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又遇刺了》深深寒

32、第 32 章

　　瑞王爷从梦中惊醒，不自觉抽搐的手脚动作间惊醒了床榻另一侧安眠的太常卿。

　　“做噩梦了吗？”
　　楚星渊一把拉过他的手想替人诊脉。
　　可借着稀薄的月光看向那双捧经修道的好看的手，俞景然的眼前竟然是梦里滴落的血迹。
　　瑞王猛一使劲儿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看向身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为着哄人开心，俞景然好说歹说把太常卿留下了，幸好这床够大，能容下他们二人一人一侧安眠不相碰。
　　可梦里的小孩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
　　随州的行在宅子里，楚星渊那句“杀了吧”就在俞景然耳边回荡，而他梦里的那个人也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冷血者。
　　“梦见什么了？”楚星渊再一次把他的腕子捞过去，一边探他脉象一边相问他的梦中事。
　　梦见你杀了人。
　　这里是无彰观的后山，他们头顶上是三清，俞景然说不出口。
　　“没什么，口渴了，叫鸿云倒杯茶来。”俞景然就要起身唤鸿云，还是被楚星渊拦下了。
　　“我来，你躺着吧。”

　　一口清冽的冷茶喝下去，俞景然才从杀人的梦境里彻底挣脱出来。
　　只是一个梦，算不得什么的，楚星渊每天抄经事三清，他不过是朝廷里的一个吉祥物，哪儿来什么本事杀人，更何况被杀的那个还是皇帝？
　　不可能，只是梦罢了。
　　瑞王爷终于说服自己，太常卿重新燃起安神香替他压制体内的安息蛊。
　　更漏声响起，俞景然嘴里念叨着“你以后不许穿玄色的衣裳”跌入另一个梦里。
　　楚星渊怕他是真的魇到了，后半夜不眠不休地看着身侧安眠之人。
　　美人薄相，可俞景然的眼眉都十足的浓郁，偏偏就是这张脸总是来往出入于太常卿的梦里。
　　有时也不是梦，有时正在督学早课，楚星渊的心里就浮现出这样一个人来，于是连念出来的“无量天尊”也变了滋味。
　　三清冥冥之中早已窥见天底下最尊贵的道人楚星渊的无数痴念。
　　俞景然的梦里也有了痴念。

　　瑞王爷心念着杀人放火事，梦里却是一片安宁。
　　这是他和楚星渊共枕一夜的第二个梦。
　　十七岁的俞景然坐在房顶上捧着春宫图册逗弄底下一心求知不明真相的少年太常卿。
　　“这可是我从宫里搜罗出来的道家名藉，这样，你爬上来咱们一起看，看完我把书送你可好？”
　　俞景然在房顶上诨笑，楚星渊竟然真的顺着木梯爬上来了。
　　可他哪儿能给修道之人看这种污秽的东西，更何况楚星渊那年才十二岁。
　　梦里的交手没有鸿大管家的横插一脚，俞景然只能自己动手趁他还没打开看将春宫图夺回来。争夺之间册子还是掉到了地上，敞开的还是那一页。
　　俞景然伸手去遮掩企图将书页合上，可他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
　　再一抬头，眼前绷着脸的少年郎变成了二十岁的太常卿。
　　楚星渊抓着俞景然的腕子，另一手按在他脑后，逼他往春宫册上看，着眼处两个男子相拥缠绵。
　　“你喜欢这样，对吗？”楚星渊薄唇一抿，盯着俞景然的眼睛。
　　俞景然一身都是别扭，可偏偏梦里二十岁的瑞王打不过二十岁的太常卿。
　　俞景然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起来，好似那梦里的大火这会儿烧进了他心里。
　　少年国师莞尔一笑，一手捉住他两个腕子按在身前，另一手朝俞景然身下袭去。

　　瑞王爷一身疲乏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天光大好，早已过了早课时候。
　　幸好，太常卿去了观前忙碌不在身旁。
　　俞景然起身欲唤鸿云，发觉身下有些不对，拿手去探，触了满指尖的粘腻。
　　该死，这里是道观。
　　瑞王认命的叹了口气，将床前小几上的半盏茶泼进了褥子和枕头上。
　　“鸿云！哪儿去了，茶洒了快替本王收拾收拾！”俞景然得意于自己的灵机一动，唤来窗外忙碌的鸿云替他收拾残局。
　　瞒过去了。
　　鸿云将前山道观送来的吃食端进来，俞景然拨弄着满桌的清淡菜肴食不知味。
　　还是没有肉吃。
　　“太常卿去哪儿了？”俞景然起来的时候楚星渊就不见了踪影，算了算今日不是早朝日，就推不出小孩去了何处。
　　鸿云替他收拾好碗碟：“太常卿去道观中督促早课了，王爷去看吗？”
　　“看啊！本王现在不也是个道士吗？”俞景然这就要往外出，又被拦下了。
　　鸿云支支吾吾半天开口：“跪坛的规矩是先净身。”
　　俞景然大吓：“我出个家还得丢了命根子？”
　　“不是不是……”
　　鸿云花了一刻钟终于把跪坛的规矩给他家王爷理清楚。
　　净身区别于大沐，是和净口、净手相提并论的。
　　净口是漱口，净手是洗手，净身则是清理身体的下两路，在上香、念经跪拜之前都要净身。
　　俞景然顺着想到了他那个荒唐的后半夜的梦，又头疼起来。
　　他在道观清净地做了春梦，还是和个男人。瑞王自诩对女子不感兴趣，可也没到对男子感兴趣的地步，更别提这春梦的另一人乃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小孩。
　　难不成他是真断袖了？
　　“王爷，咱还去吗？”鸿云看着俞景然发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敢出声提醒。
　　俞景然的耳朵根红了，到处都是烦心事：“不去了，去什么去！”
　　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该怎么见那个人，只能暂时躲避开，以期时间冲淡记忆。

