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面救不得》羞懒

4、第 4 章

　　在十公主看来，无法自主的婚姻，本就是件摧残人的事情。
　　像他们这般的身份，势必无法依照心意选择所嫁之人。
　　与其嫁过去被对方百般欺辱，还不如不嫁。

　　小公主没有这种考量，因为她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可惜后宫的嫔妃很少再生养，她就是最小的那个，没有人会让她领着玩。
　　她对十公主问道：“可是不嫁人的话，要怎么生小孩子呢？”

　　“为什么会想要生孩子？”
　　小公主神神秘秘地说道：“小孩子可以成就我的梦想！”
　　在很小的时候，她最想成为的人是七姐姐。
　　七姐姐在宫里的时候，一众皇子公主都很听她的指挥。
　　就连太子也惧怕她几分。

　　她还是唯一敢跟太子唱反调的人。
　　太子喜欢管着他们读书，七姐姐就偏要带他们去玩。
　　皇子公主们跟着七姐姐游荡在宫里的各个角落。

　　她就像女将军一样，排兵布阵，把他们安放在不易察觉的地方，教他们躲避着太子的追捕。
　　而当时的她，别说跑，就连走路太快都容易摔跟头，聚在一起时什么战术都听不懂，可是七姐姐从来不嫌她累赘，经常把她抱在怀里带她一起玩。
　　七姐姐爬树又快又稳，哪怕是把她绑定在怀里，爬上去也毫不费力。

　　有一次把太子气得在树下抹泪。
　　七姐姐把她放在最高的树上，带她看皇宫的布局。
　　小公主还记得七姐姐的话：“这里的宫墙就像迷宫一样，只是待在下面是永远走不出的。唯有占据制高点，才有出去的可能。”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要出去。
　　皇宫于她而言，是个很快乐的地方。有父皇有母妃，还有一众哥哥姐姐，每天她都能接触到各种好玩的游戏。
　　还有最最最厉害的女将军，而她是女将军的宠儿。

　　后来，七姐姐突然离开了皇宫，宫里也不再那么热闹了。
　　皇子公主们一没了带头反抗的人，又重新归于太子的麾下。
　　成为太子在父皇面前刷好感度的工具。

　　小公主觉得这里变得冷清的原因，一个是七姐姐的离开，再有一个就是哥哥姐姐们好像都在装大人。
　　不会再有人和她一起爬树、钻狗洞、挖蚯蚓……
　　他们背叛了小孩子的群体，成为了无趣又枯燥的小大人。

　　“如果宫里能像之前那样，有很多的小孩子就好了。只要孩子多起来，有朝一日，我必定能重现往日七姐姐的荣光。”
　　当孩子王的梦想，是七姐姐给她种下的。

　　可是小公主并不知道，十公主口中，那个在新婚夜就被折磨死的公主，就是给她种下梦想的七姐姐。
　　十公主虽然一向乖巧顺从，但当初也是跟在七公主后面玩过的。
　　自从她被送去和亲后，十公主也经常想起她，想起那段美好而自在的时光。

　　十公主对小公主解释道：“嫁人之后，无论生多少孩子，都不会养在宫里，嫁去哪里就养在哪里。哥哥姐姐们也不会再像原来那样，和你一起玩了。过去的时光，再也不会复现。这不是生很多孩子就能解决的问题。”

　　小公主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
　　她曾经一直期盼着长大，就是想到了年纪，赶快生一堆孩子，养在宫里，陪着她玩。
　　这样哥哥姐姐们就会知道，她是新一任的孩子王。

　　只要有新的孩子王出现，他们就不再装作大人的样子，而是放弃投靠太子，纷纷跑过来和她一起玩，就像当初所有人围在七姐姐身边那样。
　　从没有考虑过她在长大，哥哥姐姐们也在长大，更不用说什么差辈分的问题了。
　　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突然被人告知毫无可行性，小公主不免一阵心酸。

　　十公主摸了摸她的脸哄她：“这样也好，就不用生孩子了，是不是？”
　　“可是我还是想生个孩子来玩。”
　　“生孩子是很痛苦的。”

　　“为什么会痛苦？”
　　十公主在床上比划道：“生孩子就是把肚子剖开一个很大的口子，取出孩子后，再用这么老粗的针线，穿透肌肤缝合上。生几个，就缝几次。”
　　小公主捂紧自己的肚子：“那我不要生了。”

　　十公主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
　　她觉得这仿佛是在拯救当年的自己，如果她早点知道这些，肯定会更早做离开皇宫的打算。
　　父皇所说的责任她很清楚，她甚至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对，可是，她不想听。
　　哪怕没有拒绝的权利，也要搏一搏。

