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二十章：过去·现在·将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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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默大四那一年几乎称得上是跌宕起伏，算起来，厉至臻还不是第一个找上来的人。
第一个人是李丹凤。
这个女人似乎有种神奇的能力，哪怕屁股后面背着再多的债，也能把自己捯饬得鲜亮扎眼，让人一望而知她跻身于某个不良行业。
乔默到现在还记得，李丹凤特意跑到她上大学的城市又在校园里拦住她的时候，这个女人账本上的红色数字已经飙到了六位数，而她本人却毫无所谓似的穿着一条嵌满银灰色亮片的低胸长裙，左肩挎着不知道是真货还是山寨的LV包，头顶着一个珍珠灰色的大檐帽。
她摇摇摆摆地朝乔默走过来时，光着的大腿在侧边的开叉处若隐若现，脚上细细的鞋跟足有十几厘米高，敲在地上咚咚直响，看起来活像是个刚从变态化装舞会里走出来的脱衣舞娘。
乔默当时正打算跟舍友去吃饭，她本来已经饿得很了，看到李丹凤之后眼前一黑，险些直接一头栽倒。
虽然乔默早已经过了一见到李丹凤就惊恐尖叫的年龄，但她依然担心李丹凤直接跑过来在她舍友面前说些什么，只好赶紧胡乱找了个借口脱身。
她也不敢在校园里直接跟李丹凤说话，于是从她身边匆匆跑过去，顺便丢给李丹凤一个眼神，让她自行跟上。
“你来这儿干什么？”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面馆坐下后，乔默没心情跟李丹凤寒暄，第一句话就直击主题。
“啧啧啧，”李丹凤却不急，从LV包里掏出一包烟，扣出一根点上，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口，这才回答，“你看你这是问的什么话？我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女儿了。”
乔默才不会信这种鬼话：“你有话请直说好吗？咱们两个人之间不太适合打感情牌。”
李丹凤抿嘴一笑，嘴唇上的口红粘在了烟身上，那根倒霉的小东西像是个遭谋杀的受害者似的，都一头着火一头流血了还要被玩弄在股掌之间。
“既然你这么要求，那我就直说了。”李丹凤缓缓吐出一口白烟，“我知道，这么些年来你对我是干什么的一直有误会……你冷笑什么？我就知道那对狗男女往你脑袋里灌了迷魂汤，怎么，觉得当妓女丢人了？告诉你，老娘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说完气急败坏地狠狠吸了几口烟，冷静了一下才继续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小时候吃了很多苦我知道，但我也有我的苦衷，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警察把你送到别人家里当女儿？”
乔默平静地看着李丹凤脱掉那层假惺惺的面具，花了多久？连五分钟都不到吧？她这次连冷笑都懒得冷笑了：“因为你本来就打算把我绑在屋子里活活饿死的，不是吗？”
李丹凤眯起眼睛，笑容里不知怎地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恶毒：“你以为是谁把那个小警察叫过去的？”
乔默重重咬了一下嘴唇，勉强把涌到喉咙边的难听话咽了回去：“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干什么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在这儿耗。”
李丹凤冷笑了一声：“你不想认我这个妈也行，但我当初因为你背下的债你也别想逃。”她说着把抽了一半的烟在桌上拧灭，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重重拍在了乔默面前。
那是一张手写的欠条，上面还按了双方的指印。
乔默在看到欠条上的数字时眼睛霍得睁大了，李丹凤这时候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这只是最初那一笔，现在这笔债转了几个人头，早已经不是这个数了，我只是先给你一个心理准备而已。”
乔默盯着李丹凤：“你借高利贷了？”
“哈哈，你可真是个天真姑娘。”李丹凤摇摇手指，似乎还打算朝她抛个媚眼，“这里面的勾当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我一次也不需要你给太多，先给我十分之一吧。”
乔默咬着牙，一字一顿：“你做梦。”
她说完就从那个黑暗腌臜的小面馆里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学校。哪怕李丹凤再跑到他们学校闹呢，她也不会给她这个吸血的机会。
乔默愤愤地想，大不了鱼死网破，她这次可不怕她了。
但她到底还是错了。
李丹凤并没有像当年似的到学校大吵大闹，这里毕竟是大学，保安赶她出去的效率可比中学里高多了，她这回选的法子要巧妙得多。
