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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含笑剑 ...

  •   这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空间。
      韩笑抱着晏清尝试换着方向走了几次,四周还是一片苍白。
      “哥,如果里面出不去,那让外面的人来呢?”
      韩笑低头,见晏清依旧闭着眼,紧紧靠着自己。
      “可以一试。”他说,“我已经让墓守动手了。”
      “嗯。”晏清应了声。
      然后是一阵沉默。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韩笑感觉晏清抓着自己衣服的手紧了紧。
      那衣服上红绸勾缠着银丝,抚动间能看到几分银光,红色灼人眼,加上银丝,更是走动间隐隐流光。
      晏清记得,韩笑不是一个喜欢穿这么显眼衣服的人。在他的记忆中,对方更多是穿着简单的白衣或者青衣。
      “这衣服,是当时宴会那身,这么多年了,哥你不换件衣服吗?”他问韩笑。
      如果是普通人,换衣服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韩笑抿了抿唇,过了几秒才开口:“我已不算是活人了。”
      少年意气风发之时,宴会之上,言笑晏晏,突然听闻亲近之人是这场宴会最重要的祭品,少年从宴席匆匆离开,衣物也没有换,所以跳进炉子里的时候就是那一身祝贺的红衣裳,而以后他也只会是这身衣服。
      因为他的时间已经停滞在那一天了。
      这也是最开始明知穿红色会惹眼也只能外面浅罩一层的原因。
      晏清顿了顿,道:“怪不得。”
      他又想起什么,笑了一声:“那些鬼啊魂啊,老穿着难看又磕碜的衣服,原来是因为死的时候就是那一身啊。我说他们怎么不换衣服呢。”
      又是一阵沉默。
      晏清将自己扯皱的衣服轻轻抚平,又问:“那孽锁在身上,是不是很不好受?”
      “还好。”韩笑道,“他们只有不清醒时才会闹。平时很安静。”
      他说着,将晏清抱到之前威慑朱九扎到地面的那几根锁链前,将它们收回了袖中:“有几根我甚至可以控制。”
      “他们知道是我,都没怎么为难我。”
      “以前,继戎村的人们就很喜欢你。死后也会这样啊……”晏清声音很轻,“不止是他们,晏珏,我也很喜欢你。”
      韩笑一愣,好半晌才道:“我以为你会恨我。”
      他在剑中的日子里,分明看到晏琢连一丝一毫与自己有关的东西都要毁掉。即使是夜晚寂静无人之时,对着剑倾诉,说的话到最后都会加上一句:我恨你。
      “恨啊,怎么不恨。”晏清和他对视着,眼里似有万千情绪交织,“但谁说恨你不能喜欢你?”
      晏清有心解释一句:“当我知道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看到有关于你的任何东西,都会心痛无比。”
      “我很难受,你知道吗?明明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却依旧感觉有石头从胃中满到喉咙的难受。”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被我找到你,就在你身上下满禁锢,用上重重枷锁,让你生死都离不开我。”他突然从怀中跳下,指尖黑色闪过,一下摁在韩笑脖子上。
      韩笑淡淡地望着晏清红得惊人的双眼,其中黑气翻涌,疯魔毕显,带着毁灭而决绝的意味。
      他当然知道,因为那些漫漫长夜中,晏琢在说,他就于剑中听着。
      “但是,”晏清又缓缓收回了手,呢喃般,“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根本舍不得。”
      “你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我都保存得很好。”晏清说着,从腰间摸出折扇。
      折扇展开,咸鱼静静躺在地上。
      这东西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他并不指望自己能弄开,抬脚就往韩笑那边拨了拨。
      韩笑往咸鱼上打了道术诀,片刻后,那咸鱼自己开始燃烧起来,发出耀眼的光。
      晏清下意识提前捂住了口鼻,却见韩笑没有任何动作,这才意识到其实没有什么异味。
      光芒过后,地上出现了一柄通体黑色的长剑,剑柄上还镶嵌着一块白玉,玉上本应刻有剑名,主人的刻意下,现在依旧一片空白。
      这柄剑一旦见血,就会锋芒毕露,褪去黑色。
      晏清将长剑拿起,轻点剑身,刚想说些什么,耳边传来灰头巾特有的一板一眼的声音:“主人?”
      困住他们的空间破了。
      灰头巾看着拿剑似乎想要对主人意图不轨的晏清,卡壳了一瞬,朝韩笑迟疑重复道:“主人?…”
      “无事。”韩笑说。
      “那我继续除草?”灰头巾试探举起手里的铲子,得到韩笑肯定的回答。
      临走时,他犹犹豫豫地又看了下晏清,才离开。
      晏清突然想起什么:“那个老头呢?”
      按理来说他应该出来搞事情才对。
      “他入土为安了。”韩笑道。
      “话说回来,那朱九如果去青山匣子里没找到含笑剑,肯定会找回来吧?”晏清说。
      韩笑刚准备说什么,脸上突然一凝:“他已经来了。”
      继戎村一向安静,毕竟是死人的地盘,最大的动静,也不过就是不知何处而起的风,吹动草叶起伏。
      但现在,能肉眼看到不远处一团黑色的雾气正朝此地逼近,气势汹汹。
      晏清并不等它完全靠近,直接挥剑刺了过去。
      雾气受到剑气冲击,很快散开,而后又缓缓凝聚成一个人形,正是朱九。
      “又见面啦,晏兄。”朱九将手中的酒壶抛向空中转了几圈,接住别回腰间,朝晏清彬彬有礼笑了笑。
      “想必二位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吧?不如我们温和一点,二位直接将东西给我?”
