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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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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婳睁大眼睛,稍稍往外探了探,瞧得真真切切,手执缰绳,端坐马背的,不是苏玉城是谁?
他是来寻她的?
对上苏玉城的视线,虽灯影幢幢看不真切,她却能感受到苏玉城眸中流露出的期待。
姜婳沉吟片刻,想不出苏玉城来寻她是为着何事,以她对苏玉城的了解,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么急巴巴的来,想必是要紧事。
他隐在暗处,大抵不想叫人瞧见,姜婳一手撑着窗帷,一面扭头看车厢里脑袋正一点一点的萝月和松云,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她悄悄撩开锦绣车帏,跟赶马的福伯说了声要去巷口买窝丝糖,随机不顾福伯瞠目结舌的模样,毅然提裙跳下马车。
姜婳素来任性,偷溜出府都是常有的事,撇开丫鬟和马夫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福伯自认管不住她,只得由着她去,倒是驾车的速度快了些,琢磨着得赶紧回府禀报老爷夫人才成。
今日寒碧山庄赏花宴,名为赏花,实则是同永宁侯府沾亲带故的世家交流感情,由着姑娘公子们相看的,姜勖向来不耐烦这个,去了也是给人当绿叶,他前些年去过一回,后来索性寻各种由头开溜。
姜婳边朝苏玉城的方向走,心里边想着,往后她成了亲,便有了最好的借口不去此种筵席,还能大大方方出门,倒是比待字闺中之时多一分自由。
她轻轻巧巧地走到马前,张了张口,杠想问苏玉城找她做什么,谁知苏玉城先吐出两个字:“上马。”
随机,不由分说,俯下身来,姜婳几乎能看清他寒星般地眸子上长长地羽睫,下一瞬,只觉腰间一紧,被他轻而易举地捞到马背上。
“欸?”姜婳惊呼一声,神情愕然,稍稍转过头去问道,“苏玉城,你要做什么?”
苏玉城轻笑出声,姜婳坐在他身前,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腔地震荡,他扯了扯缰绳,马儿便极有默契地乖巧掉头。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放心,婚期不过月余,我还没那么急。”苏玉城笑意暄然,“我饿了,带你去个地方。”
姜婳神情顿时变幻莫测,她跟苏玉城就有这般熟,都能开玩笑了?饿了就去酒楼,为了这点子事来寻她作甚,她又不是厨子。
许是茫茫夜色漫天漫地,夜风夹着馥郁花香吹在发梢衣角,让人心中格外放松,姜婳觉得今夜的苏玉城也格外不同,身上的冷意似被初夏暖风吹化了,举手投足添了些许暖意融融。
大晋男女大防已不似前朝那般泥古不化,姜婳自问有几分林下之风,初时有些不自在,可一想到两人到底是已蒙圣上赐婚的,婚期在即,此刻同乘一骑,即便叫人瞧见也不好说他们有失体统。
是以,姜婳很快便放松下来,听他对街巷边的吃食如数家珍,甚至时不时拿沧州吃食做比,姜婳越发觉得从前对他知之甚少,他骨子里并非是个冷心冷情之人。
会在意吃食的人,多少有几分烟火气。
想起初次相遇之时,他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姜婳确信他对女子几乎带着本能的疏离,如今怎的就肯主动亲近她?
将此间发生的事在脑中稍稍打个转,姜婳自觉不大可能是因为心悦她,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有了婚约。
单单一纸婚约便能叫他生出这般变化来么?
