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春阴垂野

24、第23章

　　次日，关先生早早到了公司。因为连续饮酒，头疼到几乎要炸裂，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路过的员工唯唯诺诺的打招呼。

　　办公室内。
　　“关总，昨天张小姐打电话找你，被我拦下了。但她说那件事错不全在她。造成那样的后果也不是她故意的。张小姐约你跟她出去聊一下。”助理毕恭毕敬的汇报。
　　助理跟着关先生有几年了，与苏秘书分工不同，跟在关总身边的时间要长些。
　　这大半年，他几乎是眼瞧着关总的挣扎、沉沦。他见过关总与夫人在一起的样子，琴瑟和鸣，佳人才子。终归是男人的劣性在那里，在面对层层诱惑时，没能守住心。
　　其实他有过好几次都想提醒关总，但作为一个员工，对雇主的私事进行干涉是大忌。没人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现在到了这种地步，他心里也难免有些愧疚。
　　夫人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还记得有一次下雨，他送喝醉的老板回家。临走时被夫人叫住，只见夫人拿了一把伞递给他：“辛苦了，外面雨大，注意身体。”
　　关总一度是他的偶像，思维能力惊人，商业手段了得，管理员工软硬兼施，是一个很有人情味的老板。
　　这样的结合，本应该是神仙眷侣，却突生变故。
　　他有一个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打算今年就求婚。现在，他不得不暂时搁浅这个计划，他必须好好考虑自己是否经得住考验，真心只交付于她。

　　关先生的手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喉结上下滚动：“明天下午三点，xx咖啡店。”

　　助理看了眼行程安排，恰好有空出来的半个小时。
　　“我这就为您安排。”
　　“那关总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嗯。”关先生眼眸微沉，翻开与张氏合作的合同。兴许，他会来个鱼死网破。

　　连续好几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让几天都没怎么进食的关先生有些身体不适，最明显的当属胃。手捂在胃的周围，企图缓解疼痛，可没起任何作用。
　　他又想起了往日，柳柳总是会担心他因为工作而不按时吃饭，每到饭点都要打电话叮嘱他。有时候还亲自给他做好饭让他带到公司里来吃。
　　人还真是犯，贱，拥有的时候不知珍惜，失去了至死怀念。

　　他办公桌上还摆着他们俩的合照，他把相片拿出来，把自己的那半部分剪掉，“柳柳，希望你过的快乐。”再重新装回相框，低头落下一吻。
　　你的不幸源于我，我甘愿把自己从你身边摘除，但请允许我偷藏你的一张照片。

　　“关总，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做的事不要牵连到我家里。”女人看着姗姗来迟的关先生，首先说明来意。
　　家里的公司最近发展出了问题，她立马想到了关先生，她爸不关心她这个女儿，但若是威胁到他的事业，保不准会打断她的腿。

　　对面的男人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眼里闪过厌恶，当时他怎么会为这样的女人背叛柳柳呢？

　　女人心里发毛，面上也难堪，略带紧张的开口：“关总，您是个分得清事理的人。我们之前也讲清楚了，只是成年人的各取所需。”她特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为的就是让他放过自己。

　　“哪怕是你情我愿的游戏，输了的人也总会找对方的错误，很少有人愿赌服输。我也不例外。”关先生优雅的微笑着，眸底丝毫不见暖色。

　　这副模样让女人怕极了，她拿起包踉跄着离开了。这个人果然不如表面的儒雅，不讲道理也不听道理，明白是非对错也要报复。她当初就不该去招惹他！
　　赶紧在手机app上订了机票，能跑远点就跑远点。

　　再次回到家是下午六点多，其实他本来都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房子里的。只是妈妈今天来了，给他做好了晚饭，叫他一定要回去吃。
　　他再怎么没有心情，为人子女，总归不好辜负父母的好意。

　　他给张姨放了假，告知她这几周不要来。他不想让人看笑话。因此房子已经有好几天没打扫了。一进门，就发现地板被擦得干干净净，地上的酒瓶也不见了。一定是他妈妈做的。

　　关妈妈正解下围裙，“回来了？吃饭吧。”

　　关先生放下包，找了一下，没看到爸爸的身影，问：“爸爸没来吗？”

　　“他才懒得管你。他说他暂时不想看到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关妈妈复述了老伴的话。

　　关先生默默洗完手出来吃饭，没吃几口就停了筷子。

　　“不吃啦？”关妈妈说，“你那胃本身就不好，再给我吃点。”

　　关先生摇头，“我去洗澡了，您慢慢吃。”

