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太薄情（清穿）》席墨锦

14、兰格格

　　对于能平顺的过完年，实在让董萼感到非常惊讶。那夜，福临离开时候的眼神，分明是要弄死她一般。

　　不过，这王府里似乎有了新动静。她和小丫鬟梁巧从偏僻院落搬回了原来住的地方。府里的人猜，都猜不出至于具体什么原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连小丫鬟都开始担心：“嫡福晋是不是，藏着大招啊？”

　　董萼她起的晚，用着热乎乎的小米粥。明显是这趟抄经起了作用：“你管她做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侧福晋说的对！您晌午想吃什么？”

　　她认真的思考着，道：“熬煮的油光泽亮的红烧肉，冬瓜排骨汤，外加一碗米饭。”

　　不论皇帝怎么折腾她，近日的饭，是要往饱的吃。

　　早晨的空气好，董萼让小丫鬟去把窗户支开，让室内的空气流通。

　　隔壁院子住了襄亲王的侍妾兰格格，传来些哭泣声，听了半天，有点瘆人。小丫鬟：“听说是兰格被嫡福晋一顿奚落。”

　　这府里，兰格格是受襄亲王宠的，这就不是一般的奚落了。嫡福晋心气不顺。

　　董萼想，该不是因为除夕夜在宫里受了皇帝的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要换做旁人，谁敢给嫡福晋气受？

　　风声鹤唳的，王府里的人都担惊受怕，隐隐觉得要发生些什么事儿。后来一问，是兰格格说漏了嘴，说是收到襄亲王的回信，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襄亲王要回来，就关乎着争宠。那嫡福晋却以为她仗着宫里有人，在给她甩脸子，说她侧福晋好造化，搭上了慈宁宫这条大船，以后整个王府，都要靠着她侧福晋如何。

　　董萼实在不想和这些女人说话，关起门来，写字。

　　兰格格却没这么好命，被罚了跪罪。身子弱，就倒下了。

　　到了晌午过后，就听隔壁院，大夫进进出出。小丫鬟梁巧道：“侧福晋，您听，这好像是给兰格格看病的。”

　　“别管人家。”董萼是半个字也不想听，推着小丫鬟去给她削皮，做姜汁。

　　嫡福晋却让王嬷嬷来传话，道：“想必侧福晋也听到王爷要回来的消息了，着实不是嫡福晋瞒着您，而是要等宫里万岁爷的意思。兰格格是王爷的宠妾，若真有了什么事，大家也开脱不掉。”

　　“知道了，嬷嬷。”

　　王府在等宫里头的消息，让董萼也多出几分忐忑。

　　观望了许多天，整个人都不爽快了，这什么意思？倒像是，她有些被福临拿捏的死死的。

　　这可千万要不得！董萼收拾了心思，该找个新的观察人，转移下情绪。

　　让小丫鬟准备了一些手缝的提神香囊，随着她一道儿，到了兰格格的住处外头。整个王府除了嫡福晋的院子，就属这院子朝向最好，院子里还架着秋千。

　　董萼让小丫鬟上前敲门，往里头传话：“兰格格，您在里头么？”

　　兰格格正喝了药，挨着炕上在纳鞋底，见了董萼进来，起身行了礼：“妾，见过侧福晋。”

　　“兰格格。”董萼回了礼，见她眉眼间的神色，是有些怕她的。她指着绣框里的东西，赞道：“这做的可真是好，兰格格是个心灵手巧的。”

　　兰格格嫌少被人当面夸赞过，很是不好意思：“都是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侧福晋，要是喜欢，妾也为您做几双。”

　　“那多谢您呀！”董萼的笑很有感染力，暖暖的。

　　兰格格拿了做好的糕点招待侧福晋，见她捏着玫瑰酥，一小口一小口品尝着，说了声好吃。美兰格格才松一口气：“妾，还怕您不喜欢。”

　　董萼吃了半饱，就开始观察着兰格格。

　　瞧着她眼底都快沁出泪水来了，怕不是紧张的？

　　她可真是个会在意别人想法的人！

　　对上董萼的目光，兰格格有些不好意思的紧，道：“他们都说侧福晋不好相处，可妾觉着全然不是这样的。”

　　“嫡福晋说的？”董萼问。

　　提到了嫡福晋，兰格格白了一张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董萼。嫡福晋是皇太后的亲侄女，博尔济吉特氏，同如今坤宁宫的那位，是表姊妹。在府里，还没有人能质疑她的劝慰。

　　董萼是难得的汉军旗美人，性子好。兰格格道：“怪不得，您能入慈宁宫的眼，成为侧福晋。”

　　这话像是隐晦着什么似的，好一阵安静。两人均是没有说话。

　　董萼心里从来没计较过，侧福晋这事，

　　抬起头却看着兰格格眼巴巴的正盯着她，好似自己是个新鲜人物：“侧福晋？”

　　她忽然觉得这兰格格很可爱，是怎么回事？

　　董萼笑了：“你怕不是以为，我今天到你这里，是来向你打听王爷的事吧？其实不是的，是嫡福晋同我说，你生了病，我懂一些医术，特意过来给你看看的。”

