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步天下》安珺

8、试探

　　斑驳的灰黑色的墙体，玻璃瓦层次不齐，旧水管渗水的滴滴答答，李维骑着自行车经过儿时经常徘徊的地方，仿佛在穿过时光的隧道。
　　小城是一个闭塞的地方，即便多年过去，变化也不太大，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有物是人非之感。这时候虽然人流并不大，但由于城管常常玩忽职守——当然官商勾结也是有可能的，总之流动小摊很多。正值仲夏，这会儿有不少摊头都撑着遮阳的棚伞。
　　只有一个老人抱着冰糖葫芦的木棒子，并不在叫卖。因为毕竟也剩不了多少，他看起来也听天由命了。李维想起七岁那年第一次搬到小城的时候，总是很羡慕那些能够轻而易举掏出一张纸币去买冰糖葫芦的孩子。而他，似乎永远都只是命中注定一样，总在一大棒冰糖葫芦前面流连忘返、欲言又止。
　　“想吃冰糖葫芦啊？”夏晴安百无聊赖地在自行车上晃动着两条腿，“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李维先是吃了一惊，后来想到夏晴安毕竟是个读士，这一点读心的小伎俩也不足为奇，就只顾盯着往前骑行的道路了：“不想吃，而且我也没钱。”
　　“那就凑巧了，我有钱，而且我也正想去买。”说着，夏晴安也不等他停车，直接跳下车，拦都拦不住。李维只好折回去，把自行车停到了老头的面前，夏晴安正把一根冰糖葫芦递给一根小孩，她笑起来的时候，李维忽然觉得一直萦绕在她周围的那种孤独感消失了。但也只是消失了一瞬间，夏晴安再次回头的时候，李维又感觉到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抗拒感。
　　但她似乎毫无知觉的样子，一边啃着冰糖葫芦，一边大摇大摆地滑着滑板往回走。李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夏晴安就会这么消失掉的错觉有一瞬间又出现了。
　　“喂，1430，别愣着啊，骑车啊。你这破车，我可骑不惯。”夏晴安略挑了挑眉，一串冰糖葫芦已经所剩无几了，她摇了摇手中的冰糖葫芦，“怎么？也想要啊？”
　　“不要。”李维仓促地说着，跨上了自行车，心想，你吃过我再吃也忒不像话了。
　　“给。”夏晴安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串新的冰糖葫芦，递到他面前，“闷葫芦，想要什么你大可说出来，反正你说不说，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两样。”
　　李维看了一眼诱人的冰糖葫芦，但并没有接过。
　　“又没有毒。”夏晴安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
　　李维只好接过，一边还不忘打量她：“你哪里来的钱？”
　　“《读步天下》里面领的呗，”夏晴安双手背到身后，笑嘻嘻地凑过来，“怎么？你那二十块还没领？”说着她拿过李维那饱经风霜的手机，《读步天下》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跑回来了。
　　李维想起第一次遇见夏晴安时，她说过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所有的资金来源都来自《读步天下》，可不算是“食君之禄”了嘛，而认认真真完成任务，获得报酬自然就是“忠君之事”。也不算难理解。
　　“指纹。”夏晴安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李维也只好把手挪过去扫了指纹。里面不仅有那二十块，而且似乎还有《猫婆》副本留下来的什么碎片卡之类的。碎片卡竟然是一只小黑猫，和跟着李维跑回家的那只一模一样。
　　夏晴安又往下翻了翻，很多副本把页面占得满满当当的，什么《一剪梅》，什么《楝鼠》，什么什么《沉寂》之类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看来如果要选任务赚点钱也不算很难的事情。
　　“运气不错嘛，”夏晴安依然吊儿郎当地说，“《猫婆》这种副本能刷出A级卡，不错了。”
　　“这猫为什么到了我的生活里？还是活的？”李维有些慌张，他忽然有一种可怕的想法，他从来就没从之前的那个幻境里出去，否则怎么解释一只二次元的猫闯入了生活中？
　　“活的不好吗？能陪你玩啊。A级卡诶，A级卡都是活物啦！”夏晴安夹了滑板，“我要是弄到A级卡，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玩了好几个副本才弄到这种B级卡，哝，就这个。”她把手机翻给李维看，赫然就是她手中的滑板。
　　“它怎么到你手里的？”李维斟酌了一下，但抵不住心中的那点恐惧。如果是之前的《猫婆》还让他有一些侥幸，一切都只是幻觉的话，这莫名其妙来的奖品，让他瞬间有了自己的一切都被别人掌控的恐惧。
　　“呐，”夏晴安用食指揉了揉下巴，“之前申请账号的时候我就填了地址。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已经从那里离开了，以后的东西怕是收不到了。”
　　有那么几分道理，就像网购并不需要每次都重新填写地址。
　　“夏晴安，你是怎么成为‘读士’的？”
　　她在不经意间眼神到处乱飘，但很快恢复了嬉笑的语气：“我啊，是因为想帮一点小忙。”
　　李维把吃完的冰糖葫芦的木签插进垃圾桶里，夏晴安从远处把自己的木签扔进垃圾桶里，还顺便冲他做了个鬼脸，大有“你不行啊”的架势。
　　“上车吧。”李维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李维，”夏晴安侧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轻轻地说，“这几个月来，你是第一个关心过我的人。”
　　“我？”李维一诧，但还是嘴硬，“少来打感情牌，我都是为了自己考虑。”
　　“如果你真的只是为了自己考虑，你完全不需要了解，我多大，我来历如何，APP对我怎样。”
　　“我只是想知道，《读步天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它只是一款现实向的游戏，还是说——”李维看了夏晴安一眼，“它是一个阴谋。”
　　“想知道啊？”夏晴安轻挑地笑笑，“也对，一般这种游戏总有一个引你入门的角色，不过眼下这个角色就是我的。接任务相信你也已经会了，而且这个操作也没什么难的地方。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