　　皇宫的三千禁军拦得住尊贵的瑞王，无彰观的三两值守山门的道人却挡不住一门心思出去野的不取道长。
　　临到秋日山中还留着残存的暑气，俞景然看了两本书，热出了一脊背的汗，洗了今天的第二个澡。
　　山中有泉，水进了瑞王爷的浴桶。
　　洗完澡的瑞王神清气爽，不肯着那道家棉布做的袍子，想着无人注意，捡了鸿云带来的一件素色薄衫来穿。
　　“下山吃饭去！”瑞王茹素的第二天终于忍不下去了，带着鸿云就要从无人处下山溜达。
　　上京城里的人只知道瑞王爷是突发疾病回了王府养病，皇帝还专门派了禁军值守府外护卫，却不知道尊贵的瑞王爷是进了道观清修，也不知道清修的不取的道长易容下了山到街上溜达去了。
　　鸿云贴着另一张面皮，凑在俞景然身旁：“王爷，去咱们的地盘吗？”
　　王府是回不去了，鸿大管家此言说的是戏楼小苑香，他表兄鸿意掌管的地方。
　　“不去。”俞景然袖子一甩走到前面。
　　他脸上贴着一张憔悴的面容，眼窝下方带着半点黑，活像个熬了大夜的人。
　　鸿云不懂他家王爷的安排，只能轻轻用手按一按面皮的边缘使得假面更加熨帖，然后疾步跟了上去。
　　俞景然这走的方向，不偏不倚还是那家卖八珍鸭的食肆，感情瑞王爷又是易容又是奔波的还是为了点肉味。
　　可接下来鸿云才发觉自己是想错了，他家王爷从食肆跟前路过停都不带停地走了，然后拐进隔着一条街的同坊书肆。
　　瑞王府有古籍珍藏无数，弘文馆的书卷也有万千，俞景然若是想看有什么书看不到，何至于到街上来买书？
　　可他就是来了，还和书肆里另一个青着眼的书生聊上了。
　　看见那袖角都磨破了也不管顾的书生和他眼下的淤青，鸿云这才明白为什么瑞王让给他易容的暗卫在眼下多抹了一抹。
　　“兄台也是来买书的？”那是个白衫书生，腰间光秃秃的没有饰物，鸿云从外表上断定，这是个从外地来参加秋闱的穷书生。
　　俞景然的装扮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下山的时候还用山石磨破了衣角，鞋底上沾着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正是，在下刚到京城发觉旅途中不甚遗失了一卷书，特来此处重购一本。”
　　那人说话的时候不抬头不回首一门心思在书堆里翻找，想是在找某本书，鸿云这下觉得他家王爷的谎撒得不动声色真是高明。
　　“在下也在找一本书，兄台不妨说出缺的那本的名字，我一并替你找了。”
　　“《谷梁传》。”俞景然眼睛不眨一下说出个书名。
　　他满脑子的怎么骗人，于是想起“盟者，不相信也，故谨信也”，顺口就说了《谷粱传》。
　　翻书的那人信了此言，还真替他找寻起来，俞景然就倚着门口看人忙碌心里想着什么并不出声。
　　原本的脱身计划被楚星渊一搅和泡了汤，但秋闱之事里埋的线还是要瑞王爷来办，俞景然这才想出个易容混进举子堆里的好办法。
　　他走之前给太常卿留了封书信，还将那擅长易容的和擅长口技的都留在无彰观，必要的时候可以装扮成自己糊弄过去皇宫来使，然后带着鸿云下山了。
　　“我下山一趟，有事去办，十日必回。”
　　十日之后就是中秋节，生贡、乡徒们进太极宫掖见，俞景然的大事还没做完。

　　“找到了！”那埋头的穷书生终于抬头，举着一本书朝俞景然高呼。可他很快就发觉自己和这人素不相识，不知道该如何唤人：“还未请教兄台贵姓。”
　　俞景然直起身子作个揖相谢，嘴里却还是胡诌的鬼话：“楚，若不嫌弃尽可唤我一声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