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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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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叔叔看了看邻居大婶,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你。
“她没事吧?”
你作为一个医生,又是她的邻居,当然不能视而不见。
于是你站起身,走过去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邻居大婶从包里摸出一个铁皮水壶,她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缓和了一会,才冲你摆了摆手。
“我没事,好医生,幸亏你今天没有去看行刑队的处决,那个场景,实在是太恶心啦!”
她大惊小怪地给你描述了一遍那只被处刑的怪物有多么恶心、多么丑陋、多么令人憎恶。
她的嗓门很大,看来你等会儿回到餐桌上是不需要向其他几位复述了。
等你终于告别邻居大婶之后,你的叔叔搁下了刀叉,问道:“她说的那些怪物,是指那些人类和非人类结合生下的混血种吗?”
你点了点头,不明白叔叔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感兴趣。
叔叔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表现有些反常,他尴尬地解释道:“这个,我住的首都没有这种怪物,那里有着教皇陛下的护佑,别说混血种,就是非人类生物也无法靠近。”
他顿了顿。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那只怪物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亲爱的侄子,你知道行刑队一般会把尸体放在哪里吗?”
你告诉叔叔,那些怪物的尸体一般都是交给教堂统一处理。
用他们的词语来说,这叫“净化”。
不过鉴于你和这里的神父关系一般,所以你干不出请神父开后门让你的亲戚看怪物尸体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叔叔并没有勉强,只是露出了非常遗憾的表情。
你们在一场关于怪物们的讨论上结束了午餐。
午餐过后,你的叔叔出去散步,你的表哥照常回了自己的屋子,至于你的小表妹,仍然在花园里玩耍。
你打算在这个温暖的午后干点什么——鉴于没有人请你问诊——于是你决定把你的花园好好修整一遍。
然而等你刚把园艺剪拿出来,那位卖鱼的小姑娘就急匆匆地上了门。
“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请您务必要上门……”
她吞吞吐吐地小声道。
你理解她的着急,于是和你的表妹嘱咐过不要随便把门打开就推门出去了。
你拎着药箱跟着她走,却意外地发现那并不是她家的方向。
而是教堂。
于是你叫住了她,指出了这个疑问。
小姑娘不会撒谎,结结巴巴道:“我……我只说有急事,可并没有说是我的父亲呀。”
你这才意识到你上当受骗了。
小姑只好坦白从宽:“是教堂的神父要我去找你的。”
你有些好奇:“他自己不能来找我吗?”
小姑娘使劲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她想起了神父低声下气的恳求,那想必是一件很难办的事。
她还要回集市照看生意,你拿她毫无办法,只好上前,推开了教堂的大门。
今天不是祷告做礼拜的日子,所以里面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你敏锐地嗅到空气中漂浮着一缕淡淡的血腥气味。
侧耳聆听的话,还能听到教堂后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哀嚎。
你犹豫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掉头就走。
不过,你虽然不信任这个神父,但你可以信任那个卖鱼小姑娘。
这孩子心眼老实,不太可能会坑害你。
于是你就循着那哀嚎与血腥味传来的地方往前走了。
教堂的前方是礼堂,用来做礼拜、洗礼、婚礼和葬礼。中间是忏悔室和布道室,最后面应该就是神父的住所。
哀嚎声越来越大。
听上去凄厉而又痛苦。
你侧耳分辨了一会,觉得不太像是神父的哀嚎。
更像是某个女性的哀嚎。
你正在努力分辨着,其中一扇门忽然就开了。
门后面站着神父,他脸上写满了痛苦和绝望,两只手都是血淋淋的。
看到你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他一下子就站住了。
他沉默半晌,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这个看上去非常像是刑讯拷打的场面。
你作为一个医生,有着基本的职业道德与素养,你知道有些病人不会让你窥探他们的秘密。
譬如□□里“不小心”坐进去的蔬菜,譬如嘴巴里“不小心”塞进去的烛台——
重点不在于到底是不是病人不小心,重点在于病人说什么,你相信他就是了。
于是你假装无视了这个诡异的场景,镇定自若地开口:“病人在哪里?”
