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又遇刺了》深深寒

31、第 31 章

　　俞景然晚饭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桌子上一排的清汤寡水，瑞王爷吃不下去。他一贯是最挑嘴的，好吃的不拘来处都要下嘴尝尝，如今却生生在王府熬了五天。
　　“快想想法子！”头两天还眯着眼说不急的瑞王这会儿念着肉味儿一脚把鸿云踢了出去。
　　鸿云只好到门口看看情况。
　　犹犹豫豫要不要隔着门问问的时候，王府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李德福带着十八个小黄门来宣旨，还是口谕。

　　“圣上口谕，景然一心不娶的话，就去无彰观出家为道，朕再赐他一个道号，就叫不取吧。”
　　李德福咧着一张嘴站在正厅替天子传话，俞景然跪在地上接了圣旨。
　　李总管带来的十八个小黄门终于派上用场，他们鱼贯而入替俞景然除去王爷服饰，换上了正经修道之人的道袍。
　　“圣上吩咐，王爷，哦不，不取道长现在去的话，还能赶上明日无彰观的早课。”
　　俞景然前一秒是风光的瑞王，后一秒就成了奉旨出家的道长。连带着鸿云也被扒了一身管家皮塞到郊外。
　　楚星渊出来接圣旨的时候脸都是黑的，偏偏被罚的那个人还一脸笑。
　　无彰观上下终于送走了皇宫来的那群细嗓子，奉旨修道的不取道长领着自己的随从鸿云朝着太常卿行了个道门礼：“您看，弟子住哪儿比较好？”
　　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圆明。
　　楚星渊修的这一派道号是有讲究的，往上数老国师是合字辈的合慧，他是教字辈的教化，徒弟是永字辈的，例如永清。
　　可奉旨出家的俞景然还是带着皇上亲赐的道号来的，排到哪一辈的居处都不合适。
　　向来风雨不动的太常卿生了大气，一拂袖走了：“你随意。”
　　国师说随意，初来乍到的不取道人还真的随意起来，抬腿就要往一处厢房里钻，被个板着脸的小道童拦下了：“师父吩咐过了，请师伯到后山去住。”
　　感情还是把他排到了同辈。

　　瑞王修道不一般，出家还带个下人，鸿云跟在小道童的后面领着俞景然往住处走，走到半山小道童就离开了，走之前告诉他们顺着山路上去就行。
　　俞景然是王爷命，一个月走的都没有今天爬山走的多，没两步就要歇会儿，几乎是星河漫天的时候才挪到地方。
　　半山腰有一处小院儿，清雅悠闲，还有一树桂花开着，随无王府繁华，但胜在幽静。
　　俞景然当了道士也就不挑剔，对此很是满意。
　　鸿大管家去打水给王爷洗漱，俞景然自己推门进了卧房。本以为里面是脏乱一团，结果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香味。
　　火折子在鸿云身上，屋里没亮光，俞景然猝不及防，被人压在墙边。
　　“怎么还学会偷袭了呢？”俞景然把按在他腰侧的一只手推开，谁知那人却更加用力，几乎是要拥他入怀。
　　俞景然自知不占理，只能主动解释：“我不是和你递过信了吗？你做的很好，这不就把我捞出来了，星渊长大了。”
　　楚星渊把人抵在门后动弹不得，耳旁只有那人挣扎间的悉悉索索。
　　“我长大了，你就可以喜欢别的男人了吗？”
　　楚星渊这话实在问得没道理，几乎是把心抖搂出来一半，怕他听见，又怕他听不见。
　　但显然，瑞王爷是听不见的那种。
　　俞景然以为楚星渊是在为他兵行险招生气，主动直起身子凑上去拍拍太常卿的后背，说一些不正经的软乎话来安他心神：“好了好了，不给你找干娘，干爹也不找。”
　　他不说这话还则罢了，一说就戳到了太常卿的痛处。
　　这人是个傻子，看不懂别人心的傻子。
　　可这也不怪俞景然。他们两个一个是一腔痴念说不得，一个是满腹算计不能说，连个坦白相对的机会都没有，去哪儿找时候让俞景然明白楚星渊的心思？

　　那一刻，楚星渊巴不得自己是个不能忍的人，最好一股脑都说出来，最好当下就把这人吃进肚里，好叫他老老实实再也不能冒险。
　　可他不能，瑞王这头才被卷进断袖风波，他就上赶着自白，俞景然能信吗？
　　俞景然入宫之前的确给他传过信，信里只说是若自己次日没上朝，就让他隔五日进宫去解围。瑞王信里还贴心地为他支了招，太常卿只需提一替秋闱拜礼，余下的交给吏、礼二部即可。
　　俞景然在秋闱一事里留了个非得他出马才能摆平的关节，到时候不论天子如何动怒都得老老实实把瑞王爷放出来。
　　一切都被俞景然算中了。
　　可楚星渊进了宫面圣才知道瑞王爷走的是哪一步。
　　他为了不被人用姻亲摆布，说自己是个断袖。
　　听到这话的楚星渊感觉自己疯了，他以为自己是终于等到了一丝生机，于是不顾瑞王的算计排布，用天命卦象硬生生说服了皇帝把瑞王放到无彰观磨上一磨。
　　他打的是离经叛道的主意，可看到俞景然那张脱困以后的笑脸他才发觉，这人只是走了一步棋而已，一步把他也算进去的棋而已。
　　楚星渊不敢想，拂袖离去，却又在深夜找上门来。

