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庆幸》倾碧悠然

13、距离

　　对江北而言，他和这个表妹实在不熟，坐在一起都挺尴尬。

　　尤其他心里清楚，父亲很亏欠表妹，大家这些年都：不来往，硬凑在一起，大家都不好过。

　　“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江荣面色复杂，他在这座城市长大，算起来这里才是他的家，但入目找不到熟悉之感，处处都很陌生。外甥女也不爱搭理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事情做。

　　还不如回去忙呢。

　　“买机票吧，定在明天下午，我还是想和时沐坐在一起吃顿饭。如果起飞之前还找不到机会，那就算了。”

　　而他并没闲着，很快就摸清楚了封时沐的身份，也不需要费多少心思。封时沐有名的年轻律师，一搜就有。

　　很快，简谷雨接到了封时沐打来的电话。

　　“舅舅约我一起明天中午吃饭，你觉得呢？”

　　简谷雨一口回绝：“不用了。”

　　不是她连这个面子都不给舅舅，而是她与封时沐之间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两人也没什么感情。虽然现在封时沐是有意追她，但她和高逸辰谈了三年都能说分就分……她对两人能否变成真夫妻，心里并不乐观。

　　这样的情形下，不适合让封时沐与家里牵扯太深。

　　再说，简谷雨又不恨嫁，急着领证主要是为了应付外婆，如今老人已经不在，她将请封时沐帮忙的酬劳付清，两人之间就再无关系。

　　想到此，简谷雨忙问：“你忙吗？”

　　封时沐不答反问：“什么事？”

　　“想请你吃顿饭，答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

　　“好。”封时沐唇角微翘，一口就答应了，“你定好了时间地方，我会准时到。”

　　他心情很美，恰巧助理端着茶进来，他回头笑道：“你也知道我有约了？”

　　袁助理：“……”

　　行吧，现在知道了。

　　*

　　简谷雨约在了大学城附近的一个餐厅，以前她和高逸辰来过，主要是这里饭菜的口味很合她心意。

　　她到的时候，封时沐已经在了，且点好了菜，看见她过来，立即起身帮她拉椅子，还将菜单递上：“我点了这些，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简谷雨一看，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心下有些异样，她和封时沐认识没几天，但经常一起吃饭。能够注意到她的口味，这人挺用心的。

　　“这些就行，你有喜欢吃的，可以再点。”

　　这餐厅不算特别高档，封时沐给她倒茶：“其实我不太喜欢在外头吃，以后你想吃什么可以跟我说，回头我在家里做。”

　　他说得格外自然，简谷雨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她今日请他吃饭，说是答谢，也有把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说清楚的意思。外婆已经不在，不需要封时沐出面，她该把谈好的工资付了。

　　可是封时沐话里话外，两人还有以后，明显是有弄假成真的意思，可她现在不想谈感情，这时候把话说清楚，有点用完就扔的凉薄。

　　她不能这么不要脸。

　　不过，感情的事，当断则断，简谷雨喝了一口茶，轻咳一声，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恰巧看到服务员送了凉菜。

　　她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封时沐取了开水帮她烫碗，又将筷子递过来。

　　处处贴心，耐心十足。

　　简谷雨看在眼中，心情愈发复杂，其实这人真的很不错，年轻有为，长相也好，对她又有心。

　　两人吃饭，封时沐说起了他读书时的趣事。

　　简谷雨不知不觉间听进去了。

　　吃得差不多，简谷雨才回过神来，她轻咳了一声，道：“封律师，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和我外婆的照顾，能够遇上你，是我的幸运。”

　　封时沐猜到了她今日要做什么，倒也坦然，早晚都要说清楚，拖下去没有用。他嗯了一声：“我也觉得能够遇上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至于帮忙，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简谷雨顿时就急了。

　　封时沐抢在她开口之前道：“其实这话我一早就想说，只是那时候外婆病重，你可能没有心思听我解释这些，所以我答应了你兼职的提议。事实上，我不缺钱，本身一年也赚不少，不差那几万块钱。所以，工资什么的，你就不要再提了，之前我跑前跑后，是真心想帮你的忙。”

　　简谷雨哑然：“可我……我配不上你。”

　　封时沐顿时就笑了：“没有什么配不配，感情是最不讲道理的事，我看见了你，心动了，就是这么简单。还是……你觉得我人品很差，不愿意靠近我？”

　　“不是，你是个好人。”简谷雨心里颇不自在。

　　这工资怕是送不出去了。

　　她有些恼自己的无能。

　　不过回头又想，封时沐是个律师，她一个才出校门的大学生，说不过他也正常。

　　“工资还是给你吧。”

　　封时沐想要拒绝，简谷雨态度坚决：“这是你该得的，你要是不收，就别谈以后了。码！”

　　封时沐失笑，也不再坚持，摆了收款码：“原先谈好的是两个月，结果半个月都不到，给我一万就行。”

