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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论衡归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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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段时间,战堂彻底建立起来了。为了助族人修炼,战堂内外周围都是灵力充盈的紫晶石,我跟在论衡的身后走进战堂时,抬首便看见一只貘的雕像,目光炯炯,昂首傲视前方。据论衡说,那是幻瞑界初被发现时,带领族人入驻并从此令我梦貘一族繁盛的那位族长。那位族长是赫赫有名的战将,只可惜英年早逝。
“……我一直都觉得,人类之所以想要除妖,只是因为妖比他们要强,而他们不容许有其他的物种能够凌驾于头顶,因而疯了似的见妖就杀。”论衡看着那位族长的雕像,叹息,“就算我妖族实力再强,也比不过人类的阴谋狡诈。”
“……可是我见那些人类的梦中,总是指着那些满口滴血,嗜好食人的怪物大叫妖怪,义愤填膺地聚众,终是灭了那怪物。”我低声问,“难道人类之所以仇恨妖怪,是因为怕我们伤害他们?”
“畏惧、贪欲、扭曲的自尊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就是人类的思维了。”论衡叹了口气,“不论妖族还是人类,都有成仙的,也有成魔的。人成魔,一代枭雄,屠城焚地。妖成魔,则不会压抑本性,肆意妄为。人类总是觉得我们妖族必定是心头刺,眼中钉,却不知人自己所带来的灾祸,往往比区区为了一逞口腹之欲的妖要厉害得多。”
我沉默地点点头。不是听不懂,只是暂时还无法理解。论衡的话一向客观公正,今日破天荒地说了这么多人类的可恶之处,大约是看到那位族长的雕像,方才有感而发吧。身为妖界最为年长的一位将军,恐怕这些年来对这些感触要比一般的族人深得多。
我正暗自思索,忽然发现他的目光带着些笑意扫过来,一呆。论衡轻声笑道:“……虽说你今日被婵幽大人所遣察看诸多梦境以寻找琼华派的动态,不过,在这之前便常常违反规定窥视梦境了吧?”
哎??
我忍不住脸上发热,不敢直视地垂首。论衡哈哈大笑:“果真像束幻说的一般,与你娘一模一样啊。”接着,声音低沉下来,话锋一转,“不过,你可是我幻瞑界的将军继任者,可千万别跟你娘学……为了好奇,终是在人界送了性命。”
“我不会的。”我急急地辩驳,“我不喜欢人界,对那里不会有什么兴趣……况且,现在还有人类正在窥伺幻瞑界,更不可能有丝毫好感。”
“我自然明白,你这孩子,可比其他大多数貘都要努力得多,也固执得多……只是有时候,‘好奇’这种东西会引发出别的什么……想要阻止这种变化,太难了。”论衡和蔼地笑着,摸摸我的头。被额发撩到眼睛的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心中有些不服。为什么每个人都怕我会学我娘闯祸?明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就连她的事情,我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
忽然论衡的手停了停,有些诧异的望着我的头发,又撩起一缕细细查看。不论他是触摸或是紧握,那发间的红色流光始终不紧不慢地流动着。我等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唉,你这功法我不懂,化形我也无能为力,现在这种状况我也毫无头绪……作为老师,还真是失职。”声音中竟隐隐有些不甘愿似的。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连忙正色道:“论衡老师一向才华横溢学识渊博,是赢幽状况特殊,老师不需妄自菲薄。”
“不过,这似乎是灵力在体外的一种循环,应该不会有什么害处。”论衡放下我的头发说道。“我听说你向婵幽大人献计,在剑柱未成时便先毁了羲和、望舒双剑?”
“是……”我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似乎所有的貘都不会有我这种想法,他们单纯,天真,喜欢直来直去光明正大。而我……窥视了人类的梦多了,思考方式也好像渐渐往人类那个方向去了。虽然目的是为了助幻瞑界抵抗人类的侵略,但是……手段毕竟还是有些令人厌恶的吧。
论衡长久的不言语让我有点心慌,急急道:“我只是……想尽量避免大家的伤亡,所以……我……”
论衡突然笑起来:“我还未说我的看法,怎么就急起来了。你的本意很好,这计策也很好,婵幽大人对你赞誉有加。只是,赢幽,以后尽量少窥些梦吧。你知道,我们貘一向单纯,顺应天命,人类的那一套,不适合我们。现在是情况特殊……若是以后,你可能会被排斥,我可不想看到我学生被斥为‘人类’的样子——尤其是一直对这点相当固执的你。”
“……我明白了,论衡老师。”
这一段谈话就此落下帷幕。我跟着论衡巡视了一次,发现战堂的确是极好的修行场所,而想要保护幻瞑界的貘简直要把战堂给挤破了。每一次当大家陆续叫:“论衡将军!”“赢幽!”的时候,我都觉得有点僵硬,因为他们显然是把我与老师们放在差不多的地位来尊敬的,只是因为我不是将军,所以只是叫我的名字而已。
还有三年的时间。
我将修习的重点放在了归邪那里,每日都花大半天的时间学习他的武艺及各种招数,并且现场与他对战演练。刚开始的时候,我发现好似再加油一些,便能胜过他,不由得每日都比前一日更勤奋。但是一日日地下来,他的水准,始终高我那么一筹,我这才发觉,这正是归邪教导武艺的方式。越是学习的长久,就越能发现他的深不可测。“魔魇之舞”和“修罗绝杀”他后来又给我演示了多次,但我始终只得其形,不得其神,“魔魇之舞”致人入幻的效用与“修罗绝杀”令人体乏困倦的效果怎么也用不出来。发现几次示范我都始终不能领会后,归邪怒瞪着我,低声说着什么“朽木!”,在我抿着嘴不愿落下眼泪,倔强地看着他的时候,归邪蹙眉,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思索了半晌,细细地为我讲解这两招的精髓。
之前的修习中很少用言语来教导的归邪,为了教我这两招,最后连嗓子都哑了,说几句便要清清喉咙,轻咳几声。我也知道他的苦心,愈发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解,终于在三日之后将威力稍逊的“魔魇之舞”使了出来。
我想那时候,归邪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显露出来的神色,应该叫做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