　　鸿云回来发现王爷的卧房没亮光，举着火折子就添了烛火，然后进门看见了一副怪像。
　　太常卿站着，他家王爷窝在人的怀里，手还搂着太常卿的腰。
　　这太奇怪了。
　　可偏偏俞景然觉得不奇怪，又拿出王爷的架子：“看什么呢？哄小孩没看过？你睡隔壁，出去！”说着中间隔着太常卿瑞王就把人赶了出去。
　　楚星渊情绪不好的时候，身旁不能有闲杂人等打搅，这个习惯俞景然是知道的，这才把任劳任怨的鸿大管家赶出去，转圜回来继续哄小孩。
　　“我不小了。”楚星渊听见他的这句“哄小孩”心里很不爽利，又无从说起，只能从年龄抢抗议。
　　俞景然笑了笑，替他抚平额发：“是是是，不小了，别生气了，晚上跟我一道睡可好？”
　　楚星渊睁大眼睛，和俞景然同床共枕他只敢在梦里肖想：“阿罗师父离开上京了……王蛊……我在你身边，你会做噩梦的。”
　　俞景然从他七零八落的话里听出意思，可他一心想哄小孩，不敢再把人赶走了。
　　自从在随州见识过那样的楚星渊，俞景然总觉得自己一撒手亲手养大的小孩就会变个样子。
　　“有你制的香在，还有你在，做噩梦也不怕！听话……”

　　不取道长奔波半宿，终于睡下了。
　　头刚挨着枕头，瑞王就不可避免地做起梦来，在这个梦里他终于出了火烧火燎的王府，却是踏进了另一个煎熬地。

　　俞景然推开一扇沉重的大门，踏进空荡的宫殿里。
　　头顶的藻井上画着先祖与道人的故事，脚下的石板还是吉祥如意的纹样，俞景然知道这是到了皇宫。
　　他想朝宫殿尽头望一望，视线却被雾蒙蒙一团云烟挡住了。
　　再一转身，俞景然看见身侧涌进来百十号朝臣，个个穿着皆为礼服仪制，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里。
　　太极宫外朝里有三座大殿，大朝所在重元殿，日朝宣政殿，常朝未央殿。
　　重大典仪才会在重元殿举行，百官朝至此殿必有大事。
　　梦里俞景然忘了自己不过是无彰观的小道人，顾不上理会王爷仪容，三步并两步匆匆冲到百官最前列想看发生了什么事。
　　可任他怎么去挥手，眼前的一团云雾就是不散去，俞景然咬咬牙想硬着头皮冲进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高呼。
　　“万岁！”
　　鱼列的百官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俞景然心觉不妥，扭头去看，动作间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装扮。
　　宫锦红的王爷朝服不见了踪影，俞景然低头发觉自己玄衣下方掩映的是黄裳。玄衣肩织日、月、龙纹，背织星辰、山纹，袖织火、华虫、宗彝纹。他往腰间摸是六彩大绶和玉带钩，往头上探是冰凉的高冠，眼前是垂坠的白珠十二旒。
　　俞景然吃了一惊，他身上穿着的乃是大衍朝皇帝登基和祭祀所着的衮冕。
　　重元殿，衮冕。
　　他是个王爷，他不是皇帝，那皇帝去哪儿了呢？
　　耳边的“万岁”声不停，俞景然不知所措往云烟深处瞧去，过了半晌终于有人喊了他一声，救了失神的王爷一命。
　　“景然。”
　　俞景然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然而梦里却死活想不起来他的来处，只能横下心决心去云雾当中探上一探。可待他定神才发现，雾气消散，他终于看清了阶上风光。
　　龙椅之侧站着那个终于出现的仙风道骨的人，口中温柔唤着他的名字叫他到上面去。
　　“景然，过来，坐下。”
　　俞景然感觉自己的双脚不听使唤起来，真的听话地朝楚星渊走去。
　　不对劲。可他想开口，才惊觉自己发不出一个音节。
　　俞景然不记得楚星渊什么时候穿过这样的玄色衣裳，这道袍的颜色深到几乎看不见血迹。
　　血。
　　太常卿伸向瑞王的手上是尚未干涸的血迹，滴滴答答地往地上落。
　　俞景然再往地上看，龙椅一旁躺着他那终于不咳嗽了的皇叔。
　　俞简平的胸前插着一把刀。
　　楚星渊的手上沾着血。

　　“我把他杀了，从今以后，天下听我的，我听你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一边写论文一边存稿，写的匆忙，欢迎捉虫。错别字会在完结后统一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