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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七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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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润花媚,从远处吹来暖湿的微风,拂起杨柳似万道绿线,雨后的晴空像洗过一般清澈明晰,只有丝丝浮云飘动,悠然自得的鸟儿停在枝头,精心的梳理着羽毛。
回到京城的家中,御医来了一趟又一趟,又是诊脉又是开药,足足折腾了三天,直到今天才稍稍消停一些,不会一天四五次的往府里跑了。照此下去,恐怕御医院可以搬到柳府中来办公了。
侧倚在窗边的榻上,沐在温暖的阳光中,神情懒懒的就如同投射进来的光线,手中才翻了几页的书已经没了吸引力,柳烟缈无心继续看下去,透过花窗看着园内的春景,轻声叹息。
“小姐,那个萧寒佑真的很漂亮吗?”云儿坐在桌边绣着花鸟,好奇的问。
“她啊……”眼前一双似笑非笑的眼,淡淡的愁弥漫在眼底,无法忘记的容颜和……哀伤,“是个大美人呢。”
突然,想起了那顿不欢而散的晚饭,似乎起因是自己说她漂亮,而惹恼了萧寒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何她会有那种反应,长的好看,为什么不能让人说呢?
看着微笑的柳烟缈,温柔的笑容让云儿轻轻一愣,这样的柳烟缈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那样平淡的笑容里隐藏着让她看不懂的情愫,似有哀愁却又无法捉摸。
“小姐,她武功很好吗?最近府里的下人都在谈论,说她一介女子却可以对付很多男人。”
歪着头,拿书的手搁在腿上,眼光轻闪,她笑了笑,柔柔的开口:“很厉害,我想她比那些男子都要厉害。”
想起萧寒佑中了毒仍然抱着自己施展轻功跃出几丈高的城墙;想起在树林时,她以水珠攻击突然出现的任子墨等人;想起她们冲进阵中,她一手持剑,一手护在她的身前,一路上却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那柄金色的软剑阳光下含血的光影,如金龙喷火的势态震慑着众人的心,流金的光华美丽却冰冷,舔血的瞬间,就是一个生命的终结。
然而,那样一把金光流溢的宝剑,在萧寒佑的手里,却又生出另外一种风情……
记得坐在她的身前,闪烁的眼底映着不断涌来的官兵,他们的眼里含着不明究理的愤怒和被那嗜血的景象所引领的力量,随着源源不断的刀剑向她们袭来……柳烟缈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直到那抹金光刺破她的恐惧,直到那些不断靠近她们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她才稍稍缓过神。
就在萧寒佑以一敌众时,她曾偷偷的瞄了她一眼,虽然只是浅浅的一眼,却是深深的震慑……为了张扬在那张绝色容颜上的笑容……
血光纷乱,沙尘四溢的天地间,那抹笑容却生的那么随意而淡雅,仿佛她在做的不是用剑杀出一条血路,而是用笔描绘出这场迤逦春光……漫不经心的疏淡。
昏暗的阳光下,长发四散飞舞缠绵着柳烟缈的眼,漫延到她的心……一种很庸懒的美,不该出现在那时的美,血色下张狂的让人无法喘息的窒息感。
她生来就该是那种无拘无束的在天地间自由翱翔的鹰,带着俯瞰众生的神情盘旋在高不可攀的天穹。虽然身为女子,却比男子更加意气风发,拥有着比男子更加卓越的领导能力,雄据着北方……
不过,也正因为她的能力,为她带来了杀身之祸。朝廷已将她的存在视为了固国之刺,相信不仅仅是朝野对她和火麟教不满,应该还有很多的江湖势力,也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然而,她却为了一个义气,或是……一个思念,不顾自己的安危夜闯国舅府,掀起千层浪却全然不理,这……又是怎样一个人?
笑,望着窗外满院的青翠,柳烟缈觉得不会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烟缈。”轻轻一声,打断了她的遐思。
苏絮语微笑着朝她走来,身后跟着丫环翠儿。
“是三嫂来了,快来这边坐。”直起身,柳烟缈想要起身迎她。
“快别起来,就躺着。”苏絮语快步过来,扶着柳烟缈的手臂,与她一同坐到榻上,看着柳烟缈略略苍白的脸庞,心下一阵内疚。
没有开口,望着苏絮语脸上千变万化的神情,心里的那个谜题始终得不到答案。
难道,设计将萧寒佑引来京城的,真是苏絮语?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关心她的萧寒佑?