那天，乔默还没来得及跑回校园，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意味深长的短信——
听说聂之远在这个学校的医学系？他大概有兴趣了解一下聂春生当年为了把你送出去都使了些什么手段吧。
这短信的威慑效果更甚于持刀恐吓，乔默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而剩下的半截也在随后的日子里被逐渐冻成了冰。
从那天起，乔默就开始了没有尽头似的筹钱日子。
好在李丹凤没有穷凶极恶地一下子让她把所有的钱都给她，但哪怕是十分之一，对于乔默这样的在读大学生而言也依然不是一个小数目，绝对不是她靠着实习的微薄补贴或者省吃俭用几顿就能攒出来的。
那段时间里，乔默同时打了几个零工，毫不留情地剥削了自己全部的剩余价值，这才勉强看着自己的存款从四位数变成了五位数，可即便是这样，距离李丹凤的要求也仍然差了很多。
但是，乔默死也不愿意跟老乔他们要钱，这是她的底线。
因为这个口子一旦打开，李丹凤铁定会像吸血水蛭一样牢牢地扒上来，不把那些钱全部从他们家榨出来决不罢休。
这条底线乔默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越过，只要李丹凤敢去打扰他们，她就敢跟她同归于尽。
事实上，那是乔默上辈子第一次想到用死来解决问题——走到绝路的时候，大不了抓着李丹凤一起跳楼，这笔债从此无人继承，就能一了百了了。
当然，她那时候并不是真的想死，她的人生才刚刚展开，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又有谁会愿意年纪轻轻的死掉呢？
乔默终于想到了聂之远。也许，她可以向聂之远借一点钱，这大概不难。
聂之远是唯一不会跟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两个人也不会因为毕业就断了联系，等到把李丹凤应付过去，她一定会努力打工把钱还给他，聂之远也一定会理解的。
可惜，生活总是能在你觉得不能更糟的时候再给你当头一棒，把你从低谷再朝下砸个二三十米，等你头晕眼花地想要爬出去时，再把二十厘米厚的垃圾盖到你的头上。
就在乔默鼓起勇气打算向聂之远借钱的那天，聂之远接到一个电话——聂春生死在了一场爆炸案里，尸骨无存。
“砰”！棒子当头落下，连带着聂之远的生活也一块砸了个七零八落。
从那之后，聂之远就像是着魔了似的。他不接受警察给他的“意外”结论，认定了这个事件是有预谋有策划的谋杀，因为聂春生在前往Y市之前特地打点好了家里的所有事情，就好像知道他这次离开可能会回不来似的。
不仅如此，这位在一线工作多年的老警察甚至还找了一个可靠的人，如果他发生任何意外，那个人就会把他提前写好的一封信寄给远在美国的厉至臻，也就是聂之远的母亲。
乔默接到厉至臻电话的时候已经好几天没睡过觉了，她陪着聂之远跑了两次Y市，为聂之远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却说什么也拉不回这头铁了心的犟驴。
何况她其实也没什么能说的，难道让聂之远不要去调查聂叔叔真正的死因，让这件事成为他心里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结吗？
最后，乔默只好一个人回到了学校，结果连背包都没来得及放，就毫无准备地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聂之远的母亲，想跟她谈谈。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等乔默赶到咖啡厅时，厉至臻已经到了，也许是因为聂春生的过世，她全身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只有耳垂上挂了一对一乍长的银坠子，在咖啡厅昏暗的灯光下一闪一闪。
这个女人保养得很好，白净的脸庞上不施脂粉，却一丝皱纹都没有，竟完全看不出年龄来，她举手投足也显得很优雅，让人多看几眼都忍不住要自惭形秽。
厉至臻招呼乔默坐下，态度显得生疏却不冷漠，又叫来服务生，自作主张给乔默点了一个名字很奇怪的饮料，给自己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春生跟我提起过你，”这是厉至臻跟乔默正式说的第一句话，“当年他想收养你，还拜托过我帮忙，可惜缘分不够，后来也没能实现。”
“我去美国的时候远远还太小，不方便带着他。”厉至臻的目光越过乔默的肩膀，落到了她身后更远的地方，“他跟我不亲，这次春生去世，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厉至臻用冰凉的手指握住乔默的手，轻声说，“我要带远远回美国。”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第二十章：过去·现在·将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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