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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神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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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我哥再重复一遍吗?”晏清冷冷睨着心神巨震的朱九。
“等等!”朱九盯着相互扶持的两人,注意到他们腕间的红丝,“肯定是因为他没死,肯定是因为他没死!你的神兵是假的!”
剑被丢在地上,发出当啷声响。
“没关系,我还有办法。我还有办法——”
晏清看着他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联系起那些孽锁组成的血祭阵,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在心中浮现:“你想用这血祭阵惊动上界?!”
朱九却只是在那呵呵笑着,并没有回答。
“你疯了。”韩笑皱着眉,“血祭阵没有连接到主人,这些杂乱的血液根本唤不来传说中的那柄神兵!”
“那又怎样?”朱九不在意地笑了声,“这么多人和我陪葬,有何不可。”
眼看大阵正逐步完成,甚至韩笑感觉身上的孽锁也被影响,正在躁动不安,连带着他也气血翻涌,没一会,就身形不稳。
好在晏清眼疾手快抓住了他,才没直接倒下去。
那些锁链上逐渐溢满了血,往处在阵心的朱九汇去。天上突然风雷涌现,轰隆雷声昭示着不详之征。
朱九感受着那些随血液涌入体内的力量,脸上笑意逐渐疯狂,而后突然凝固。
一柄平平无奇的剑凭空伸出,轻轻地点在他额间,并且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往里刺。
旁人看着只觉剑轻无力,而身在其中的朱九却感觉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正压向自己,反抗犹如蚍蜉撼树。
剑的主人一身黑色便衣,青年人身量,头发随意束起,有几缕散在颊边。他应该是正盯着毫无反抗之力的朱九,但朱九却没在那黑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任何身影。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眼中并没有渺小如蝼蚁般的凡人的影子。
“你……”朱九在那股恐怖的力量中艰难张开口,竭力想说些什么。
“师父。”韩笑朝黑衣人唤了声。
“徒儿。”黑衣人听到后很快速地回应了韩笑,而后看着眼前的朱九皱起了眉。
“上面说我要下来解决这件事,”他声音清冷,但开口间神色中便泄出了不符合年龄的稚气,“还说我不下来很多人就死了,徒儿也会死。而这些都是你干的,朱兆崇。”
他直唤朱九大名,而后松开了那柄剑,往后退了一步。
那剑并无人持,但朱九只觉其中力道不减分毫。
“什…么…?”他欲用力挣脱,躯壳承受不住压力,显出丝丝裂缝,一缕又一缕的鬼气从裂缝中逸散,很快被剑气绞杀。
见此情景,朱九只能不甘地站在原地,朝黑衣人瞪着眼睛。
“朱兆崇,你要找神兵,但没有神兵。”大概是想起什么往事,黑衣人周身的气息沉寂下来,他眼中现出一丝悲伤,如果忽略他的长相,这副表情和想起悲伤事情的小孩没什么两样,“现在你动不了,我想你应该能安静下来听我讲个故事了吧?”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应答,随意拍干净一片地面后,坐了下来。
坐下来了,他才意识到其余三人都是站着,有些不悦道:“这样看着你们脖子好痛,我们都坐下来好不好?”
韩笑倒是很干脆地盘腿坐了下来,而晏清被眼前情况弄得有点懵,也稀里糊涂坐在了韩笑旁边。
朱九更搞不清状况,在剑气压迫下,很屈辱地跪在了黑衣人面前。
“对嘛,这样才对。”黑衣人很满意,“讲故事前,我先自我介绍嗷。我叫晏云之,这是颜娘给我取的名字。”
朱九听到那名字一愣,满脸惊讶,连瞪人都忘记了。
他这副样子,让晏云之更加满意:“对嘛,这样才对嘛,老瞪着眼珠子很难受的!”