　　关妈妈在后面喊他，他没管，径直走进了卧室。

　　柳柳走的时候就拿了几件不起眼的衣服，那些他买回来赔礼的，做礼物的，她一件没带。那些包包首饰也都完好的放在那里，连带那条白色桔梗手链也没带。

　　当时他内心异常痛苦，明明东西都还在，却什么都不一样了。
　　让他得到一丝安慰的是，他能够尽力保持着柳柳离开前的样子，这样还能欺骗一下自己。他们还是在一起的。

　　拿出睡衣，进浴室前注意到床单不一样了，他连忙扔下衣服去确认，又在枕头上蹭了蹭。心里一股子慌，没有柳柳的味道了，只有洗涤剂的味道。
　　任凭他怎么闻也闻不到以往那股幽香，他红着眼冲出去问：“妈，床单是你洗的吗？”

　　关妈妈看到关先生这副绝望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开口却是这种问题，“今天天气好，我就顺便给你洗了。”

　　下一秒，关先生暴跳如雷，大吼：“你为什么要洗！那是她唯一留在家里的味道，以后这个家里就真的找不到她的影子了！为什么？”

　　紧接着东西也被砸的稀里哗啦的，关妈妈被这场面吓到了，印象中，这还是儿子一次在自己面前发这么大的火。随即镇定了下来，走上前给了儿子一巴掌，“你好好看看你这个样子。你要一辈子不洗床单吗？清醒点，你已经离婚了，不要再麻痹自己了。”

　　关妈妈这一巴掌是用尽了全力，关先生被打的偏了头，嘴角一动就痛，“妈，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我很想她。”

　　关妈妈也红了眼眶，把儿子抱住，“我知道你难受。想哭就哭吧。在妈妈面前不用太要面子。”

　　人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般哭着向父母撒娇讨抱抱。关先生无力般的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额头上的青筋很明显，眼睛紧闭着，带有生理盐的水从眼角流下。

　　“妈，我做错了。”

　　关妈妈静默着，此时不忍再责怪儿子。这件事隐约让她明白：自家儿子似乎真的一辈子不会再娶，他将终生怀念柳柳。

　　“老柳，姑娘怎么还没到？不是说十点半就能到吗？”柳妈妈眼睛盯着出口，生怕错过了女儿的身影。

　　柳爸爸也着急，“是啊，怎么还没到。”

　　“叔叔阿姨不要急，可能是误机了。”小文牵着两个小孩子的手，出声安慰。

　　念念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啦，小脸粉雕玉琢，声音糯糯的：“柳奶奶不用担心，干妈是个大人了。不会迷路的，会按时回家的。”

　　柳妈妈把念念抱起来，亲了一口：“哎，我们念念真懂事。”
　　小孩子身上香香软软的，柳妈妈喜欢极了。

　　“出来了，出来了。”柳爸爸指着那个身影，激动的说。

　　柳妈妈赶紧过去接人。

　　柳小姐一出来就看到了自家父母跟小文，笑着加快了脚步，才走出来小腿就被抱住了，低头一看，是三岁的恒恒。

　　恒恒穿着牛仔小背带裤，一双大眼睛亮亮的，奶声奶气的喊：“干妈，干妈。”

　　柳小姐弯腰把小孩子抱起来，“我们恒恒又长大了，好可爱。”

　　恒恒小胖手捂住脸，害羞的小样子让人忍不俊禁。

　　柳爸爸接过行李箱，“累不累啊？”

　　小文：“恒恒快下来，干妈坐车很累。”

　　恒恒虽然小，但是很懂事，自己就要下来，柳小姐按住了他的小身子，对小文说：“哪有这么夸张。我还好，不怎么累。”

　　但恒恒还是坚持下来了，干妈对他特别好，长大以后他要像保护妈妈一样保护干妈。

　　念念也甜甜叫了声‘干妈’，两个小孩子真像是天使，治愈了她的心。

　　“今儿我订了餐，先去吃饭。”小文挽着柳小姐的手，眉梢都透出喜悦。

　　“哟，心情这么好？”柳小姐的直觉告诉她小文肯定遇到好事了。

　　“这不你回来了吗？”

　　“别贫。”

　　“好吧，其实是我升职了。总算熬出头了。”小文跟闺蜜分享这个好消息，不自觉的翘了嘴角。

　　“真好。”柳小姐说，“那今天先随便吃吃，明天我再陪你出去好好庆祝。”

　　“算了，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还是好好表现。”
　　柳父柳母在后面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互相看了一眼，欣慰的笑了。

　　两个小孩子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些什么，但他们知道是很开心的事情就好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

　　远处一个角落，一个落寞的背影看着他们离去的欢声笑语，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刺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