眼前再一次出现那个淡淡的月色下,清冷的面色里隐忍的逃避和哀伤……
沐在如水月色下的孤单模样,让人心里阵阵的不忍,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帮到她。
“烟缈,身体好些了吗?太医开的药有没有按时吃。”苏絮语微笑着说,不知为何,她似乎在柳烟缈微微失神的眸中,看见一丝陌生的关切。
点头,笑的恬淡。“让三嫂费心了,我没事,是爹太过担心。你瞧我,不是好好的,那里就需要天天吃药了。”摊开手,柳烟缈笑的无奈。
“爹是为你好,他老人家最喜欢你,你被掳去后,他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看着柳万松担心柳烟缈的安危,整日茶饭不思愁容满面,她才从柳航涛口中知道了太子最近要立妃,而太子的生母仪妃可能相中了貌美恬静的柳烟缈,以至于让柳万松急成那个样子。
原来,眼前这个平日悠闲散漫的少女,不久后,就会成为太子妃。多少年后,这个青涩的少女就会母仪天下,成为这个国家里地位最高的女人。
拉起苏絮语的手,柳烟缈巧笑兮兮,“三嫂,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只是回来后一直没有得到空闲去找你。”
“什么事?”
低下头,抬眼间扫了一眼坐在桌边研究绣活的两个小丫环,说道:“云儿,你和翠儿去院里替我摘些新鲜的花来,这屋里少了这些东西,闷的很。”
“是。”云儿和翠儿一同退了出去,出门时,云儿回身轻轻将门带上,眼角瞄了一眼屋内的两人,正对上柳烟缈朝这边投射而来的目光,她们相视一笑,云儿点头将门关紧。
这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人精了,柳烟缈在心里想着。
“三嫂,你认识萧寒佑吗?”语出,便让苏絮语瞬间变了脸色,闪烁着不安的眸子,已经透露了柳烟缈想要知道的答案。
“烟缈,你、你怎么会问这个?”她怎么会知道的?是柳万松还是柳航涛告诉她的,亦或是……萧寒佑。
静静注视着苏絮语脸上的丝毫变化,退去了平日里随意玩笑的神情,一个平静到有些陌生的柳烟缈,让苏絮语更加紧张不安起来。
“三嫂,是你把她骗到了京城来,她进府那晚围攻她的那些人,早就得知萧寒佑会到府里来而埋伏在四周,对不对?”
轻轻的声音,透着坚定和确信,冷冷的语气来自一个稚气未脱的俏丽少女,看在苏絮语心里重重一惊。
进府以来,她第一次见到柳烟缈时,是在结婚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后院的竹亭下,一个黄衣少女靠在围栏上正在看书,微翘的嘴角含着惹人怜爱的微笑,专注的眼神连她走到她的身后,都不曾从书中移开过。
直到她轻唤她的名字,柳烟缈才惶然间回过头,忽尔一笑,甜甜的叫了一声“三嫂”。
那一声,让苏絮语喜欢上了单纯可爱的柳烟缈……可是,此刻陌生的语气,黑色的眸底隐动的淡漠疏离的目光,还是那个整天闲散不问事事的柳烟缈吗?
迟疑着,苏絮语低下头,不致一词。
“三嫂,不管怎么说,三哥对你很好,你怎么能在别人的面前那样诋毁他?你这样做,三哥会很伤心的。”叹息,轻缓,却如重锤敲在苏絮语的心中。
泫然若泣地抬头,眼里晶莹一片,有后悔,有无奈,更有伤心。
“我知道不应该这么做,但是寒佑与朝廷做对,总有一□□廷也会派大军剿灭火麟教,我也是想让她能归顺朝廷,免去那些灾难。而且,我哥哥奉命镇守漠北边陲,我也担心哪天皇令一下,让他清剿火麟教,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看着他去送死啊!”
