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乱葬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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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海滨私人墓园。
慕知音一袭黑裙站在墓碑前，手中抱着一束紫色绣球花和两封遗书，凝视着墓碑上的两个名字。
景西，何昔。
世间的爱情里，最忠贞大抵如此了吧。
两人大婚当天，她就知道何昔要自杀。
她没有阻拦。
她心里很清楚，何昔的离开是没有一丝孤独或者痛苦的。
他是仔细想过了的，黄泉路上，景西一个人，要是孤单了，害怕了，想他了怎么办？所以他一定要去陪着他。
当天晚上，慕知音再次回到他们二人的婚房时，眼前只有烛台还散发着微弱的温度，床上两个人却永远冰冷了。在床头柜上，她发现了两封遗书，一封是她交给何昔的那封景西亲笔，另一封则是何昔亲笔。
慕知音把何昔的尸体拖到地下室，做了防腐，在等待的时候，她打开了那封遗书，里面有两份，一份是普通的信纸，上面写着“慕知音亲启”，另一份是跟景西的遗书一样的黑色信纸。
慕知音打开了自己的那份。
小知音，我衷心地感谢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景西才这么做的，但我依然很感谢你，原谅我不光无以为报，还得麻烦你帮我们两人打理后事，我希望你可以把我们放在一副水晶棺里，不要让我们分开，辛苦你了，若有来世，定当涌泉相报。
看着这封遗书，她表面嫌弃，实则感到温馨，喃喃自语道：“行，你们就是我再生父母，女儿给你们送终，一定让你们风风光光地上路。”
另一份显然就是给景西的，她本不想窥探他人隐私，可是一想到这两个人没少把她当丫鬟使，觉得看一下就当补偿了，于是坦然地打开了那个黑色信纸。
打开信纸的一瞬间，她不禁皱起眉头，心想着，就这两笔狗爬的字还学景西烫金呢？不禁在心底嘲笑了他一番。
景西，你可能没有猜到我这么快就来找你了吧，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奈何桥头等等我。
你好狠的心，还想让我忘了你。你做梦！你想这么一走了之也不问问我同意了没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说让我别哭，抱歉，我没忍住，既然你那么心疼，那就当面安慰我吧，我可是把眼泪都哭干了呢。
不过我可没有辜负你的心意，你给我留的包子我是都吃完了才走的，我还挺听话的吧？顺便评价一下，真的很好吃，我要罚你给我做三生三世。不过你给我留的水电和药我是用不上了，下辈子吧。
哦，对了，你给我留的特工秘籍我也用不上了，不过希望我们永世都用不上，我才不想成为什么第一个退休的特工，我只想跟你白头偕老。
景西，黄泉路上要是被我发现你跟别人在一起了，看我不收拾你，等着我，我来了。
唉，何昔啊何昔，典型的属鸭子嘴硬，明明在乎得不得了，却还硬要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慕知音看这遗书的时候，都能想象到何昔那个撅着小嘴，傲娇的嘴脸。
她把信重新放进信封里封好，定要把这些烧给他们，让景西看看，他媳妇的字有多丑。
按照何昔的遗愿，慕知音定做了一副双人水晶棺，让他们穿着那身婚服，一同下葬。
整个墓园的背景音乐都是《信仰》这首歌，这是景西喜欢的歌，这是何昔在景西生命的最后为景西演唱的歌，这是最能描绘他们爱情故事的歌。
她将绣球花放在两人墓碑前，把两人的遗书放在火盆里烧掉，最后替他们拂去墓碑上的尘土，透出淡淡的笑意。临走之前三鞠躬以表哀悼。
离开墓园，慕知音先去了游乐场，那里有三个人愉快的回忆，她要把这段回忆牢牢记住，想着黄泉路上，如果还能偶遇那两人，没准还是一番谈资。之后，她回到景西家，那里还是何昔走的时候的样子，虽然花瓣都已干枯，蜡炬也已成灰，但他们的爱还有残存。她把景西的家和何昔的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满眼都是酸甜苦辣的回忆，最终，她决定让这些回忆永远留存在这两个房子里。
那是他们爱过的证据。
慕知音临死前只有两个愿望，其中一个，就是让这两个房子永不易主。
她知道，自己跟组织申请的延期已经太多，她没有理由再向沈航求更多的时间，大限已至。
“死了那么久，才来复命，是不是得给我一个交代。”
沈航这话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是明知故问。其实沈航对他手底下的特工每天的动作都了如指掌，就是不问，他也知道那些人整天在干些什么。
慕知音摇头。
“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航也很想得开，不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只照例给慕知音一个问问题的机会。
“两种结局，你更倾向于那种？”
沈航瞥了一眼慕知音，而后转动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悠悠地说道：“何昔死了，景西就还是我最得力的杀手；何昔没死，你就会跟他一起给景西报仇，两个结果都对我有利，我不在乎他怎么选。”
慕知音看着沈航这个无所谓的样子，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果然是没有心的。
