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不尽离欢》若*零

27、chapter 26

　　雨后的山谷格外静谧。空气中蔓延着泥土的清香气味。虽然沁人心扉，但相较之下，我还是喜欢他身上的龙涎香味儿。

　　混身尽湿，风吹过便觉凉意浓厚。我将身子朝他怀里钻了钻，他双臂紧了一圈，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默默相依着不动。

　　这样恬静的画面我在梦中多次想象，而今真正身处其中，我竟有些感觉不真实。不禁伸出双手，紧紧回抱住他，侧耳静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只有那突突的跳动可为我证明他是真实存在的。我轻唤他，“孝瑜！”

　　“恩？”他俯首顾我，目中柔和一片，“如何？可是感觉冷了？要不我们回去？”

　　我摇首，“不，我不想回去，你这样抱着我，我就不冷了！”

　　他笑了笑，捧起我的脸，在我额头一吻，“回去吧，你病痛刚好，不可再受风寒了！”

　　我昂起脸看他，故作生气状，“哼，你还知道我病了吗？前两日也不见你来看望我！”

　　“谁说没有看......”他忽然顿住，瞥过脸，面色有些懊恼。我抓住话中的缝隙，追着问，“你来看过我？”

　　他踌躇半晌，终是泄气对我缓缓点头，“那夜大雨，你一人立在院中，当时我就在不远处看着你！”

　　我猛然想起那夜的小石子，不由问，“那小石子是你扔的？”

　　他颔首，却在我额头敲了一记，“我还想问你，明明生病还吹冷风，你是想人担心死你吗？”

　　我暖暖一笑，搂住他的脖子，“我就是想让你担心我！”

　　他无奈摇头。我呵呵笑了出来，将唇凑上他的，他浑身轻微颤动，随即便一把搂住我，欲回吻。我却调皮的推开他，笑道，“你做什么？”

　　他一愣，面上一红，有些气急败坏，我更加好笑了。他神色愤愤，狠狠搂住我的腰，迫我逼近他的脸前，我心中砰砰乱跳。只见他眸中狡猾一闪，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他的唇飞快掠过我的脸，移到我的耳根，含住了我的耳垂。一股电流贯穿全身，我瘫软在他怀中。他似是感应到我的微妙反应，低笑一声，用鬼魅般的声音小声说，“小妖精，敢戏弄爷？想让我好好惩罚你吗？”

　　脸如火烧，我推开他，嘿嘿一笑，道，“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他轻笑看我，目中宠溺一片。复又凑近我的脸前，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忽然轻叹道，“穆尧，我不喜欢听你唤我爷，河南王爷的。”他顿了一顿，“我喜欢你方才那样的唤我！”

　　心如三月朝阳，我莞尔一笑，目光深深看进他浓情蜜意的眸，“孝瑜！”

　　“恩？”他闭上双目，受用着我温暖的呼唤。双双保持这最亲密的姿势不动。

　　我又唤了一声，“孝瑜！”

　　他笑出声，“干嘛！”

　　“孝瑜！”

　　这次他睁开了潋滟的双目，本是笑意融融的面色见到我的表情骤然一呆，立刻蹙起眉问，“你怎么哭了？”

　　我猛然投入他的怀中，“没有，是我觉得幸福的太突然了！”

　　他微叹息，将我死死攒在怀中，语气有些无奈，“傻丫头！”

　　我忽然想起吴央，便问，“吴大哥怎么办？”

　　“我会派人送他回去，”他忽然起身看我，皱起眉头，“你那么关心他作何？”

　　我一愣，“怎么了？”

　　“日后除了我，你不准关心其他男人，听到没有？”

　　我嘿嘿一笑，“那要看你怎么对待我了，若是惹的本小姐高兴了，本小姐可勉强考虑！”

　　******

　　我知道，就算我极不想让他回河南王府，但还是要回去的。他前些时日才大病初愈，我不能因一已之私而让他再度坠入病魔的痛苦之中。

　　两人默默相拥须臾，我将自己的马拴在他的马旁，与他一同骑着马走了回去。我蜷缩在他的怀中，思绪翻涌。身后的男人，他不属于我一个的，回去之后，还有更多的女人在等待着他。就算我极不愿承认，但我还是要面对。摇首叹息，早就说不去想烦心的事，只想快乐的事，怎的又无端想起来了？

　　“怎么了穆尧？可是哪里不舒服？”他马速缓慢下来。

　　我回首摇头，冲他一笑，“我没事，孝瑜，回去之后，我不想和你那些妻妾们住在一起，可不可以让我住的偏远点呢？”

　　他呵呵一笑，“原来一路上愁眉苦脸的就是在为这事烦心啊？”

　　我有些赧然。他凝视我，忽把调笑的神色一收，很是郑重的说，“穆尧，住我心里好吗？”

　　我有些诧异抬眸，他目光之中竟是笃定之色。心中一暖，我浅笑出来，“当然好，为了公平起见，我也让你住我心里，直到永远永远！”

　　他眉间轻皱，似有不解，“恩？永远？”

　　我点头解释，“就是在我心里住着很长很长的时间！”

　　“有多长？”

　　我思忖须臾，端正身体，紧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念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笑了，笑的甚是欢乐，“初识，你的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便悄然打动我，而今，你的这一句誓言已然禁锢我心。穆尧，不管他山无棱，还是天地合，此生此意，永不相负！”

