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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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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辇稳当行在熟悉的砖石路上,南云舟的佩剑就隐在身侧。宫门落钥后,偌大的皇宫内穿行走动的只有依例巡视的羽林军。
他们大概想不到,就是这么个寻常的夜过后,朝堂会变了天地。
勤政殿内烛火长明,迎喜候在殿门处,待南云舟提剑而来时,曲如安正给南承书喂药。
“半刻时便可。”曲如安听出来人脚步,手上动作不停,轻声告与情况。
南云舟将佩剑放在榻对面的圆桌上,转身去看御案上的圣旨,眸光晦暗不明,“玉玺都盖上了。”
迎喜把玉玺推过来,“陛下午时醒来,让老奴草拟了给三皇子的传位诏书。”
“呵。”南云舟再明白不过了,这等关头南承书还看不出问题,那他就白在帝位上坐那么久。
“他这是拼了命,也得给南云淮留个师出有名的勤王理由。”南云舟面上无一丝愠色,只拿起诏书,往御榻去,“把烛火挪过来。”
“是。”迎喜让还在殿内的两个小内侍将烛台搬了过去。
而后,南云舟迎着烛火,认真浏览诏书,顺带等榻上之人醒来。
南承书惊梦而醒,不知此间是何时辰,脑中更是混沌一片。谁能想到一场风寒罢了,叫他病如山倒,日日昏沉。
缓了半刻,南承书才觉口中苦涩异常,也意外迎喜没有第一时间过来问候。他勉力翻动身子,想让迎喜发觉他已转醒。
不料,坐在榻边的竟是太医院的那位曲女医。看到她手上的药碗,南承书松了口气,原是来送药的。
随即,他就看到南云舟正拿着他秘密立下的遗诏,眼前一黑,差点又昏过去。
“父皇对三弟真是妥帖啊。”南云舟收起诏书,往烛台那边靠近。
“你!迎喜呢!”南承书不会觉着南云舟看到诏书,还能跟他演父子情深的戏码,哑着嗓也要叫迎喜唤羽林军来。
“陛下稍安勿躁。”迎喜远远出声宽慰,脚上半步不动。
南承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诏书给烛火吞噬殆尽,目眦欲裂,殿内愣是无一人上前阻拦。
“你什么时候跟了太子的!”南承书预判了所有都猜不到迎喜会叛变,愤恨质问,“你跟朕,是从王府一道出来的,为何?”
“饶是这般,陛下也不肯容奴有半点私情,毫无犹豫就将桂安送去洛园。”迎喜稽首相对,他不怨天家无情,唯求保全这一点点的人间念想。
“你要是跟朕要,朕还能不许?”就一个宫人,值得他这么做!南承书被气得脑袋阵阵生疼,说完这句就躺倒回去连连喘气。
“父皇别急,一会儿还要您听出戏。”南云舟偏头仔细想了下,“好像是前朝的宫门之变?”
“你!”南承书连手都抬不起来,嘶哑着喊不出声,唯余满目怨恨。
“儿臣要您亲耳听着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落败。”南云舟俯过身,在南承书耳边念咒般,“您终究还是输给了母后。”
南承书死死盯着南云舟,沈乐央果然不该留,她的孽种更不该留!
“您先躺着,儿臣去去就回。”时辰差不多了,南云舟起身整了下衣冠,带上桌上佩剑,大步流星出了勤政殿。
南承书望着他决然又坚毅的背影,福至心灵般想通了南云舟这段时间的所为,就求今日针锋相对。
云淮,云淮这是落了他的算计。顿时,一口血气哽在南承书咽喉处,呼哧呼哧往外哼气。
迎喜只以为南承书被气得不轻,连声都发不出,赶紧背过身,免得南承书看着他再一怒之下撅过去。
曲如安耳目聪明,一眼就看出不妥,当即扶起南承书,一掌打出他喉中血气,避免其呛气而亡。
“你也是他的狗。”南承书挣扎着不让曲如安靠近,要去撞榻边的烛台。只要他身有不足,南云舟就会永远背负弑君杀父的罪名,哪怕没有证据。
曲如安直接把人按回榻上,在南承书周身几大穴下针,让他酸麻到无力动弹。
“陛下还不能死。”曲如安面不改色的为南承书施针,平缓其心头翻涌的血气。
迎喜对南承书方才视死如归的举止心有余悸,那一遭要没有曲女医在,怕真遂了皇帝的愿。曲女医不过是太医院里一介不起眼的女流,竟能临危不惧,当机立断了结陛下的企图。太子身侧无弱者,他果真不该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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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拂面柔情浓,丝丝卷动着南云舟身后的乌发。他立于勤政殿的台基上,独自俯视带着兵士前来的南云淮几人。
南云淮带的人不少,乌泱泱站满了台基之下的广场。
“无诏擅自归京,又带兵入宫闱,三弟糊涂了不成。”南云舟扬声询问,语气和平常并无二致,好像只是尽责的兄长在及时劝说做错事的弟弟回头是岸。
“你知道我今夜回来?”南云淮不傻,南云舟明显是专门来等他的。
难道,迎喜被拿了?南云淮眸光一暗,那,父皇还好吗?