“你们都要好好听,听完就别老想着要什么神兵啦。我知道我故事讲得不太好,所以有让朋友帮我梳理,不会让你们听不懂的。”
“所以一定要好好听!”他认真嘱咐道,那眉眼中的稚气加上孩子气的话语,会令人下意识放缓表情。
“这是我和颜娘的故事……”
在一个无名的小村子里,有个到处流浪的傻子。
傻子无名无姓,破落寺庙和街头巷尾的柴火垛就是他的家,村里的阿黄旺财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但它们最喜欢的,他不会抢。
当然,很多时候,他只能饿肚子。
后来傻子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孩。
女孩家里人征兵的征兵,生病的生病。
拖着这样一个家庭,舍不得生病母亲的女孩已经二十好几了,还是没有出嫁。
村里人都叫她老孤婆。
女孩可怜流浪的傻子,便将他带回家。
傻子就这样在女孩家留了下来,为了方便称呼,女孩还给他娶了名字,叫晏云之。
女孩的母亲缠绵病榻数十载,终于在一个夜晚带着痛楚离开了人世。
傻子看着伤心不已的女孩,安慰她:“没关系!我会一直陪你的。”
他抱着女孩,轻拍女孩的后背,就像模糊的记忆中亲人对待他那样:“不哭不哭,颜娘乖乖的,不哭嗷!”
女孩破涕为笑,而后回抱了傻子,抱得很紧很紧。
两人就这样相依为命。直到后来,女孩也生了病,和她母亲一样,只能躺在床上。
傻子急得团团转,想了很多办法,但女孩只是一日比一日病的重。
有一天,傻子醒来,发现女孩到了平日起床的点了,还一直在睡觉,叫不醒。
傻子的心思很简单,他并不知道女孩已经死了,只以为对方太困,想多睡会。
毕竟前阵时间,颜娘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直在咳嗽。
现在能多休息会,是好事。
他就默默守在颜娘的床边,也不叫醒对方,渴了就喝门口缸里的水,饿了就吃门口枣树结的果。
枣树的果子很多很多,他可以吃很久很久。
颜娘的尸身逐渐腐朽,发出难闻的气味,但傻子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味道,于是想着去找个地方洗干净自己。
可惜他在路上的时候,一脚踏进了一个很深很深的窟窿,头不知道砸到了哪里,晕过去了。
等傻子醒来,他立马就找了回去。
而推开门,床上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堆枯骨。
傻子似懂非懂,颤颤巍巍伸手去碰,结果那风化已久的枯骨一霎就七零八落散了架。
尘土飞扬间,傻子呆愣着,眼泪却一滴一滴无知无觉地流了满脸。
他突然想起什么,粗鲁地擦干了眼泪,而后将洒了满床的骨头收集起来,炼进了自己的剑里。
后来他带着这柄剑继续去流浪。
来人问他:“你一个人吗?”
傻子笑笑,抱心爱的宝贝那般抱着剑:“不是的,还有颜娘陪着我,她就在这里。”
来人错愕。
渐渐的,他的流浪热闹起来。
“残忍!”
“无情!”
“不是人!这都干得出来!”
很多人这样骂他,但傻子很委屈。
他只是不想颜娘就这样生病离开,所以将颜娘尸身放进了锻炉,融进了自己的武器里。
这样以后颜娘就能永远陪着他了。
怎么就说他残忍无情了呢。
颜娘对他这么好,他才不舍得伤害颜娘一分!
傻子委屈得想哭。
村里人都叫他傻子,只有颜娘不嫌弃他,将他收养,还给他做枣糕吃。
他怎么可能会伤害颜娘!
但现在颜娘再也不会给他做枣糕吃了。
晏云抱着剑,眼泪像珠子般流下来。
呜呜呜颜娘,他们乱讲话呜呜。
怎么说呢,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怪难看的。
但傻子不在乎,他依旧抱着剑继续流浪。
再后来,有人说他剑术很好,让他去上界。
傻子不知道上界是什么地方,但那人说上界不会再有人莫名其妙骂他,于是傻子就去了。
“故事讲完啦。”晏云之抿了抿干涩的嘴巴,有些忐忑道,“怎么样,你们应该都听懂了吧?”