姜婳心中暗觉怪异,或许像他这般要做大事之人,生性便与常人不同。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疑惑尽数抛诸脑后,不管怎么说,从他三番两次送她礼物便可见得,他会是个有担当的夫君,这就足够,她试着去多了解他一些也未尝不可。
原本不觉得,直到被苏玉城带到一家支着油布凉棚的面摊前,姜婳才发现腹中已是空空如也。
店面不大,里头只能摆下两张方桌并几张条凳,已坐满人,姜婳便随苏玉城坐在外面凉棚下。
店里只一对寻常夫妇忙里忙外,一个和面擀面,一个将白白细细的面丝丢入沸水中煮,兼顾上菜、收拾之余,间或替她夫君擦擦额间的汗。
二人皆着布衣,女子髻上却插着一支金钗,样子简单,却将她略显憔悴的面容衬得精神许多,虽不是多话之人,姜婳却觉得这必是一对恩爱夫妻,简单对望一眼,眼角眉梢的温度便能感染人。
姜婳收回目光,落到苏玉城身上,他却犹自未觉,依然对着煮沸的面汤之上氤氲的白色雾气愣神,不知是在看锅里的面,还是煮面的人。
“你认识?”姜婳忍不住心生好奇,看那二人似乎并不认识苏玉城,不知他为何舍了那么多摊位酒楼,独独带她来这儿。
苏玉城淡淡摇了摇头:“不认识,初来京都之时来吃过几次。”
仅此而已?姜婳猜测着,或许是这家的面煮的格外好吃吧。
可待老板娘将满满一碗阳春面端到她面前,姜婳挑了两根,细细一品,却未觉出有何特别之处。
苏玉城默然半晌,待她吃第二口,方才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幽幽道:“若要你选,你想像宫中娘娘那般簪花着锦,还是想像老板娘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过最简单地日子?”
呃,吃碗面而已,怎么还扯上人生追求了?姜婳有些愕然,这番话竟是从嘴里说出来的。
见他直直盯着她,眸光熠熠,姜婳下意识地觉着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身为女子,这种问题姜婳自然想过,甚至跟阿娘说过,她不要嫁给皇亲贵胄在天家威严之下委曲求全,与其拿自由去换锦衣玉食,她宁肯自个儿辛苦些也要寻个一心待她之人。
她原本以为宋梓言便是那样的,可她眼神不好,宋梓言的闲云野鹤只是表象,内心野心勃勃五人能出其右。
“繁花我自己会种,锦缎我自己会买,自然像要选一生一世一双人!”姜婳笑了,灵动温润,如同山间清溪里游着几尾锦鲤,又仿若夏日经风而开的新荷。
她望着忙碌的夫妻二人,忽而知道苏玉城为何会来此处吃面了,那二人身上定有他爹娘的影子,只是他爹娘早已作古。
想到这些,姜婳倒是忽略了苏玉城问这话的用意,脑中浮现出他初时淡漠疏离的模样,越发觉得他像林间一棵全凭自己长成的大树,性子若不冷,早就被族人瓜分吃了。
姜婳不欲提起他的伤心事,便将话题转到了赏花宴上,沉声告诉苏玉城,表姐将与世子取消婚约。
苏玉城这才从满心欢喜中惊醒过来,想起他来找姜婳的正事。
天色已晚,苏玉城本是想跟姜婳提点一二,便各自回府。可见着她跳下马车逍遥肆意的模样,他忽而改了主意,想带她在城中转一转,叫她多了解他一些,或许便能少想宋梓言,多喜欢他一些。
待经过面摊,他却鬼使神差地停下来,姜婳自小锦衣玉食,他却无意庙堂,待有一日想要离开京都繁华之地,姜婳肯不肯跟着他呢?
知晓了她的心意,苏玉城几乎立时在心中起誓,此生只娶她一人,绝不负她。
回过神来,见姜婳望着他,神情诧异,苏玉城忙收敛心神,沉声道出他的打算。店中两桌客人叫了几碟下酒菜正推杯换盏,外头童子挑着灯笼穿来穿去,倒不担心被人听了去。
没想到他竟为她考虑这么多,听他将此事悉数揽在身上,却叫她装作不知情,姜婳心头微微一动,眸光也不知不觉软了下来,面上带着担忧,握着木箸的细指不由加了力道,粉瓷般的指甲泛出月牙似的半圈白。
前世她为宋梓言做了那么多,换来的是一盏鸩酒,今生明明是她“算计”了苏玉城的婚事,他却当了真,尚未成亲,便将她纳入羽翼之下,时时想护她周全。
姜婳原以为经过前世之事,她的心肠定然硬了许多,不会轻易被人感动,没想到竖起的心房忽而在苏玉城这里溃散得一塌糊涂。
“那你呢?焉知永宁侯不会狗急跳墙迁怒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