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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所谓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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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武艺修习,就是寻梦窥梦。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出有价值的梦来,但是可以从琼华普通弟子的梦中嗅出些蛛丝马迹。例如,琼华年长一辈最近修行标准愈发严苛,且以攻击性的剑术及术法为主。玄霄及那位夙玉已进入琼华禁地闭关修炼双剑。有些低辈弟子被派出去修葺一处叫做“卷云台”的突出石台,并由琼华掌门及几位长老开始布置什么。
玄霄的梦很少,而且,大多是与他一同修炼双剑的夙玉。而夙玉的冰色梦中,也开始出现一道火红色的身影。这好像预示了什么,我并不明白。只是,每一次看到他们二人的梦,总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仿佛连呼吸也忘了似的。
我把那些低辈弟子梦境中透露出来的讯息整理后禀报给了婵幽大人,而玄霄与夙玉,我只说他们修炼很顺利,双剑不愧凡兵顶峰。
来到战堂的貘越来越多,归邪与论衡只挑了其中身强力壮的,其余的族人都和颜悦色的劝他们回去了。风黎也来到了战堂,已经与以前横冲直撞的样子大不相同,好像成熟了不少。当我有闲暇时间去旁观论衡与归邪在战堂的教学时,他总是在其他貘惊讶的眼神中,扭扭捏捏地别过脑袋,低声地叫我的名字。原来那种气势磅礴呢?那种冲动热血呢?
我诧异地看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好像以后没理由再揍他了?
不不不,我可是论衡老师和归邪老师的弟子,成天想着跟隔壁臭小子打架实在太不成体统了。我又看了他一眼,露出微笑:“风黎你也来战堂修炼了?要加油哦。”
“哦,哦……”他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声,耳朵尖一直在颤,也不知道到底在紧张什么。
论衡与归邪在教学的时候,有时候会让我进行示范,大家会的都只是兽类最原始的攻击方式,但是以兽形却可以干更多的事。每次我被归邪叫到名字上去演示,总要化成兽形,久而久之,我干脆就不再变成人形,只以兽形每日去战堂旁观。除了咬喉咙要害之外,其实手臂伤害更容易卸掉武器,对腿脚的伤害则可以大幅降低移动力。或者哪怕只是一记猛撞,就可以让身体脆弱的人类轻易地晕过去。
每次我示范的时候,也是需要对手的,于是我每次都找上最熟悉的风黎,然后示范的时候,总是收不住手,用的还是跟以前跟他打架时的力度。没几天,他恢复了原来的态度,继续对我避而远之了,我倒反而觉得舒服了很多。
后来我偶尔回到原来的家去看望束幻叔,恰好看见风黎的娘正在与他说话,背对着我没注意到我,束幻叔却有些呆呆地张了嘴,竖瞳动了动,用爪子捂住了脸。风黎娘还在继续说着:“风黎那小子从小就喜欢赢幽……”
哎……?
我怔了怔,想起风黎那古怪的态度,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年轻的貘们喜欢着对方,就会在一起,然后生出小貘来。可是说真的,我从没想过我会与这种事沾上关系。我只好佯作不知地快步走过去,微笑着叫:“束幻叔,我回来了。”
风黎娘好像吃了一惊,讪讪地看着我,我报以无辜和善的微笑。她眨了眨眼,微微移转了视线,接着轻叹了口气,笑了。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看了我一眼,便跟束幻叔和我道别,走了。
我知道她肯定明白我的意思。貘就是这样,就算是被拒绝了什么,也不会因为那种莫须有的“面子”而兴起争端。
束幻叔跟我面对面坐着,我照旧报告这段时间的情况。说到梦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束幻叔和盘托出。也说了不知为什么,我对婵幽大人报告这二人的事情,总是尽量简洁,从不详细叙述。
听我说完,束幻叔脸色有些不对劲。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偶尔忽然龇出牙来,像是要扑过来咬我似的,最终紧紧抿着嘴,反复阖眼之后才异常疲惫地说:“……赢幽,你果真是你娘的孩子。”
“为什么又是我娘?”我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满。又是娘,大家都叫我不能学我娘,大家却又都说我像我娘,到底是想说什么?
“赢幽,记不记得我说过,你娘为什么去人界?”
“我知道,我也明白你想说什么,束幻叔,我不会的,就算我好奇心重,我也不会和她一样不顾族人,也不顾幻瞑界,自私地跑到人界去,再带着一个孩子死在这里。幻瞑界对我来说就是家,大家都是我的家人,没有什么会比家人更重要。”我有些急切地解释着,“所以束幻叔,以后求你们别再怕我会学我娘而处处介意了,我是赢幽,不是我娘。”
“……你知道就好。”束幻叔沉默了半晌才道,眼中忧虑却并未褪去几分,“你窥看的,毕竟是要侵略我幻瞑界人类的梦……就算你再欣赏那个人类……他也是……”
“是敌人。”我迅速地接口道。这个我比谁都清楚……每一天都能从已经特地被挑出来给我的琼华派弟子的梦中看到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息,而他们将要攻击的是我们的幻瞑界。就算我欣赏这个叫做玄霄的人类……身为琼华派至关重要的人物,他必定是我等需要铲除的对象。
“……嗯。说话总是比较容易的,我希望赢幽你能做到。”束幻叔看了我一会儿,才好像稍微放心了些,低声说道。在我正色颔首时,脸上神色和缓下来,抬起爪子像小时候一样摁住我的头。
“一眨眼,竟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一天,我请人帮我去幻瞑宫告了假,又睡回了家里。恢复兽形,与束幻叔一起卧在地上,像小时候一样低声交谈,然后睡得很香。
一年后,我听说婵幽大人与论衡在一起了。不得不说,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惊呆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后来在大殿例行回复时,我偶然间瞥见婵幽大人对论衡老师露出一个极浅淡,但是漂亮极了的笑容,感觉上婵幽大人身上一直压抑着的什么东西,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非常明显的轻松和愉悦。
我微微怔神,直到婵幽大人察觉到我的视线,敛了笑容转头看我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垂下头,却听到婵幽大人轻笑道:“害怕什么?又不是没让你看。”
那种……带着点调侃的和蔼语气,似乎从未听婵幽大人用过。我讶异地抬头,却刚好听到她笑着说道:“归邪,别露出那种表情,会吓着她的。”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我本能地就往归邪那里看了过去,吓了一大跳。归邪的那种表情很熟悉,就是我每次每次都学不会魔魇之舞时的表情。也就是说“太丢人了!”这样的意思。原本就有点受惊吓,这么一来我险些在大殿上喊出之前最习惯的“对不起,归邪老师!”这样的话来。好不容易压抑住冲口而出的道歉,我带着无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强行命令自己转向自己的另一位老师。
论衡却正看着婵幽大人,虽然没有笑,但轮廓和眼神都柔和非常,专注万分。我忽然明白,这大概就是我一直都不太懂的“喜欢”了。
在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氛中,身负重任的婵幽大人和在我心中极有才干的论衡大人能在一起,我从心里为他们高兴。
正看着他们目不转睛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婵幽大人说道:“……既如此,便由论衡你在剑柱将成时发动法阵,务必摧毁那双剑,护我幻瞑!”
“论衡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