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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谁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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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是黄土黄沙,银河摔下去并不疼。
他其实有能力在下坠的过程中调整姿势让自己安稳落地,却还是选择四肢朝下,把自己团成四方鼎的模样,趴在地上。
他上腹有伤,动作太大的话容易崩裂。
尽管已经尽可能地去护住,银河还是感觉到伤口渗血了。
他咬牙忍住疼,慢腾腾地从地上站起来。
斗场上的六个男人看向银河,眼神中并无如狼似虎之意。
“玉兰,你知道不听话的人是什么下场吗?”老板在台上收敛起笑容,他在警告银河。
昨晚在吧台他的“玉兰”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握了另一个男人的手。
老板不允许“玉兰”有一丝不听话。
所以他早就想好今天在斗牛场上给他的东西一点教训。
“玉兰,兽场上是很残酷的,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活下去而不顾他人的性命,今天让你见识一回,你就知道待在我身边有多好了。”老板换上了轻声细语,熟稔地叫着他给银河起的新名字。
他刚救下银河那会儿,银河一句话也不说,老板觉得他的气质像玉兰花,于是擅自给他起了玉兰的名儿。
决斗的锣声再次被敲响。
戴着黄布的两个男人看了眼自己方的壮汉,率先叫嚣着冲向红布的壮汉,他们当然不会把目标放在还是队友的自己人身上,干掉对方的人,胜算才大。
场面有些混乱。
这些人饥肠辘辘,浑身的力气也只剩下三分喘气,现在却还要拿出两分为了活命同别人打斗。
他们的撕咬像市井混混在街头巷尾的打架,无章法,只知道用力气去压制,再趁着别人精疲力尽的时候偷袭。
没有技巧,脚蹬在沙土里,灰扬了满天。
银河站在边上,离他们不远不近,像个局外人。
他看到红布那头除了壮汉,剩下的两个人不仅没有帮自己这边,反而帮着黄布的两个男人去杀红布壮汉。
红布壮汉是被自己人杀死的,脖子被戳了两三刀,血流不止,两腿在空中乱蹬,数秒后,没了动静。
剩下的奇观出现了。
黄布那边的壮汉也是这样被杀死的。
黄布的两个男人知道如果不帮着红布杀死自家的壮汉,那么到最后黄布内讧,他们两个一定会被壮汉杀死。
所以在这种情况发生之前,他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黄布壮汉。
只有这样,剩下的人才有几率能活。
大多时候,群体之中,强弱对抗,强者先死,弱者生存。
围观的人可能都没想到最先死的居然是两个相对来说较强壮的,顿时稀稀拉拉哄声,有人拉着嗓子提议道:“接下来让我们看点刺激的呗,把那个女人拉过去啊!上啊,是不是男人!”
“唉?对啊,扒了她的衣服,也让我们饱饱眼福呗!”
“草,别说了,老子受不了了!”
斗场上的男人们听见了围栏外面的声音,他们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银河,他长发飘逸,几缕细发被风撩起,遮住他的脸,若隐若现,把美人衬的楚楚可怜。
银河的脸色不好,他身上有伤,此刻正疼得不行。
他内部翻搅,痛感举着大旗进攻他的表层神经,银河头上有了细汗,眉头也微蹙。
他们会冲过来吗?