　　看病的啊？

　　兰格格的心里防线又放低了些，她道：“心悸的老毛病，当年，兄长就给妾找过不少名医。侧福晋还不知妾的兄长吧？他亦是做过万岁爷的哈哈珠子。”

　　哈哈珠子是陪万岁爷读书的人。

　　“很了不起呢！”兰格格与有荣焉：“若是兄长没出那事儿，或许，妾的日子就不会过成这样。”

　　董萼这才端起茶，捧在手心里。

　　福临是幼年登的基，能在他身边做伴读的哈哈珠子，都是上三旗的官宦子弟。那兰格格的出身想必也是好的，听她前面说，父兄出了事，被罢了官。

　　可话题，说着说着，就从襄亲王到了皇帝身上。

　　“在上书房，王爷最怵万岁爷了，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他孤独，没有一个朋友。

　　董萼可以想象，福临坐在那里，同众人格格不入。听着兰格格回忆：“王爷还同妾说过，万岁爷功课不仅做的好，布库也是一是一等的！”

　　他那样性子的人，还会摔跤？

　　也是了，那日他的手掐着下颚的力气，这般大。

　　她还总把他当做是小孩子呢。涉及他的事，自己总是有个侥幸的心态，就拿着在小巷里的那一瞬，气息交缠，福临的眼尾泛红怒瞪着她。

　　她不害怕他对着自己发火，却总担心着，他忘不掉她。

　　兰格格小声道，“万岁爷有威严，让人害怕。”

　　她可以想象，皇帝只要坐在那里，整个宫宴都显得没这么热闹了。

　　日光从外头落进来，董萼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了面孔，开始生动起来。仿佛，可以想象那天之骄子，眯着眼，毫无兴趣的翻着书。

　　又像是在医馆里，因忙了一天的事，好不容易抽身到她这里。

　　稍显得疲倦，嗓音也跟着冷冰冰的。

　　每次她问他和旁人相处如何，福临的表情都是极其的冷淡。偏执型人格障碍，对人极度的不信任，从过去到现在，这一点都不曾变过。

　　少年的他就不好得罪，更何况，如今举手投足的帝王之气，董萼她垂着眸，茶的热气扑在脸上：“万岁爷看人的目光，是让人心慌的。”

　　哪里敢得罪皇帝，不要命了，兰格格忙问：“侧福晋，没得罪万岁爷罢？”

　　话题，到皇帝这就出不去了。

　　董萼入了襄亲王府，皇帝毕竟要估计着兄弟之情，不会明面上来处置她。

　　只要两人不见面。

　　犹豫间，兰格格捏着手里的帕子，左右说起了内宅里的八卦。她对董萼道：“妾，以前听兄长说过一件事。万岁爷以前是经常出宫去的，和现在沉稳，全然的不一样。”

　　兰格格看到董萼认真的听了自己的话，来了兴致：“当初还因为这事，后来被慈宁宫的皇太后知道了，让人打了妾兄长的板子。好似是有一回，万岁爷脸上挂了伤。被皇太后见着了，责怪兄长护卫不利。可那伤口，分明是在嘴角，分明是万岁爷和人寻架呢！”

　　总不会是，那一次吧？

　　两人挨得近，他的手紧紧的拽着她。董萼才知道，她和他，在生理上差异是如此之大。

　　气得她都想抬手打他一巴掌，可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

　　心里头，多少有些打不下去手。

　　“你这糟蹋的，还让爷怎么回家？”

　　福临说完，眼底都是笑意，快将她整个人都拥到怀里去：“还是说，你不想爷回？”

　　董萼当真是见识了他的厉害，抬腿就在他膝盖上踢了一脚：“可把您美的！”

　　冰凉的手指，就在她软软的脸上碰了下，对视里，全然是他的居高临下。

　　“董萼，你怎么不像个正经小姑娘，都不害臊的？”

　　董萼自小是没在怕的，不就是被嘴唇皮子贴了下，哪里能矫情成这样。她盯着他肆意的脸，不服输的性子一下子上来。

　　一发不可收拾。

　　“侧福晋？”兰格格的话，将董萼拉了回来：“侧福晋，怎么了？脸颊这么红？”

　　她转头，认真的问起来：“兰格格的兄长，叫什么？”

　　听了个名字。

　　她越发的脸色不好，等回了院子，董萼打开崭新的本子。

　　顺治九年冬，二月十日。

　　记录员，董萼。

　　她的手指有些发冷，舒展了片刻，开始下笔。

　　记录对象：兰格格。

　　初次见面诊断：不会拒绝他人，轻微社恐，喜欢对人道歉，典型的讨好型人格。

　　总结意见：已经和研究对象落实下一次面诊时间，需要明确她的情感需求，确定近一步治疗方案。

　　等写完，她心理一个咯噔。乌林。

　　不会这么巧合吧？往昔，福临带出宫的侍卫，会是兰格格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