“区区一个二号组织，值得？”
“那可不是一个区区的二号组织。”
慕知音没什么可问的了。
从去海因制药厂那天起，沈航自编自导的剧目就上演了，这其中的种种看似都是随机发生的，其实一环扣一环，都是沈航的精心安排。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就只是为了解决一段年轻时候的爱恨情仇。
还真不把特工当人。
回想起杀陈夏之前，在酒吧里听陈夏讲的故事，她大概猜到了这里面的狗血剧情，她认为沈航八成是自作孽，如果他不认为特工就应该是没有心的，或许他不会拥有SH这么大的特工帝国，但他却可以守住一生挚爱——至少也不用在报仇的时候，拉组织最得力的两个特工垫背。
算来算去，最终损失最大的是沈航自己。
何其哀矣。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沈航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里的针剂，例行公事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想知道我和景西来组织之前的故事。”
这是她认识景西之后才有的愿望，因为景西想知道，她也就跟着想知道。如今，她即将因景西而死，那么就在死前把这个心愿了了，也算善始善终。
“到时候烧给你们。”
对慕知音的临终遗言请求，沈航一点都不意外，只是他不会让她如愿的。
慕知音苦笑着，她终究还是没能知道他们的过去，或许，他们命里，本就没有那段曾经。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景西和何昔为对方放弃生命的举动，需要有多强大、多勇敢的内心，又得有多坚定的信仰才能支撑他们毅然赴死。
她哭了。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恐惧，她冷得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她自知，身为一个特工，死只是迟早的事，她能活到现在已是上天眷顾。可当死神真的站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抵挡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对生的欲望。这一刻，她真不想死，至少不应该是这种死法。
可是沈航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无论她怎么挣扎，他们都会把那管药注射进她的血液里，而后随着血液的循环，一点一点地腐蚀掉她的生命。最后，她的五感逐渐消失，终究断了气。
而她死的时候，依然瞪着沈航，眼里满是不甘和愤恨。
是死不瞑目。
沈航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免叹惋，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个特工，真是可惜了。如果慕知音听得到沈航的叹息，恐怕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把这个变态一起带走。
但SH的规定从来不讲人性。不管你生前多厉害，多受老板青睐，该你死的时候，便没有人能逃脱。
跟慕知音最亲近的只有景西和何昔，她替他们收了尸，那她自己就只能被组织无情地丢在乱葬岗。
没有墓碑，没有墓园，甚至没人知道她被埋葬在这，就更不会有人给她上香烧纸。
SH组织依然每年都会有新人加入，他们目光如炬，意气风发，无数的人都想成为像景西和慕知音那样的殿堂级特工。
至于他们两人具体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只是组织内流传着各种版本的离奇故事：有人说他们是做任务死的，有人说他们是一起殉情了，还有甚者说他们其实没死，是假死逃脱了……
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自然也就没人会为他们感到惋惜。
沈航把他们三人的三套房子买了下来，安排底下的人定期去打扫。那些初出茅庐的小特工总是特别积极踊跃地去做打扫的工作，他们都想知道组织的传奇人物家里是什么样子，无一例外都企图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慕知音就是慕知音，她在走之前已经把这三个房子的蜘丝马迹收拾干净了，后来人看到的，都只是萧索凄清的样子。
如若不认识他们三人，是不可能知道这里面发生过什么事情的。
只是关于何昔的那间房子的猜测和传闻总是层出不穷，而且越来越离谱。但裘永昼死后，裘老板就带着人来到了SH，他觉得无论如何也要讨个说法，可他不知道，沈航一直在等的，就是他自己送上门。裘老板去了就没能再回去，从此世间也便再无二号组织。
是故，人们再想到何昔的时候，也只能想到跟景西合葬的墓碑上的那个人，但关于他生前的一切，便已无人知晓。
海滨私墓的墓碑前，绣球花日渐干枯，墓碑四周长满了杂草，墓主往日的辉煌也被尽数遮挡，没人会在意墓主的生平，他们只关心他的墓园什么时候到期。
便是故人已去，满目荒夷。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乱葬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