“三弟还是这般蠢笨,看不出哥哥是想瓮中捉鳖吗?”南云舟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玄色锦衣卫将广场上的人团团围住,最前边火速站起一排弓弩手,箭刃对准了广场众人。
杜城环视一周,这里起码有三千兵卫,太子究竟是何时将人带进宫的?
“你忙着守城门,怎会注意到城中的异动呢。”南云舟似看出了杜城的疑惑,好心为其解答,“人人都知晓孤有荆州的后援,孤偏偏不用,让你们白防备一场。”
杜城身子一颤,他们把城门守得再劳也无用。擒贼先擒王,三皇子都被押住了,外头的部署还有何用。
“我有父皇御令,羽林军当听我调遣。”南云淮拿出腰间金牌,高声喊唤,却没能看一个羽林军。
“你?”南云淮不敢相信,南云舟竟把羽林军也控制住了?他到底哪来的人手?
南云淮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南云舟一无所知,连他怎么走到今天这步都看不透。
“三弟,你真是愚不可及。哥哥什么时候会打无准备的战?若你也遇个刺,许是有机会破此局的。”南云舟实在看不得南云淮那蠢笨模样,“好心”提点他两句。
“遇刺?”南云淮想了很多,“迎喜那个贱人什么时候跟的你?”
是迎喜说南云舟果真伤重,才引得他们去怀疑长宁殿,又是迎喜告知他何时入宫最佳。
这一步步,早在南云舟的预料中。今夜,是他在将计就计。
南云淮踉跄半步,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败了。可他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南云舟就是众望所归,他有什么比不过南云舟的。
父皇爱重,母妃得意,这一切本就该是他南云淮的。
眼看南云淮双眸瞪得都要出血了,南云舟还要浇上一瓢油,“三皇子欲行逼宫之事,想来你等未必知情,缴械投降者天明不论,一意孤行者就地格杀。”
此言一出,原先就是懵然进宫的那些人互相对望后,都悄放了兵刃,直接跑开。
逐渐的,兵刃落地的声音层层叠叠,敲在杜城和南云淮心上,是败如山倒的滚滚落石。
不到半刻时,广场之上除了杜城和南云淮外,就剩下的几些亲卫,空旷得让人窒息。
“我带兵入宫,只是忧心父皇被你挟持,行为莽撞而已。你有何证据说我是逼宫。”南云淮还想挣扎下,咬定自己并无意图不轨。
“证据?”南云舟摇头,他以为南云淮能有什么法子,还是“耍无赖”啊。可这次,南承书没能力给他兜底了。
“孤不需要证据,成王败寇。天一亮,广场上的血都洗净了,还要什么证据。”南云舟目光染上杀意,他忍了十数年。若不是有老师照料,他又足够机敏,早不知死在南云淮多少算计里。他二人之间那点淡薄的兄弟情意,在南云淮一次又一次狠辣针对中散尽。到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真要杀我?!”南云淮看着对面望不到尽头的兵士,若南云舟铁了心,他是真的逃不掉。他的自尊,也没法让他跟南云舟求饶。
“父皇不会同意的。”只要南承书还在,他就能活。但,他能想到的,南云舟会忽略吗?那,父皇怕也是过不了今夜的。
南云淮只觉是四面楚歌,万般绝望愤恨之下,他生出了无端的勇气来。
“你我争了这么久,还没真的对上一局。不若,今夜就来试试。”南云淮拔出佩剑,直指南云舟,眼中有破釜沉舟的气势。
“没兴趣。”南云舟嘲弄着勾起唇角,吐出这绝情又刻薄的三个字。
随后,他抬起手来,正要喊出“杀”时,前头传出一道清凉的声音来。
“南云舟,简宝意在我手里。”杜蓁蓁压在简宝意脖颈上的剑下已有血珠涌出,“是他们的弓弩快,还是我的剑快!”
南云舟目光一凛,落在杜蓁蓁身上,是无加掩饰的滔天怒意。
岑言等人也慌了,这局面该如何处置?
若放了三皇子,岂不功亏一篑;可不放,就要眼睁睁看着简三小姐死吗?
这跟杀了殿下有何异?
勤政殿前陷入了诡谲的寂静,南云舟的手在佩剑几次握放。
终于,他开口了,语气仍是那般平和,“阿宝愿意对吧?像那位贵妃娘娘一般。”
杜蓁蓁不解,随后她就看到南云舟跟边上要来弓弩,抬手就对准了简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