　　四目想投，流露的绵绵情谊可融化世间一切万物。就算不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孝瑜，我愿意相信你的那句，只要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瞬间即是永恒！

　　******

　　快到河南王府门前时，我从他的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坐回自己的马上。高孝瑜静静看我，并不问我此举为何。我亦没有回答。

　　见我回来，茚萑比我想象之中还要高兴。她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可偏偏她对我越客气，我便越觉得愧疚于她。

　　高孝瑜应了我的要求，让我住在最是偏远的客房之中，环境异常幽静，最让我喜爱的便是院中那颗粗壮的桃花树，弥补了空旷的萧条感。我不想看见他的那些妻妾们，每次见到那些女人，我脑中最先反应到的便是高孝瑜和她们相好之样，让我心如针扎。所以我整日处在小院之中，做了真真正正的宅女生活。又一日，我辞去了高孝瑜派来照顾我的两位丫鬟。总觉得整日有两个人到处跟着你，实在觉得别扭。高孝瑜拿我没辙，也就顺了我的意。

　　他每日上朝时，我通常会在屋前的桃花树下抚琴。等待桃花盛开。又一遍遍望着蔚蓝的苍穹，等着那熟悉的身影从门前闪进。

　　茚萑有时也会来看望我，通常是携两名丫鬟送些衣裳和美食。她以为我是王爷的知交，故而对我异常热情。可我却并不想看见她，因为每看见她一次，我的内心就会挣扎一次。后来我向高孝瑜提起，他只笑笑并不回答我。但也从那日起，我极少看见茚萑踏足这里。想来他是和她说了什么吧！

　　“做什么？如此出神？我来了好半天也不见你回头！”耳后忽然传来声音。我骤然回神，笑着回眸，“今儿天这么早就散朝了？”

　　他挨到我身旁，将脑袋靠在我的肩上，恹恹道，“那些人整日说些无用之话，我烦透了。所以一下朝便匆匆赶回！”说着又侧目看我，“况且还有一个人在家里等着我，你说我能不急切吗？”

　　我呵呵笑，捏着他的鼻子，“油嘴滑舌的，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他将脸埋入我的胸口，“好累啊，这几日人总是昏沉沉的，全无力气！”

　　“春天人都是这样的！”我道，“要我扶你回屋歇息吗？”

　　他摇首，“我就想靠着你睡一会儿，须臾便可。”

　　我点头，他又道，“方才弹的何曲？好似没听你弹过！”

　　我愣了愣，这才回觉我方才不知不觉中又弹起了那首《长相守》，莞尔一笑，我道，“是长相守！我最爱的曲子！”

　　“哦？”他从我怀中昂起脸，“怎没听你提起过？不过方才我听你弹奏，便觉得这曲子优美惆怅，很是动人！”

　　我抿唇笑笑，他道，“穆尧，可以再弹一遍让我听吗？”

　　******

　　以前在听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千古佳话时，我会动容不已。觉得彼此心里有彼此就够，在不在一起都无所谓了。可是当我真正陷入了感情中时，便觉得这样的话是有多么愚蠢。

　　他虽每日与我在一起，可晚些时候，他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厢房又或是她们的厢房。我极力不去想那些让我伤痛的场景，所以每日送他走时，我都会告诉自己，他心里是有我的。可即便如此，当我听到他对我说今夜要去陪陪茚萑时，我的心像被刀片划过，溢出血来。

　　“穆尧，茚萑这两日病了，我身为她的夫君自是要去陪她！你，你莫要生气可好？”他语气极其小心翼翼，甚怕一个字的不妥而惹恼了我。

　　叹口气，孝瑜，你大可不必如此迁就我的，你这样待我，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好，我不会生气！你去吧！”

　　他霍然搂住我，“对不起穆尧，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全心全意待你的丈夫，是我不好，未有早早遇到你，否则我决不会再娶她人！”

　　眼中酸涩难受，我尽量笑着，“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好，茚萑生病了，我不能和她计较！”

　　他蹙眉深深看我，目中怜惜一片。我挣开他的怀抱，为他打开门，“去吧，明日我等你来！”

　　清冷月光从窗棂间倾泻而入，洒落一室萧索。

　　我在琴前呆坐，一遍遍拨着欢快的曲调，企图让自己高兴起来。可是欢快的曲调拨到最后也变的忧伤起来，叹口气，终是我心胸太过狭隘，太过自私啊！

　　推开门，我倚门而坐，举目拖腮，遥望苍穹上粲然的星辰。不远处，灯火通明。我认出了那是茚萑的厢房。不知孝瑜此刻在做什么？可是拥着她也对她说着同样的柔情蜜意？又或是拂着她绸缎般的长发亲吻她如玉般的脸颊？

　　心如刀绞，我深吸口气，对自己说，“穆尧，你不能用现代人的思想去约束一个古代人。他从小便在三妻四妾的氛围之中熏陶长大，他已经在努力给你幸福，你不能要求他太多。他虽然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但他心里是有你的，你要学着知足！知足长乐！”

　　萧瑟感并未退去，仍在躯体中蔓延。我擦了擦眼，从门前站起，那厢烛光已灭。只剩漫天繁星朝我眨着微弱的光亮。

　　还是回去睡觉吧，一觉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脚步刚踏进屋中，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我疑惑回眸，顿时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