银河心想,也许他们会为了活命讨那些人的欢心,将自己剥皮抽筋。
然而,男人并没有向他冲过来,而是大喊大叫着冲向围栏,他们嘴里喊着要和谁谁拼命,随后几声枪响,那些男人像一摊肉似的掉在地上。
乱世中的尸体没有尊严,没有故乡。
他们得不到别人怜悯的眼神,反而会在嫌弃中腐烂。
小小的意外并没有打乱老板看戏的心思,虽然第二场斗牛的结局也出乎他的意料,但他还有第三场——勇者之争。
也是他精心策划的,本来是打算派五个自己人对五个被他圈养起来的“奴隶”,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光天化日之下,野兽横行。
他想看看如果五个男人碰上一个美人,会出现什么样淫/糜的画面。
周落落这会儿才察觉到事情可能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银河并没有和这些人是一伙儿的。
当他看见一个男人大摇大摆地走到银河面前,伸手去抓他的吊带的时候,他竟然脱口而出“不要”二字。
仅出于同情。
就算是战场上俘获的战俘,如果严刑拷打不得结果,无非就是送他去死。
但从来不去侮辱。
这些人的淫|邪心思竟然都摆到了明面上……
——
银河抓住了男人的小拇指,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往手背方向掰,另一只手则狠狠劈砍向那人的侧脖颈。
对付这一个人,他就要用上所有的力气。
因为在民宿的这些日子里,他防不胜防,被老板在粥里下了软骨粉末,使他这些天来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好在他察觉出问题出在哪儿,在这两天减少了进食的量和次数,以此缓解药物的作用。
斗场上的男人没想到他有这么一出,立马凑上前去围攻他。
这些男人只认为他泼辣,不肯好好服从,兴趣更甚;不过当第二个碰到银河手臂的男人被踹出去后,他们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银河被养在民宿老板身边十几天,他们都知道,原先美人在老大手里他们敢垂涎不敢亵渎,但现在老大不要了,赏给他们玩,却发现美人不好对付。
平日里跟着老大后面软软弱弱的形象不见了,现在张口血盆,拳脚犀利,男人们发现,他们几个汉子加在一起打不过一个穿裙子的。
银河从男人堆里突围,绕到铁架上拿起一支长箭,他的手在发抖。
本来站在原地不动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恢复过来了,可仅仅动了两下他便呼吸急促,周身肌肉仿佛变成了棉花似的。
粉末的药性还没有散么,他明明今天什么也没吃,但是好像——
银河突然想起来,他今天走在民宿老板身后总是能闻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没干的泥墙似的气味。
难道他身上的那股味道还是一种药物?
银河将自己的舌头横在牙齿中间狠心一咬,疼痛立刻从舌尖四散传递至周身,他被迫睁开要睡着的眼睛,长箭在他手里转了个圈。
如果要杀掉这五个人,连轴转是不可能了,他必须每解决掉一个,就要找时间恢复力气,同时还不能让他们发现。
不过倘若真的要命丧于此,银河也无话可说。
反正荆棘回不去了,死在谁的手里不是死。
台上的老板惊讶地看着银河挥箭刺中一个人的肩颈,白色的裙边溅到了血,将他装饰的艳丽。
原来你在骗我,玉兰。老板默默道,当初捡到银河的时候,见他身上几处伤痕,只以为他是什么谋|杀案的受害者,从不曾想过他有身手。
给他下软骨粉末只为了防止他逃跑。
玉兰,有意思的玉兰。
围栏外面有手下大声问老板:“老板,情况好像不对,要不要动手?”
老板不怒而威,厉声道:“不许动,我要活的。”
“可是、可是——”
可是兄弟要被那个穿白裙子的杀光了。
银河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没有杀死刚刚那两个人,他目前只能装腔作势,在气势上吓唬剩下的三人,由此拉开些距离,获得让自己缓冲的时间。
他发现自己的速度慢了很多,比以前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上腹的伤口裂开了,他感觉到有血渗出来,银河低头看,都从白裙子上透出来了。
斗场上的人看见他流血了,忽然就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似的。
“他受伤了,我们一起上。”
银河抬眸,漆黑的瞳孔照射出浓烈的杀意。
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认知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外界的一切都能危及到自己的生存。
对银河来说,世上没有要么你死要么我亡的选择,只有你死你亡一种结果。
他忍着伤口迸裂的疼痛,回身抓起一把小刀往那些人身上砸去。
他们抬手遮挡的同时,银河就势跑到他们面前,手中一把长箭扎进了离他最近的那个男人的眼睛。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银河迅速将长箭拔出,刺向第二个男人。
第二个男人有所防备,伸手挡住银河拿长箭的手。
谁知银河另一只手不知何时藏了一把小刀,贴着他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间,抹向男人的喉咙。
男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脖子一凉,不出两秒,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下,他伸手一抹,满手的血,剧痛随之而来。
最后一个男人就在银河身边,他转身挥箭。
但手被握住。
银河被他掐着胳膊推拉开距离,然后肚子被踹了一脚。
银河倒地。
紧接着,那人抓着银河握着长箭的手对准他自己的喉颈处刺了下去。
银河手中失力,但轨迹有所偏离,那人将长箭戳进了他的锁骨之间。
痛发生于一瞬间。
银河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男人眼里的疯狂,他从男人眼里看到了死亡。
“父亲”的教导从好远的地方缩进他的耳朵里。
“死亡是可以主宰的,当你从他人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你就是他人的死神。”
银河想,我是从猎人岛出来的,我不能死。
他抵着男人肩膀的左手回撤,握住右手被控制的长箭,一个用力掰断,然后将断裂的木头箭柄,毫不犹豫地刺向男人最柔弱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