他突然想起什么,掌心摊开,金光一现,一块透亮的玉佩立于其间,上面端正地写着“剑尊”二字。
只有剑术至臻,方能称剑尊。
没有人相信一个傻子能做到剑术至臻,加上傻子很看重他那柄剑,因此渐渐的,世间就出现了神兵的传闻。
他炼的是白骨,不是活人,但世人谬传,变成了活人祭剑能成神武。
可世间何来的神武,不过是因为爱护,所以剑出必赢罢了。
悬于朱九额间的剑,甚至很可能还比不上普通的剑。
只是因为里面有剑主人珍视之人的骨灰,所以它堪比神兵。
“不!不可能!”朱九目眦尽裂,竟是生生在那剑气威压下站了起来。
但那悬于额间的剑也因此直直刺入,裂痕从刺口蔓延,瞬间遍布朱九全身,而后倏地散开。
漫天碎片飞舞,围在四周的雾气也逐渐散开。而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锁链则尽数崩断,化成光点逸散。
晏清突然想起什么,道:“他还骨灰还没找到,岂不是还能卷土重来?”
“他魔心已经破碎,即使活着也废了。再说,”韩笑还想说些什么,灰头巾突然举着铲子颤颤巍巍出现。
一下对上三个人的目光,灰头巾抖了抖,差点将铲子丢下。
“主、主人,”灰头巾一向怕韩笑,眼神下意识躲闪,即使对方正坐在地上,也不敢直视,“本来我把草铲了想把那老头骨灰洒到土里去的,但是突然狂风大作,骨灰全被吹飞了。”
末了他又补句:“我不是故意的……”
“也好……”韩笑低声道。
“主人……”灰头巾弱弱出声,“那我算搞砸了吗?”
韩笑摇摇头,只道:“结果都是挫骨扬灰。”
“那我?”灰头巾试探举起铲子,见韩笑点头,连忙离开了。
“骨灰?”晏清抬头看向韩笑,有些惊讶,“那老头的骨灰??”
“我本想抓个精怪守护继戎村,路上碰到这个骨灰精,实力不俗,便扣来了。”韩笑解释道,“没想到误打误撞。”
“封印本就难解,朱九能如此轻易进入这里解开红棺,想必他也有助力。”
“原来如此。”晏清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朱九有恃无恐,毕竟谁能想到骨灰也能成精呢。
“对了徒儿,我很快就要回去啦,你什么时候去找我呀?我在上界等了好久了!”晏云之看向韩笑。
“师父,”韩笑顿了顿,“请恕徒儿不孝。”
“徒儿可能去不了了。”
晏云之噌地站了起来:“为什么!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我知道了!”他将坐着的晏清拉起,“是因为弟弟不能一起去吗?”
晏清有些懵,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韩笑。
“还是因为你身上这些链子?”晏云之实在不解,“可是他们明明都同意了呀。”
“同意了?”韩笑愣了下,这才发现袖中的锁链乖顺地垂落在地,不似之前张牙舞爪,而其中蕴含的怨气早已消散。
“而且他们说,”晏云之微微俯身,似是在倾听什么声音,“你剑没有了,他们要留下来帮你。”
“还有弟弟,弟弟没有杀凡人呀,为什么不能一起去?”晏云之疑惑。
对面俩人对此皆是沉默,但晏云之可不管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要没时间啦,朋友在催我回去。徒儿,你要快点来哦,我等你。”
他说完,后退一步像小孩似的朝俩人挥了挥手,然后散做流光往天上飞去。
人都走光了,晏清看着韩笑,眼里隐约能看到红色。
“跟我回青山。”他朝韩笑伸出手。
对面的人并没有回答,低垂着眼,看不出情绪。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伸出手,却只感觉手中一沉,银丝扬起,对面的人倒在了自己身上。
“阿琢?”
“阿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