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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求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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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差不多敲定下来,庄思仪亲自送庄大将军出城。
庄大将军一直有一个很好的习惯,随军之时吃住都与普通军士无异,又没有架子,因而才能引来无数军士的钦佩仰慕。
到城门的时候,他忽然感慨了一句:“小丫头长变了。”
庄思仪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神色又是无辜的:“哪里变了?”
庄大将军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朗声大笑:“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敢于去争去抢了,总算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比起循规守礼的父亲和其他长辈,庄大将军格外的不羁,打小最常教导庄思仪的就是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拿,哪怕是不择手段都行。
为此,庄大将军给小侄女传授自己观念之事一旦被抓到,总是会被老家主耳提面命的骂上好几天,说他没有林下君子之风。
庄思仪也不止一次听见自家叔父强词夺理的表示,他是个莽夫,当什么君子。
然后不管多大多壮实的庄大将军都能换来老家主的一顿家法。
庄思仪却无论如何都得承认,她其实是从叔父身上学到了很多的,比如铁血,比如争夺追逐,再比如野心,那都是君子如父亲不会教导她的。
庄大将军看着眼前的侄女,就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就病恹恹的小姑娘。
同样是病恹恹的,那时候还是单纯可爱的,像个晶莹剔透的小团子。
他就叹道:“还是大哥教导得好,让你没被成国公那一家子磋磨了。”
庄思仪摇头:“不是父亲教的。”
父亲教导她为君子、为谋者的道理,却告诫她不要将才能展现出来,在夫家只要做个普普通的女子就够了。
小小的她就问,为什么呢?
父亲说,因为世道如此,我不愿我的月奴受千夫所指。我的月奴只要平安喜乐,万事胜意,一生顺遂就好了。
那才是为人父母最简单最热切的盼望。
庄大将军茫然地摸了摸脑袋,很是不解。
“‘寂寞空庭春欲晚,满地梨花不开门’,”庄思仪念了一句诗,对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怅然若失的味道,“我本以为,那就是我为王家妇的一生了。”
亲自挑选的夫君在她入门后没多久,便纳了妾,还叫她善待自己的心上人。
洞房花烛那一夜其实她对这个俊美又有才华的夫君是有过幻想的,洗手烹茶,红袖添香的日子未尝不可,但幻想破灭的实在是太快了。
若不是从小被娇养出来的傲气支撑,她怕是早已沦落到和妾侍争宠的地步,最后在成国公篡位后被卸磨杀驴,落得和那场噩梦一样的、不得好死的下场。
那些事情与噩梦如今想来已是恍若隔世。
庄思仪露出回忆的神色来:“在不久之前,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很奇怪,但是他告诉我说‘不喜欢世上的规矩,那就定一个自己喜欢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在发癔症,可我当时还是忍不住想,若我真能定这世上的规矩就好了。”
这样的言论如果是换一个人说出来,就是庄大将军都得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可放到自己侄女身上,他就不觉得有问题了。
经久不衰的庄氏在她背后,他觉得自家侄女想做什么都是好的。
庄大将军笑道:“那可得谢谢他开解我家丫头了。”
庄思仪回过神来,对他一笑,像是在炫耀,有点得意洋洋的意思:“他太特别了,我不想放他走,就以身相许了。”
庄大将军:“……”
他思考了一下,不知道到底是震惊自家侄女刚和离就有了第二春,还是震惊自家侄女心黑到这个地步,为了困住人家连美人计都用出来了。
最后他决定惋惜一下自家刚回来又把自己送出去的小白菜。
“那小子人呢?想娶我家姑娘,先在我这儿挨个百八十的鞭子,免得再像王家那小子一样不长眼睛,辜负了你。”
庄思仪的笑容变得羞涩起来:“他去为我求药了,暂时不在城中。”
庄大将军:“……”
他发誓就连王永年那小子当年求娶尚且算得上单纯无邪的小侄女的时候,他都没从她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类似于羞赧的神色。
可见太阳当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庄大将军的内心略有些萧瑟,摆了摆手:“行了,回去休息吧,等那小子回来我再好好收拾他一顿。”
庄思仪乖巧地应下,敛去多的情绪,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由丹朱扶着慢腾腾地坐进马车,往京都里去。
丹朱在车厢里陪她,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问道:“主子,如夫人——不,赵姑娘求我来问您,当初说的话还作不作数了?”
庄思仪惊讶地挑了挑眉:“她还活着?”