神父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他让开了那扇门,示意你进去。
你低头跨进了这间一片狼藉的屋子。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哀嚎声越来越清晰。
屋子里没有点灯。
借着屋外的光线,你可以看到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形生物——你不太确定——她的上半身是个女性人类,正在发出毛骨悚然的哀嚎,而她的下半身,则是一只硕大肥胖的蜘蛛半身,有着四只长长的、坚硬的足肢。
你走近了她,她虽然在痛苦地哀嚎,但看到你,仍然杀气腾腾地选择对你展开了攻击。
你往后退了一步,看清她的面容,发现她的两只眼睛后面各还有两颗小小的眼睛,红红的,并不可怕,反而有点像大城市贵妇之中时兴的面部贴花。
这一刻,你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她是一只怪物。
你并不感到害怕,只是觉得有些惊讶。
为什么神父的卧室里会养着怪物?
难道教堂净化的终点是在床上?
神父上前两步,将那只怪物的上半身抱进怀里。
他贴着她的脸颊,一边温柔地喃喃细语,一边亲吻着她汗湿的头发。
她只是试图攻击了你一次就力竭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显然身上的痛苦已经让她分身乏力。
你有些不太确定:“……宠物?”
神父的目光犀利了起来。
他沉默良久,最终选择纠正了你。
“……是妻子。”
啊。
你看了看那只怪物,又看了看神父。
你觉得自己需要思考一会儿。
但你的职业本能战胜了你的好奇心,你一秒进入状态,打开了医疗箱:“是什么病?”
神父再度迟疑了一下:“是难产。”
啊。
你看了看那只怪物,又看了看神父,又看了看那只怪物。
你觉得自己很难不进行发散性的思考。
但你最终还是艰难地扛起了职业道德守则这面大旗,给自己戴上手套,然后掀开了被子。
怪物在拼命地挣扎:“滚开!滚开!”
你更惊讶了。
这只怪物会说话,会说人话。
神父按住了她,焦急地轻声安慰:“你不要再乱动了,他是医生,不会伤害你的。”
你赞同了他的说法:“他说得对,到时候你力气用完了,分娩只会变得更加痛苦。”
怪物艰难地呼吸了几次,最后还是选择放松了身体。
她将头别到一边去了。
你趁这个机会,分开那些盘缠的足肢,将手摁上了她的腹部。
唔,上面长了一层细细的绒毛,说实话,她蜘蛛体的半身摸上去像是一层厚厚的天鹅绒,手感很不错。
紧接着,你摸到了胎动。
你看了看神父:“请问孩子的父亲是?”
你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今天神父在集市上的提问,并不是挑衅,而是试探。
但你觉得你有必要问清楚,这样你才可以确定胎儿到底是卵,还是人形。
神父低声道:“……是我,看着不像吗?”
你制止了自己的发散性思考,故作镇定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算了,还是靠自己摸吧。
你在她的肚皮上摁了一通,最终在一阵激烈的胎动下确认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有个基本的人形。
然后你检查了一下那个潮湿的出口,很窄,看得出来已经开到了最大,但很遗憾,蜘蛛怪物的身体是为了产卵而准备的。
生一个人类的婴儿,显然有些为难她了。
你有了最基本的定论之后,就从药箱里摸出了那只催产剂,示意神父给她喂下。
然后你拿出了刀子,开始宣布手术前的通知:“我要你确认一件事实,那就是我虽然给人类接过生,也给动物接过生,但是给她,我是第一次。所以如果发生意外的话,我可能无法更快更专业地解决。”
这是实话。
你也是第一次给怪物看病。
神父闻言,握着怪物的手紧了紧,他沉默良久,最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你第一次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那种虚伪的假面式笑容。
现在的他看上去苍白、惊慌、但却更像一个真实的人。
你示意他出去,最好给她烧一点热水。
总之让他干点什么,别让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神父犹豫半晌后,他俯身,吻了吻怪物的嘴唇。
“我就在外面守着你,别害怕。”
怪物呜咽了一声。
她似乎想要抓住神父的手,但最后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等到这屋子里只有你和她两个人的时候,怪物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看你:“……医生,我会死吗?”
她死死地盯着你,用那两颗和正常人一样的大眼睛以及另外四颗像红宝石装饰的小眼睛。
面对这样的诘问,你早已镇定自若,甚至习以为常。
“如果你配合我的话,成功的几率就会更高一点。”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你:“……你不害怕我?”
你决定把这个问题抛回给她:“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她被你问住了。
你趁这个机会开始给器具消毒,准备麻醉剂。
她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你的恳求。
“如果我不幸死亡的话,请你帮我转告他,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
你一针就扎了下去。
“没空。”
你淡定道。
“自己去说。”
你才不要一边工作一边吃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