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主我不当了[单元]》举头望兔子

21、21 帝位归属

　　翌日，庄大将军便带着几名亲信并三百亲卫入了京都。

　　京都里纵然有以庄氏为首的士族命人进行了救济与清扫，但城中成千上万的尸首也并非一时半会儿能拾掇完的，还有靠近宫城的坊市井巷也大多紧闭宅门，这些富贵人家比平头百姓更看重性命，恨不得缩进洞里。

　　被无名剑客血洗了宅邸则是大门洞开，血迹干涸，空洞寂寥。

　　庄大将军带着人一路经行，纵是战场上走出来的人，也会为之胆寒。更未想到的是被血洗得最彻底的竟然就是庄思仪还未搬出去的成国公府。

　　国公府的牌匾被一剑劈成了两块，被奴仆清理后堆在门边，往里走，九曲回廊垂花拱门各处都沾染着一时半会去不掉的溅射血迹，犹可看出当日地狱般的景象。

　　一切事发都太过突然，庄思仪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拖家带口地收拾好东西搬回庄家，索性便令子荷去庄家带了人过来，如今整个成国公府，或许更名叫庄府更为合适。

　　府中景象虽败落，但庄大将军边看边思索，倒也觉得自家侄女已经做得极好，换做他这样对政务一概不通的人，大概还做不到如今井然有序的程度。

　　行至内院，便见站在檐下的庄思仪带着丫鬟迎了上来。

　　庄思仪微微颔首，福身行了半礼：“见过二叔。”

　　庄大将军连忙扶住她，摇头道：“不必多礼。”

　　跟在庄大将军后头的几位亲信也各自向庄思仪拱手行礼，非是军中礼节，而是作为文人幕僚向家主见礼。

　　他们或许本来对女子是有轻视的，但一路行来，看见京都里已有脱离祸乱的景象，一时也对这位女家主添了几分敬意。

　　庄思仪微微一笑，病弱而美丽的脸庞看起来却有威严之感。

　　她并没有再特意对这些亲信还礼，转过头去，歉意道：“近日在修养，见不得风，未曾远迎二叔，思仪失礼了。”

　　庄大将军是整个庄家百年难得一遇的一类人，看重的事情不多，自家大哥临终托孤的女儿算一个，繁文缛节却不看在眼里，当即便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今日过来是为的正事，这些话就不要说了，我也不多说关怀你身子的话了，你此后好好休养就是。”

　　庄家人一向是以正事为重的性子，庄思仪闻言也不觉意外，自己略往前一步，做足了主人家的姿态，引着几人进了厅子。

　　按辈分来说，庄大将军为长，该是首座；但庄思仪乃家主，亦该首座。

　　若是放在平日里，庄思仪就算是为了客气也会让出首座，但她今日偏偏没有，施施然地落座到了最上首。庄大将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由丫鬟卸去披风，坐在了她的下首。

　　反倒是亲信们暗暗使了好一会儿的眼色，才各自按照身份地位落座。

　　子荷领着一排小丫鬟鱼贯而入，给几人上茶。

　　庄大将军礼节性地喝了一口，咂咂嘴，觉得这滋味实在是不如烈酒，便就随手放在了一边，拿了块点心吃，又觉得滋味淡，吃了两口又不动了。

　　庄思仪也自品着茶，等着自家叔父先开口。

　　庄大将军显然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但草草解决了吃了一半的点心，将手在衣袍上随便擦了擦，才开口道：“思仪丫头，那皇帝老儿呢？你可有派人去看着他？”

　　言语里头很是不尊重，将对皇帝的不屑摆在了脸上。

　　坐在他手边须长面白，军师模样的中年男子欲言又止，看起来像是要劝他，但又知道劝不动，所以就放弃了。

　　庄思仪的目光微闪，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不过庄大将军这个问题的确是问到了庄思仪，她不动声色地想了想自己这两日过了一遍的事务，实在是挖不出来更多有关皇帝的信息。

　　庄思仪轻咳一声，唤道：“丹朱，皇帝他怎么样了？”

　　丹朱猝不及防：“……”

　　在座的叔侄二人显然是十分不把皇帝当一回事，至少远远比不上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关心皇帝的存在。

　　亲信们纷纷看向侍立在庄思仪身后的丹朱，难免带上几分同病相怜。

　　丹朱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应该……还活着的，并未接到宫里的人传来圣上死讯。”

　　“他算哪门子的圣上？”庄大将军轻嗤一声，一双庄家人世代相传的、形如花瓣的秀美眼睛打量着上首的庄思仪，哼笑道，“我说丫头，你真是叫我来勤王的？勤王你连皇帝的死活都不管？”

　　庄思仪笑的纯良：“当然是勤王啊。”

　　可庄大将军何等人也？

　　怎么也算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哪里不知道这丫头嘴上那不漏风的本事，当即便又是一声哼笑。

