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100、【番外】不动的明王 第四十六节

　　福庆市的夏季是如此的炎热，近海的海水不断蒸发，随着气旋上升，聚集形成浓重的积雨云，并随着越过雷犁山的季风一路向西飘到城市上空，一场巨大的暴雨正在酝酿它的第一道惊雷。

　　清晨，福庆市现任市长慕容清扬正在准备今天妻子的祭日，他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衣装确保整洁得体，余光瞟向窗外看见天空中密布的阴云：“要下大雨了。”

　　此时，福有德已经偷偷乘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回到了福庆市，出站时，她还特地买了一块围巾把自己的头罩住以防止被人认出来。

　　又过去了一天，身体越发的沉重，腿脚不听使唤，福有德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已经压抑不住地快要涌溢出来，尖锐的晶体刺得浑身上下各处都隐隐作痛，不过她还是拖着自己行动着，临死前，她还想再去看看现在的“自己”诞生的那个实验室，算是对自己的人生作一个告别。

　　手里的钱不够再坐马车了，福有德只能选择了更为便宜的人力车。

　　“去市政厅。”福有德勉强用手支撑着自己爬上车座，才没有让人发现异常。

　　“好嘞。”有些沧桑但还不失壮年的车夫吆喝一声抬起车架，就轻车熟路地朝着预定方向跑开去。

　　一路上，福有德看着周围街景的变化，短短两年，福庆市的变化却相当大。

　　“这里变了很多啊。”一不小心，她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小姐以前也来过这座城市吗？”车夫一边拉车一边竟然还有闲功夫聊天，“这几年改变确实很大，这都是因为人偶啊。”

　　“人偶？”福有德亲眼见证过人偶的工作能力，她自己本身就是半个人偶，让她吃惊的并不是这点，而是一个车夫竟然都能够对人偶侃侃而谈。

　　车夫明显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说到：“啊，您还不知道人偶是什么吧，看来您来福庆市的时候可能是年龄太小了没记住吧。早在前任市长的时候就开始推广人偶了，这俩年更是直接要求所有商铺工厂都要装配人偶，说是为了提高生产力，振兴经济。这不，我也是因为这个失业的才来拉车挣个体力钱。”

　　“那你不怨恨市长吗？”

　　“嗐，有好有坏吧，现在政府直接开始发放人偶几乎等于不要钱，我自己家里还买了个人偶做家务呢，确实是好用。而且东西便宜了，生活水平其实没什么改变。”男人倒是很乐观，“不过听说在中城区，聚集了很多人，组建了大大小小的社团说是要推翻现在的政府，不过往往政府还没管他们就开始自己内斗了。”

　　谈话间，市政厅已经到了，福有德让车夫再往前走一点到市政厅盘拐进去的小巷口，然后付了钱下车。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也就不需要伪装了，她强撑着的身体疲软下来，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扶着墙在挪动着朝里走，终于，她来到原先那座寺庙说在的地方。

　　当年在他们离开福庆市时，慕容明一把火烧了寺庙，现在只剩下了一地的废墟残渣，似乎市长在那之后也没有打理这块地方，不知道是怕被别人发现寺庙下的秘密？还是留一个亡妻的念想？亦或是出于对儿子的愧疚？

　　福有德缓缓走进废墟之中，她的手在那已经烧成焦炭的原本寺庙的木制结构上摸索。她本可以像每一个生活在福庆市的普通人一样活下去，但陈旧的封建思想、迂腐的旧贵族势力还有残酷的政治斗争，竟然戏剧般有仿佛是宿命般全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而这座寺庙就是她命运的转折点，是她曾经短暂的家，甚至第一次遇见慕容明也同样是在这个地方。

　　突然，在一堆木头碎片里，福有德摸到了一块触感不一样的瓷片，她徒手扒开掩盖在其上的灰烬，将它从废墟里拾起，是一张脸。准确说，是佛像的脸，它的身体已经被倒塌的房梁砸碎，这张面具却意外地保留了下来，而且经过火焰的烧灼反而历久弥新，闪烁着近乎是黑色的光泽，这或许是上天给她的启示。

　　“不动……明王。”生活在寺庙里那么久的福有德准确的叫出了面具主人的名字。

　　紧跟着福有德的脚步，在下一班列车，慕容明也回到了福庆市，但是他刚一下火车就被人认了出来。

　　“这不是离家出走的市长的儿子慕容明吗？！”一声惊呼吸引了车站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这个胡子拉碴穿着略显朴素的少年，却似乎很难将其和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英雄之子划等号。可是他眉宇之间显露出的英气，还有那高大挺拔的身材，又是如此得让人确信是他回来了。

　　在一阵庄重的沉默——就如同新年钟声敲响前等待倒计时的时候一样——过后，车站广场爆发出一阵欢呼，欢迎慕容明的回归。

　　“可是，福有德，您的未婚妻呢？”一位眼尖的群众发现了端倪，“她没有和您一起回来吗？”

　　“她已经回来了。”慕容明现在没功夫理会这群人，可是他被堵在中间一动都动不了，只好先回答他们的问题，“我正要去找她。”

　　听到慕容明这么说，人群纷纷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不过他们只是以为这对小情侣闹别扭了而已。

　　无所谓他们是怎么想的，慕容明第一时间冲出了火车站，可是他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寻找福有德。

　　“既然她是打算进行那个计划，就肯定要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同时又不能太拥挤或者太吵闹。”慕容明想，“既然那是一场表演，就需要一个舞台。”而今天最像是舞台的地方，就是自己母亲于茜楪的葬礼。

　　想到这里，慕容明立刻拦下一辆马车，要去福庆市的公共墓地。

　　他将手里全部钱都给了车夫，让他尽量快些，马车很快启动，坐在车里的慕容明甚至感到了自己被压在座位上。随后马车在街道上狂奔，但是还没到墓地，就在市政大楼前停下了。

　　“怎么了？”慕容明有点疑惑，他扒开车厢前面的车窗，询问马车夫。

　　“您回来不是为了参加您母亲的葬礼的吗？我在想市长也要去，所以干脆把您送到这来了，放心，钱我是一分也不收您的。”马车夫或许还自认为干了件好事，压根没想到慕容明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恰好此时，慕容明清扬也从楼里走了出来，慕容明懒得和车夫吵架，干脆下了车面对阔别已久的父亲。

　　“爸爸，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