　　小公主对床上的人问道：“姐姐，嫁人这样可怕的话，那你怎么办？你嫁过去之后，也会生孩子吗？”
　　十公主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看着她的发髻说道：“这是谁给你梳的？”
　　“七哥。”

　　她伸出手从小公主的发间取下一支玉钗，几缕发丝恰到好处地垂落下来，显得稚气可爱。
　　“这才像小孩子的发髻，你七哥乱梳，下次别找他了。”
　　小公主趴在床边笑道：“当时比较着急赶过来，就让他胡乱梳了一个。”

　　十公主看着手中的玉钗出神。
　　“这支玉钗姐姐很喜欢，你愿意送给姐姐吗？”
　　小公主点了点头。
　　她的一切都可以和哥哥姐姐们共享，只要他们愿意陪她玩就好。

　　“姐姐有些困了，你去别处玩会儿，好不好？”
　　小公主落寞地说道：“我陪着你好吗？在你出嫁前的这几天，一直都陪着你。”
　　十公主很轻地摇了摇头：“这几天比较忙，顾不上你，听话。去找七哥玩儿吧，以后我不在宫里了，你没事儿了就多去陪陪他。他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可却是最容易伤感的。”

　　小公主乖巧地点了点头。
　　在被宫人领出去后，她仰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快下山了。
　　她找到七姐姐之前带她爬的那棵树，在上面看夕阳是最好的。
　　只是还没爬上去，就感觉身后有人拽了她一下，之后就被倒拎起来了。

　　她被宋容华夹在身上，晃晃荡荡地走着。
　　“母妃，你放我下来。”
　　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藤条：“允许你出去玩，谁许你甩掉宫人的？”
　　小公主被打得说不出话，默默地把眼泪蹭在宋容华的衣服上。

　　“太子派人到处找你，你给太子惹下多大的麻烦。”
　　小公主小声地回答：“我不知道太子找我。”
　　宋容华又狠狠地抽打了她一下：“那么多宫人在找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说，你躲去哪里了？”
　　这下比刚才的那下还疼，小公主抽抽搭搭地说道：“我，我在湖边的石头上睡觉，真的没有听到有人找我。后来七哥跟我说，十姐姐摔了腿，我就过去看了看。再后来，就被你拎起来了，实在是不知道太子找过我。”

　　“太子宅心仁厚，你就知道仗着年纪小欺负他。”
　　眼看着宋容华越打越狠，小公主也哭得越来越厉害。
　　她觉得自己这顿打挨得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还有脸哭，都怪我平时太宠你了，导致你现在无法无天，太子的话都敢不听！”
　　宋容华平日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只是打骂小公主的动静，久久回荡在周围的宫殿之中。
　　这条路是太子回东宫的必经之路。

　　太子带着一行人走来，和煦地笑着对宋容华行礼。
　　宋容华把小公主放到地上，小公主识趣地上前抱住太子的腰，把眼泪蹭在他的身上：“皇兄，救救我，母妃打得我好疼。”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宋容华不必如此动气，小孩子贪玩很正常的。”

　　话是这么说。
　　可如果太子真是这样想的话，那早些时候，那个宫人便不会被杖毙。
　　宋容华谨慎地回道：“再贪玩也不能耽误了正事。不听哥哥的话，就该打。”

　　她没有把他放到太子的身份上来谈论这件事。
　　试图把事情的等级缩小到兄妹之间，而非对抗皇权。
　　巧妙地转换了犯错的性质。

　　宫里很多人都对太子颇有微词。
　　可宋容华从来不会，一直是恭恭敬敬的。
　　每一任太子，她都是如此对待。

　　看到太子不讲话，宋容华也不知道自己蒙混过关了没有。
　　她继续打感情牌：“不管怎么论，小公主终究和太子更亲近一些。她就是不听谁的话，也应该听哥哥的话。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我让她随叫随到。”

　　太子为皇后所出，宋容华又是皇后的妹妹。
　　他们本该比其他妃嫔的孩子要亲近的。
　　只是随着两任太子死亡，自他被定为太子的那天起，就逐渐地和所有人拉开了距离。

　　其实对于太子而言，只要不触犯他的威严，一切都好说。
　　他喜欢看人对他小心翼翼地讲话，就像往常他在父皇面前讲话那样。
　　太子轻笑道：“是啊，不管从哪边论起，小公主都是儿臣的妹妹。到最后别的妹妹都去和亲，可能就剩儿臣和小公主了。”

　　其实这话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仿佛在隐约暗示，皇上活不到小公主被送去和亲的年纪。
　　同时也在彰显着自己有保住小公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