　　庄思仪泰然自若地端着茶杯，垂眸轻笑：“勤王的过程中，陛下死在了叛军的手里，我也没办法呢。”

　　皇帝当然没死，她说这话，却有安排皇帝去死的意思。

　　旁人听来或许觉得骇人听闻，可是丹朱惊骇过后，便又觉得好像理所应当。

　　庄家为了勤王可是付出了不少，钱财、粮食、盐铁，连精兵都找了来，怎能就轻易地还政与一个昏庸无能的帝王？

　　亲信们也大多失色，不过一会儿，便又慢慢恢复了原来的神情，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可不是喜悦么？

　　庄家嫡系只剩了庄大将军，若要让皇帝暗中死去，那么承袭帝位的自然只有自家大将军，到时候鸡犬升天指日可待。

　　庄思仪看着他们的神情，觉得有趣。

　　为什么这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战场拼杀出来的大将，都这么天真呢？

　　庄大将军倒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只是朗声笑道：“那这个皇帝你想要谁来当？我可是不要这位置的。”

　　庄思仪抬起眼睛，缓缓微笑道：“帝王之位无数人趋之若鹜，二叔当真不想要？”

　　那些亲信的眼睛可都要瞪出来了，恨不得自己替庄大将军答应下来。

　　庄大将军也大笑：“当皇帝哪里有打仗有意思？”

　　当真不愧是庄家百年难得一遇武将，一根筋的喜欢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庄思仪不大理解他的想法，但表示尊重。

　　再说有这么个好叔叔，她当然得好好供着。

　　庄思仪看着庄大将军洒脱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方露出个更真实的笑容：“二叔不喜欢帝位，有人却喜欢。”

　　庄大将军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她一遭：“丫头，你想要做皇帝？”

　　几名亲信与丹朱闻言俱是一惊，脸上的不可思议挡都挡不住的显露出来。

　　庄大将军不觉得女儿身当皇帝有什么问题，当年承接家主之位的时候，还不是有许多人觉得庄思仪不能为家主，时间长了，还不是在他铁血手腕下消停下来了？

　　再者，他亦有自知之明，行军打仗还行，权术心机之事他可比不过自家哥哥亲自教养出来的小丫头——小丫头颇得他大哥真传，就喜欢把别人玩儿得团团转。

　　庄思仪坦然点头：“对。”

　　庄大将军就又打量了她一遭，说话的语气像是要随手拿了什么玩意儿哄小孩：“虽然身体差了点，但当个皇帝还是使得的。既如此，我便做你的靠山，你去做皇帝玩儿吧。”

　　几个亲信听到此处差点厥过去，抖着嘴就要拦：“家主是女儿身，此前并没有女儿身登临帝位的先例啊！大将军三思——”

　　庄大将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嗤道：“帝位既然落到了我庄家手里，谁当皇帝当然按是我庄家说了算。”

　　其实如果不是庄家每一代出的治世之才都无甚野心，只愿弥补疮痍，助天下太平，天下之主早该由庄家来当了。

　　这一代也算是生逢其时，王朝末年，她又颇有野心，方才能有这称帝的机会。

　　庄思仪接着他的话道：“此前虽无女儿身的帝王，此后却有了，这亦是你们有幸，能见到历史的更迭。”

　　两个人当真是亲生的叔侄，说起话来是一个比一个的狂。

　　亲信们再次面面相觑，突然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反正又不是他们家的皇位，只要是庄家拿到了皇位，那哪个庄家人当皇帝又有什么差别？

　　再说，庄家家主之位都让女子担任了，皇位……其实也好像差不多？

　　他们还在衡量，一直站在庄思仪身后沉默的丹朱却先站到了庄思仪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连平凡的面孔都显出光彩来。

　　“属下愿誓死跟随——女帝。”

　　本就是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暗阁阁主，若非世道对女子的限制，她未尝不能成为一代名将。

　　旁的帝王或许终她一生都给不了她这个机会，可若是庄思仪登基……

　　她忽然觉得热血澎湃，仿佛一代名将的未来就在眼前。
　　她们对视，她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渴望。

　　于是庄思仪就笑起来：“好。”

　　便再无他话。

　　随着丹朱这一跪，庄大将军也跟着单膝落了下去，直视着庄思仪的眼睛，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来：“臣，会助陛下安边定疆，开万世太平。”

　　庄思仪受了他这一跪，心下感慨，自己就算做了帝王，好在也不算是孤家寡人。

　　几名亲信各自一震，利害关系迅速过了脑子，也一个跟着一个，在庄思仪面前跪了下去，微微咬牙，对于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未来女帝表示臣服。

　　庄思仪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们，半晌，轻飘飘地下了第一个命令：“让先帝写了退位诏书，便送他殉国吧。”

　　于是就在成国公府血迹尚且斑驳的厅子里，庄家的嫡系敲定了他们的第一代帝王。

　　如此草率，但也无人敢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