虽然,苏问潮拥兵五万,但是与世代据守北方的火麟教而言,还是不能匹敌。一旦两军开战,苏问潮势必会败在火麟教的手里,到那时他的性命一定不保,这也是柳万松提出由她写信将萧寒佑引进京城,她会答应的原国之一。
“三嫂,萧寒佑真要造反吗?你怎么就会相信那些传言呢?”她不相信,她绝不相信那个骄傲的萧寒佑,会愿意背上一个谋国弑君的罪名。
那样一个清高自傲的人,那片清幽明静的眸子里,怎么会容得下那些世俗人才会不惜以身家清白来争取的名利,她又怎么能容忍自己沾染上那些世俗的束缚。
摇头,苏絮语抬手轻拭脸上的泪水,语气哀怨的说:“你深居侯府,又怎么会知道火麟教的势力有多大。火麟教不是一朝一夕出现的不名小派,早在三百多年前,火麟教的先祖便来到中原生活,当时他们与中原人样貌上有很大差异,听说都是身材高大蓝眼金发的异族。当地人很怕他们,觉得他们是妖怪,所以从不与他们交流。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地人发现这些样模迥异之人,除了长相与自己不同外,并没有什么妖术,不仅不会害他们,还教他们种植谷物和如何放牧。”
认真地听着苏絮语的描述,柳烟缈慢慢开始了解萧寒佑身后的火麟教。原来,火麟教的历史竟然可以追溯到三百年以前那么久,怪不得说火麟教的势力很大,一个盘踞在北方那么长时间的教派,他的势力当然不容小觑。
曾经,总是觉得有一丝幽蓝若隐若现于萧寒佑的眼底,一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听苏絮语描述了火麟教先祖的样貌,看来她是继承了一些先人异于中原人的长相。
轻叹了口气,苏絮语见柳烟缈默默不语,继而说道:“后来火麟教与中原人的接触平凡起来,慢慢也融入到了他们的生活中,中原人也有很多加入了火麟教。长此以往,火麟教就由一个异教,变成了一个融合了中原文化的庞大组织。他们从漠北苦寒之地一路往北,深入到北方的腹地建立了自己的文化,在与北方各种不同势力的纷争中,火麟教向来不会心慈手软。顺者昌逆者亡,是他们的对待其他教派的唯一态度。也正因此,他们才能快速的成长为北方最大的教派。”
“三嫂,我想你说的这些事情一定都是实事。但是,这也不能就说萧寒佑是一个坏人啊,他的先祖为了打下一片天而做的那些事情,不能算到她的头上。”柳烟缈看着苏絮语轻声说,火麟教先人所做所为的确是有违天理,不过,哪朝哪代想要开疆拓土不都是不择手段割除异己的,火麟教的做法也只是顺应了天下规则而已。
关于火麟教的事情,她这是第一次听到。但她不认为萧寒佑会和她的祖先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是与朝廷对抗意图谋反。
不,萧寒佑不是那种人。
寥寥几日的相处,她能感觉到……她的淡然和悲伤,她骄傲的态度和隐于绝色容颜下的世故,那些明灭闪烁的目光中,却从不曾出现过贪婪和暴戾。
摇头,笑笑,那笑容透着无奈。“烟缈,你不了解寒佑,她远不是你看见的那个样子。”
也许,只要看见了那张脸,所有人都会义无反顾的相信她,相信那样天姿国色的面容下,应该是一个温柔善良的灵魂……只有那样纯静的灵魂才能配得上,那让日月都毫无光华的容颜。
站起身,缓缓的走到书桌边,放下手中的书,站在桌边看着苏絮语,柳烟缈似乎有些语塞。
的确,她们才相处了几天而已,而苏絮语已经和她认识了几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的日子,足够了解一个人的日子。
她能相信苏絮语的话吗?她口中的萧寒佑是真实的,还是为了给她欺骗的行为,找个开脱的理由。
垂下眼,柳烟缈静静地站着,沉默。
洒在她身侧的阳光,柔软无力的抚摸着丝制的绣金裙边,晃动间丝丝金光映射到地面上,如同水面的浮光一般,娇媚惹眼的生动……
“烟缈,你太单纯,这些事都不是你该管的。既然你毫发无伤的回家了,就忘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吧。”苏絮语望着似有犹豫的柳烟缈,无法从她垂敛的眼中,看见任何情愫。
仍然沉默,垂下的发丝轻轻划过肩膀落到身前……什么东西,似乎在眼前一闪而过。
淡淡的,如羽毛般拂面的柔软,心……却有些疼。
“我知道了,三嫂。”抬头,微笑着,些许落漠。
那样的神情,微微让苏絮语动容,单纯的柳烟缈不会了解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可怕,真希望她可以一辈子如此刻一般单纯清雅,永远不要了解那个陌生的世界。
“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过几天再来看你。”起身,苏絮语向门口走去。
“三嫂,慢走。”她应,轻轻的。
“好。”回头又望了一眼站在书桌边,一动不动的柳烟缈,苏絮语忽然有些难过,那样可爱的孩子,怎么也会卷入这样的事非之中,真是上天弄人啊!
看着门轻轻地关上,看着一室的阳光……
抬手,停下,犹豫。
慢慢从衣袖里拿出一条金纱,轻抛瞬间展开,细腻的纱丝如阳光般柔软,柔软着心……柔软着眼底迷蒙的水气。
手指轻捻着紫麒麟,感觉着那起伏不定的凹凸,仿佛此刻的心情,茫然不知所措……
忘,也许吧。
但,要如何忘记……
忘记那清冷的银色下昂首望月的身影,忘记满园媚眼的春色都无法诱惑的孤寂眼神,忘记微风中轻托花瓣摇头叹息的怜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