　　简谷雨没听，执意扫了他五万，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他忙前忙后，还哄得外婆开怀。这钱花得很值。

　　封时沐颇为无奈，嘀咕：“穷点就好了。”

　　拿人手短，简谷雨欠了他钱，以后也不好拒绝他的邀约。

　　“谷雨，下午有事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想起他今天问助理约会一般都做什么……他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感觉去游乐场之类太幼稚。

　　袁助理让他去看电影。

　　但是封时沐觉得，简谷雨唯一的亲人刚走，不一定愿意去玩儿。

　　“下午有事。”简谷雨是真的有事，这些日子外婆生病，奶茶店那边她一次都没过去，还是该去看看的。

　　封时沐有些失望，又问：“你去哪儿？我送你。”

　　简谷雨本来准备起身，听到这话，又重新坐好：“封律师……”

　　封时沐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好像是那些上门来咨询的客户，他纠正：“我们是朋友，你叫我名字吧。还是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简谷雨也改了口：“时沐，我懂你的心意，但我外婆刚走。我大学毕业，工作还没有安排好，之前我提出领证，主要是为了让外婆放心，我……我还没有做好……”

　　“我不逼你。”封时沐眼角都是笑意，“去哪儿？我送你。”

　　简谷雨：“……”

　　“去我的奶茶店。”

　　封时沐去开车，简谷雨站在路边等。

　　坐后排不合适，感觉是把人家当司机了，简谷雨只好坐副驾，坐上去又感觉有点暧昧。她心里正不自在，却见封时沐探身过来，她瞬间紧张：“你……”

　　还没问出口，封时沐冲她笑了笑，拉了安全带帮她扣好。他目光留念的从她唇上掠过，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一亲芳泽，试试是不是看上去的那么软。

　　“这就走。”

　　简谷雨心怦怦直跳。

　　没多久，车在奶茶店外头停下，简谷雨道了谢，飞快下车，没有立刻进店，而是冲他挥手。

　　封时沐心下失笑，开车离开。

　　简谷雨看着那车消失在转角，心情复杂之余，又觉得自己并不讨厌封时沐的靠近。她拍了拍的脸，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就变心。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面色复杂的高逸辰。

　　简谷雨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确定高逸辰就站在奶茶店外时，颇为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

　　高逸辰看了一眼那车消失的方向：“我不放心你。你又不接我电话，我想着你解决完了事情肯定会来看看店铺，所以就来这里等着了。”

　　简谷雨哑然：“我没事啊。”

　　人家是关心她，虽然这份关心有些多余，但也不好说难听话，她再次强调：“我们俩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用一直惦记我，忙你自己的去吧。”

　　高逸辰沉默，半晌声音艰涩地问：“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我们有证，是合法夫妻。”简谷雨一脸认真，“高逸辰，人不能永远站在原地，往前看吧。我都走出来了，你还放不下吗？”

　　“谷雨，我没想到会弄成这样。”高逸辰眼睛通红，“那天晚上我说了要领证，当时我妈不愿意，执意让我再等一等。我也没想到她会赶来，一大早我都准备打车去民政局了，她打电话来说到了高铁站让我去接。她一辈子都没怎么来过几次市里，我怕她出事，只能先去接人。但我没想到她身边还有个陈娇……当时她口口声声说陈娇一路上很照顾她，让我请吃一顿饭作为答谢。又说陈娇很忙，改日再请怕是约不到。”

　　他说到这里，抹了一把脸，“陈娇帮了我妈，我肯定要答谢，当时我想着动作快点，兴许还能赶在早上民政局下班之前把证领了……但我没想到她们坐下来后一直在聊，我有催过两次，我妈还骂我不懂事。”

　　简谷雨早就猜到了何美云的意思，今天才算是等到高逸辰亲口解释。

　　“当时你没有说实话。”

　　高逸辰苦笑：“一两句说不清楚，我知道你急着领证，知道这些肯定会生气。所以我瞒了，也想下午赶过来领证时跟你解释一下。你一直都很讲道理，不会生我的气。但我没想到你那么急，连半天都等不得，居然会随便薅一个人领证。”

　　两人谈了三年，虽然不怎么凑在一起，但简谷雨身边有哪些人，认识了哪些朋友，高逸辰都是知道的。

　　在领证之前，简谷雨就不认识什么律师，那个封时沐，真的是突然冒出来的。

　　简谷雨听出了他话里的懊恼，也听出了几分责备的意思。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外婆也已经不在，当时那种等不到人呼吸都困难的绝望似乎已经淡去，她甚至还能笑得出来：“外婆在我领证之后没几天就去世了，那之前就经常昏睡，不然我也不会急着领证。我跑出去半天，是下了很大决心。我在那儿等你，不光是等你，还要担心外婆出事。高逸辰，有个词叫感同身受，你没和我遇上同样的事，理解不了我的心情和想法，我不怪你，但你也没有立场怪我，当时我确实是想和你领证，是你没有出现，是你爽约。”