之前司懿血洗国公府的时候她没拦住,还以为国公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奴仆当真死了个干净来着。
丹朱默了默:“赵姑娘说司懿公子像是认出她了,没动她,她自己跑出国公府躲了好几天,这两日才敢找人传话到我这里。”
说起来,她还是很惋惜主子的私印被用到这个地方了来着。
毕竟主子的私印是用一块少一块,一块还只能用上一次。
虽说司懿血洗的事她本来也没打算跟他计较太多,但甫一听闻他还是手下留情了,庄思仪一时间还是既因他觉得窘迫,又觉得有些欣慰。
好歹杀人的时候还能想起跟她有关的人不能杀。
庄思仪想了想,指尖在小桌的桌面上叩了叩,道:“厚待她,问她想去哪儿定居,就派人送她过去,保证她的安稳。”
丹朱:“是。”
这一边细细碎碎的筹备着登基的事,另一边司懿捧着金贵的医书图谱,找所谓的蓬莱仙草找得十分烦闷。
书上说蓬莱在极东之地的海上,终年被雾气笼罩,山顶有金光。
听起来是很好辨认,但他日行百里的速度一路向西,过了十日还没见到所谓的极东之地的大海,更无从见到那所谓的蓬莱仙山了。
劳累倒不是要事,若是瞎编的话耽误了他陪伴月奴,他左右也得把编书人的坟挖出来唾骂个三天三夜。
极东之地是茂密的树林,且越往东越茂密。
司懿往东行,又不吃不喝,速度极快,没过多久便进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困得他辨不出方位,而传闻中的极东之海已久没个影子。
司懿咬牙切齿地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见了鬼的极东之海,我——”
话音未落,他便坠进了一个无尽的深坑。
司懿:“……”
他本想调动所剩不多的灵力乘风而起,却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僵滞。
与庄思仪病重时流失灵力不同,更像是被人强行束缚住了灵力,让他只能直直地坠入深坑。
能限制住一只灵的灵力,那对方起码得是九天之上的仙神。
那他就更不用挣扎了。
司懿叹了口气,顺着风往下落,等着落地,却估算着自己大概足足往下落了得有大半个时辰,还未触底。
……就算是地狱也不见得有这么深吧?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他才终于看见了脚底下有一点光亮,旋即那抹光亮将他整个人形包裹其中,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头晕目眩。
然后他掉到了一片僵硬的地上。
不过这对一个灵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摔死是不可能摔死的。
司懿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抬头环顾四周的景致,却发现周围什么也没有,一片虚无混沌,没有界限。
但他也出不去。
他也不急,不断往前走,暗暗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还没等她思考出个所以然来,他的面前慢慢出现了一个光团。
那光团里有一个女子,坐在一只尾羽流光溢彩的凤凰身上,身形高挑,姿态挺拔,生得一张倾城绝世的面容。
如同母神造人之时,将所有的光彩都倾倒在了她的身上,才造就出她那样精致美丽到了极点的人来。
如果说庄思仪是皎若梨花般极致的清雅,那么这个女子就并不需要这样的形容,瑰丽如斯,只要她站在那里,不管是谁都得承认她的美貌独一无二,冠绝天下。
司懿毫不在意的收回目光,盯着她坐着的那只凤凰看了一会儿,很是熟稔地问:“原来你是蓬莱仙山的人?”
医书里说了,蓬莱山上有神鸟,若见到了神鸟凤凰,便是到了蓬莱仙山。
他与这女子原算得上旧识。
在他日日夜夜锤炼灵体却进展缓慢的时候,正是这女子不知怎么出现在了他的镜中小世界,赠了他一场机缘,才使得他能早早地现身于庄思仪面前。
她曾说:“这是吾代你主人赐予你的机缘,你来日需偿还于她。”
是以司懿只当那是“天时地利人和”中“人和”的一环,左右他本来也是要去还这份因果的,既然债多了不愁,也就顺理成章的应了下来。
那玄衣女子并没有立即答话。
司懿觉得自己既然有求于人,那么态度就该好一些,因而特意放缓了语调,好声好气地开口。
“书上说有凤凰处便是蓬莱仙山,虽然……这个蓬莱仙山跟书里写的不大一样,但我来此是为了求药,还望仙子相助。”
那可真是太不一样了。
书里写的蓬莱仙山有奇花异草,光彩夺目,哪里是这么一副虚无空洞的样子?
玄衣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帮你可以,却是要你付出代价的。”
她的声音仿佛是天边梵音,空灵而威严,可令闻者心安。
司懿哦了一声:“你要什么?”
玄衣女子道:“我要你的灵骨。”
镜灵自镜中而来,灵智是因血泪的机缘而诞生,皮相是因其主的模样而勾勒刻画,唯有一副灵骨是自己铸造冰雪之心做的,算是他自己的。
灵智没了,镜中还会诞生新的灵智;皮相没了,还能再借人的相貌描摹。
唯独灵骨一旦失去,就代表着他再也不是灵物,也不是人,一身灵力和实体只寄托于与主人间的羁绊。
若他的主人不要他了,他就当真消散于世间,连魂飞魄散都做不到了。
司懿想起之前他曾经骗庄思仪说,你要是抛弃了我这个认主的灵,我会消散的。
这可真是……谎言说了千百遍,总会成真的。
司懿无奈地笑了起来。
可他是个坏心的镜灵啊,一心想着与月奴同生共死的镜灵,用了千年才换来这么一世缘分的镜灵,怎么会为了她的性命就放过她呢?
说好了是一生一世纠缠不休的呀。
玄衣女子似乎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什么,不满地啧了一声,拍了拍身下的凤凰。
凤凰发出一声长唳,翅膀展开,就要带着女子离去。
司懿看着玄衣女子乘着凤凰而去,眼看着,就要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他终于还是出了声。
“交换吧。”
坏心的镜灵想着,要是他当真有一天消散在她面前了,那她的余生也会被愧疚缠绕,以至于永远不会忘掉他的吧?
那样——也好。
玄衣女子仍没有回来,他只看见自天边飘过来一缕霞光,包裹住他的全身。
随后他便感觉到身上的灵骨传来一阵阵剜心的疼痛,如同有人在剖开他的皮,抽出他的根骨,让他这样没什么痛觉的灵,都痛苦得想要求个痛快。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疼痛终于停了下来。
霞光缠绕在他的身上为他修补伤处,直到他再无不适,才缓缓消散。
天边传来女子略带笑意的声音。
“品相不错,既如此,我便再送你些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