段延庆，害怕的问道：“庆哥儿，你这是做甚？这事不是该跟姑娘家做的吗？”

　　“这种事是要和喜欢的人做的……”段延庆捧着段二的脸，又亲了亲，说道：“你还要陪我过一生吗？”

　　段二颤抖着身子，嘴里轻轻的叫着，“庆哥儿……”重重的将段延庆推开，跳下书桌，从了出去。段延庆看着段二的背影，转身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扫下桌去。

　　段二低头冲出书房，盲目的乱跑，猛地一下撞到迎面而来的人。刚要开口，就先听到对方的哀嚎。

　　“谁啊？没长眼啊？”声音突然一变，叫道：“二弟！你这是怎么了？”

　　段二抬起头就见到一个同段延庆一般大的男子，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抖着牙扑到那人怀中，叫道：“大哥……”

　　那人一惊，举着手不知所措的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病了吧？”

　　段二摇了摇头，拉着那人的衣服，把头往那人脸上靠去，作势要亲的样子。吓得那人连忙推开段二，叫道：“你发什么疯？男人也想亲？也是都十七了，还是个雏，总是会有些想法的。”

　　“是啊！都是男人，他怎么会……”段二双目空洞的看着前方，自言自语着。
　　那人一听段二这么说，紧张的扳过段二的肩膀，大声问道：“什么怎么会？说！是不是你在军营里招人欺负了？是不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对你做了什么？我道你好好的怎么会从军中跑回来！告诉大哥，大哥帮你教训他！”

　　边说着就边拉着段二向宫外走去，段二顿着身子，叫道：“没人欺负我！再说我那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欺负的？”

　　“说的也是！”那人转过身，放开段二的手，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冲着段二招招手，“最近你的庆哥儿要大婚了，这事你跟大哥说说，就别去闹他了。到底怎么回事？被男人亲了？”

　　段二走到那人身边，叹了口气，也靠在柱子上，不知在想什么，就是不说话。

　　那人看了眼段二，伸手搭着他的肩膀，认真的说道：“你若是被个姑娘亲了也就算了，这男人，唉！记得分桃断袖之事可是不能做的，不等你被天下人耻笑，爹爹就先打断你的腿了！到时候太子爷也会唾弃你，躲着你远远的。”

　　段二身子一僵，脸色变得惨白。那人一见觉得不对，看了眼四周，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对方是谁？你为何这般害怕？莫不是你也有心吧？”

　　“我……我想让他陪我……陪我一辈子……”

　　“啪！”那人一耳光将段二打偏到一旁，指着段二气的全身发颤。见他们还在长廊上，恐有人经过，扯着段二向一旁的假山后面走去。把段二往假山边上一推，便压低嗓音骂道：“疯了不成？”

　　“我只想陪着他，我……我怎么知道他会……会突然亲我！大哥，这……这就是断袖之癖吗？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是好啊？”段二抱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蹲在地上不再说话。

　　他大哥跟着蹲了下来，向左右伸了伸头，小声的问道：“你是说你没这心思？是他先动的邪念？”

　　段二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便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是还是不是，也能想这么久！”那人看了眼段二，见他正伸手抚着唇，满脸嫣红，明显情窦初开的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用手戳着段二的额头，斥责着，“你个不争气的小鬼！放着貌美如花的姑娘不去喜欢，怎么惦记起男人了？告诉大哥他是谁？趁现在还来得及，大哥做了那小子，断了你的心思，免得将来你让爹给打死！”

　　“不用了，他要成亲了，以后我不会再……再……”段二张着嘴，两眼凄凉，接下来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倒是他大哥听后，跳了起来，低声叫着：“那个混账什么意思？都要成亲了还来招你！不行！你快告诉大哥，大哥一定要杀了他！”

　　“大哥！”段二连忙起身拉着他大哥，深怕他冲了出去。远远看到段延庆，身子一抖，说道：“庆……太……太子……”

　　听到段二的声音，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人连忙跪地，行礼道：“正明见过太子爷！”