　　这会儿路上没几个人，他们站在这里说话，情绪不算激动。路过的人也不会盯着两人。

　　高逸辰却觉得特别难堪：“我没想到你这么快……”

　　“没想到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简谷雨摆摆手，“我已经领证，咱们之间没有可能，赶紧上你的班，以后你肯定会遇上一个更合适的女朋友。”

　　高逸辰不甘心：“你和他才认识几天，就真的决定要拿着那张凑合来的结婚证与他过一辈子？”

　　扯这么半天，简谷雨有点烦了：“我就是现在离了，也不可能与你和好。”

　　高逸辰心神俱震，不是第一回听到这话，但每一次他都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剖成了一片一片。

　　“是不是因为我妈的脾气？”

　　确实有这一部分的原因，简谷雨瞅了他一眼：“其实是跟你的性格有关，在你的心里，你爸妈是最重要的。比如那天早上，你明明知道外婆随时会……我在民政局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提着心，每耽搁的一分钟都很可能见不到外婆最后一面，你说服不了你爸妈，又为了他们毁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其实你没有错。但我也没错呀，凭什么？我的老公要为了旁人让我退让？有的人可以忍受这种忽视，有的人不能忍，比如我就忍不了，与其以后纠缠起来没完没了，大家都痛苦，不如及时止损。”

　　高逸辰苦笑：“我们俩真的没可能了？”

　　简谷雨颔首：“何必为难你自己呢？你妈妈不喜欢我，以后你在我们俩之间肯定要受夹板气，这不是一天两天，是一辈子，所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顺便放过你妈妈。”

　　高逸辰眼睛变成了血红：“谷雨，你不嫁给我，也不能嫁给那个封时沐。”

　　简谷雨愿意和他扯这么多，是感谢他对她的这份关切。但是，这不代表高逸辰就能对她的日子指手画脚。

　　“我想嫁给谁，都不关你的事，管好你自己吧。”

　　她说着就要走。

　　高逸辰想要追，恰巧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看到是自己亲妈，只能先接电话。

　　简谷雨已经进了店，好多天不来，店里还是井井有条，乍一看，都挺干净。

　　不过，细瞧还是有些地方不对劲，店长周倩，从开店伊始就在了。

　　周倩高中毕业，因为家里的原因没有上大学，做事很踏实，简谷雨把店交给她很放心。

　　“还是那话，最重要的是卫生，必须要干干净净，地面不能有水，抹布分开用。煮的小料太多了就倒掉，别隔夜。”

　　周倩点头：“简姐，你放心吧，我都注意着呢。”

　　这会儿客人挺多，外卖单子也多，简谷雨正准备看了备料的单子后离开，门口又来了人。

　　看见来人，简谷雨有些意外。

　　高逸辰一米八几的身高，平时喜欢打篮球，性子又爽朗，对人热情。他对简谷雨一心一意，但无意中也能引得许多妹子喜欢。

　　门口这位闵欢就是其中之一，她和高逸辰一个高中，一个大学，两人是同乡，平时多有来往。

　　闵欢脸色不太好：“简谷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出去说吧。”简谷雨这里还要做生意呢。

　　两人就去了附近的咖啡馆，简谷雨不爱喝，只要了一杯水。

　　闵欢眼神蔑视：“你不用这么省，我请。听说你家里有两套房，算起来比我富裕多了，怎么还这么抠？”

　　简谷雨无奈，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喝而已。

　　“你有话直说。”

　　闵欢抿了抿唇：“我听说你们分手了？”

　　简谷雨颔首：“我都领证了。”

　　“领了结婚证也可以离呀。”闵欢脸色不太好，“我喜欢逸辰四年了，他比我大一届，为了和他考上同一个大学，我真的拼了命，既然你已经不喜欢他，能不能不要吊着他？总不能因为他喜欢过你，这辈子就再也不能和别人结婚了吧？”

　　简谷雨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吊着他不放？”

　　“刚刚他来找你了，我都看见了。”闵欢满脸愤怒，“我还给何阿姨打了电话。”

　　简谷雨颇为无语：“腿长在他身上。我是控制不了他的所作所为，要是你能，麻烦你把他捆好，不要再放出来打扰我。”

　　“你……”闵欢忽然抬手，把手里的咖啡泼了过来。

　　这人脑子有点不正常，简谷雨一直防着，见她抬手赶紧侧身，将将躲过。

　　咖啡尽数落在了简谷雨坐的椅子上。

　　往日看在高逸辰的份上，简谷雨对这个经常酸言酸语的妹子都是能忍则忍，这会儿她不想忍了，爱谁谁！

　　简谷雨一抬手，将杯子里的水全部泼了过去。

　　闵欢没躲过，被浇了一头一脸，她气得尖叫：“简谷雨，你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