      晏清并没有回答,而是提剑再次朝他刺去。
      罡风扬起,在地上打起一阵尘土,而朱九换了个位置,毫发无损。他面带苦恼:“晏兄,我们之间只能靠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吗?”
      一剑不成,晏清还想再刺一剑,突然感觉胸口一窒,他动作一下顿在空中,接着双手便脱力般坠了下来,剑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韩笑眉头一皱,将摇摇欲坠的晏清扶住,而后面色不善地看向朱九。
      “别这样看我,韩兄,早点给就好了嘛,老朱我也不想如此。”朱九满脸为难,“晏兄,将剑上的主印抹了,这样说不定老朱我能留你一命。”
      “不然等跟着那滴荧惑草汁融入你身体的鬼珠发作,你就彻底成为老朱我的鬼兵了。”
      魔修有很多种,其中就包含没有□□,以雾气为形的鬼修。而鬼修最为人不耻的,则是他们能够将活人或者修士炼化成鬼兵的鬼珠。一般来说,只有比自己修为低的修士,才能将其化为鬼兵。
      晏清转生后,并没有怎么修炼,理所当然就能被鬼珠炼化。
      韩笑抬手就要朝朱九挥出剑气,却见对方不紧不慢,有持无恐:“韩兄可以试试是你的剑气快,还是鬼珠的转化速度快?”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韩笑放下了手。
      “没事,哥,”晏清抓着韩笑的手,带着安抚意味地紧了紧,“大不了我成了鬼兵后你捏死我。”
      “此言差矣,”朱九突然插嘴,“晏兄,他可是这世间最在乎你性命的人了。”
      “为了让你不受打扰好好活着,拥有新的人生,他将自己和你的过去都封在继戎村那口红棺中,老朱我废了好大一翻劲才将那封印解开呢。”
      “可惜用的法子粗暴了点,韩兄的记忆似乎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不管怎么样,你们的团聚,老朱我的功劳不可埋没。”
      晏清下意识看向韩笑,却见对方目光虚散开来,语带怜悯道:“你想借神兵飞升,可曾想过这件事本就不能成?”
      “如何不能成?!”朱九似是被他这话戳中,脸色阴沉下来,“作为晏家大少爷的你说出这种话未免可笑。”
      “毕竟那晏家开山老祖,可是手中实打实沾了人命还能飞升的人,就依靠那柄神兵。”
      “就因为我是晏家大少爷,才能说出这种话。”韩笑眼中怜悯更甚,“晏家老祖飞升,靠的从来不是那柄神兵,而是稚子心性和出神入化的剑技。”
      “你在世间几百年,连这个都没调查清楚,还追求飞升之道。”不知是有多愚蠢。
      朱九读懂了其中的未尽之言,脸上不再是游刃有余的表情,他冷笑一声:“区区几句戏言,就想令我魔心破碎,想得美小子!”
      “天道一向公平,飞升一途,在你朝凡人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你自己终止了。”韩笑又淡淡补了几句。
      “从来不存在所谓的捷径或是例外。”
      “黄口小儿,胡言乱语。呵,你说再多,解不了主印,他还是要死。”朱九语气沉了下来,“看来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知他做了什么,晏清只觉体力经脉疼痛,似是有火烧那般。他忍着痛楚,借着韩笑的力勉强支撑身形,朝朱九讽刺地笑了笑:“你怎么能不信他呢,毕竟他师父可是那位传说的晏家开山祖宗晏云之。”
      “如果连他说的都是假话,那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的判断一定正确?”
      “住口!”朱九瞳孔微缩,雾气自四周凭空升起,将三人围在其中。
      晏清看到这些雾气,了然道:“鬼气不受控制逸散,你的魔心动摇了,不是吗?”
      在腾腾翻涌的雾气中,朱九突然笑了起来:“你们在骗我,你们肯定在骗我!没关系,没关系,骗我的人,一起杀了就是!”
      晏清见他状态不对,有癫狂之兆,心中暗觉不妙。
      四周围绕的雾气越来越浓,隐隐能从中看到血光闪现,伴随着像蛇般游动的锁链。
      “是了,杀了就是。”随着朱九的一声呢喃,雾气中隐藏的锁链四散飞出,隐约能看到那些数不清的锁链搭成了有规则的线条,蔓延向远方。
      晏清看到那锁链组成的图案,只觉得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这些都是孽锁。”韩笑神色肃穆,“他杀孽甚重!”
      “好眼色,不错,这些都是那些蝼蚁般的凡人。”朱九咧着嘴,鬼气森森。
      但是不论韩笑或晏清,都没看出他身上有这么多孽锁缠绕,毕竟所谓的噩梦不断,痛楚缠身,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到。
      “很奇怪对不对?”朱九朝两人走近一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孽锁是能转移的。”
      “准确来说,杀孽是能转移的。”他似是想起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这八十道孽锁,也是我转移到你身上去的,晏琢。”
      两人皆是一愣,难以置信看着他。
      朱九被这种目光取悦:“别这样看着我,现在我们都要一起死了,或者,把主印抹了,我兴许愿意停下来呢?”
      晏清似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焦急:“你把那孽锁当做血祭阵材料?!”
      “什么叫我把那孽锁当做血祭阵材料,应该是:那些孽锁现在的主人被我当做血祭阵材料才对。”
      “我们等着吧,很快他们的血液就会开启阵眼,没办法,你不愿给我,我只能换这种方法。”
      “如此执迷不悟!”晏清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直接抬手挥去剑上的标记,将剑丢给他,“你自己拿去看看,到底能否借这柄破玩意飞升!”
      朱九怀中一下落入沉甸甸的宝剑,他反应了会,而后欣喜若狂举起了剑。
      但没一会,他突然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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