　　段延庆像是没看到那人一般，走近段二问道：“你刚刚喊我什么？你都没规没矩了十七年，怎么现在倒会喊太子了？”

　　‘太子’两字格外的大声，震得段二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的段正明赶紧起身挡在他身前，解释道：“太子爷，这不是二弟病糊涂了，你看他脸色差的，就别凶他了！”

　　“病了？”段延庆一听，重重的将挡在前面的段正明推开，抓着段二的肩膀，上下打量着，担心的问道：“什么时候病的？不是还好好的吗？”转头看向段正明，问道：“段正明！莫不是你又欺负他了？”

　　“嗨！”段正明转头叹了口气，说道：“这和我什么关系？应该是军营里操练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下就好了！”

　　“真不是你欺负他？我可记得你小时候没少欺负他，有什么祸事都让他担着！”段延庆黑着脸，不相信的看着段正明。

　　段正明摊着手，有口难辩，叹道：“谁不知二弟有太子爷护着，谁敢欺负他？再说他跟太子你亲的，比跟我这个亲哥还亲，问问我到底欺负他没有？我若真的欺负他了，他怎么不会跟你告状？”

　　“大哥没欺负我，只是我刚刚跑急了。再说他现在也欺负不了我。”段二连忙开口，免得这两个哥哥闹起来。

　　段正明听了到不乐意了，叫道：“什么叫欺负不了你了？就你那点功夫，有太子爷在就嚣张了啊！算了，你们玩。我去喝酒去！”说着就转身走，但马上回头，拉着段二伏在他耳朵低声说道：“那事别告诉太子，他那么疼你，定会闹的满城风雨的！”

　　段二看了段延庆一眼，点了点头。段正明呼了口气，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笑道：“喝酒去！”

　　“说了什么？他刚刚和你说什么？”段延庆见段正明一走，就拉着段二问道，“有什么话不能让我知道？”

　　“没有……”段二看了眼段延庆，脸一红，又马上低下头，“大哥……他就那点事……”

　　“他又让你替他顶祸？”段延庆皱着眉头看着段二，见他满脸通红，恍然大悟道：“他说去喝酒，莫非是……他让你跟他一起去？”

　　段二张了张嘴，知道段延庆误会，便点了点头，又想到段延庆最后的那句话，马上又摇头。

　　“以后少跟他一起！”段延庆说了声，伸手摸着段二的脸，柔声问道：“刚刚吓到你了，脸色这般的差？我背你回去休息。”

　　“我都多大了，那还要庆哥儿你背！”段二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

　　段延庆垂着眼，转身半蹲了下来，双手别到后背，说道：“上来！你喊我一日庆哥儿，我便宠你一日。你喊一世，我就扶你一世！莫说是背，要我的命，也给！”

　　段二慢慢的趴到段延庆的背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不要你的命，庆哥儿我只要你许我的话。”

　　“好！”段延庆托着段二站立起来，点头道：“许你的话，一定做到！这生不娶！那你许我的话呢？”

　　感到身子慢慢的移动，就像是在坐轿子般摇摇晃晃的。段二眼露哀伤，悄声说道：“我也想一生陪着庆哥儿，只是这世间伦常……”

　　“等我登基，我就让……”

　　“轰隆！”突然雷声大作，庆二只觉得脸上湿了一片，身子不停的摇晃着。慢慢睁开眼，刚刚的一切都变了，眼前的景物不断向身后移去。愣了一会，才发现是自己被人背着前行，而背他的人正是褚万里！

　　茫然的看着四周，才发现大雨不停，褚万里正背着他狂奔，自己身上还披着褚万里的外袍。低声唤道：“万里大哥！”

　　“醒了？快用衣服……挡着雨，马上就到寨子了！你突然晕了，可……可吓坏我了。”褚万里听到庆二的声音，步子迈的更快，就怕庆二会被淋出病来。

　　庆二心中一酸，想着现在就算要下地，褚万里也不会答应，便趴在他的背上，想着刚刚的梦，心里更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