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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 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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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新年就一定要回家,因为每次他回家都觉得困扰,那并不是和家人相处的问题,只因他的节假日都正逢别人的出游高峰,每次在家躺着就听闻到外来客人用这他们的家乡话在高声说话,闹得每天晨不清爽,更加上帮忙料理民宿,夜不能早眠,长久以来,就对回家产生抗拒,但是经过了芮秋衍堂姐的事情和饭店那些事情,再一个人呆在异地的学校宿舍不回家,不仅心会觉得凉凉的,还会觉得异常冷落,所以他还是买了一张票,搭上春运的热潮。
人太多,上车就是二氧化碳过量,一下车就感觉到氧气不足,他拖着行李,将头缩在衣服中,冬天的气温让刚刚已经热出汗的身体迅速冷却打颤,从过于温暖的地方忽然来到降低起码十度之内的杭州,一时还真适应不来,他目前一心一意想赶到更温暖的车厢,经过转车到客运站,再从市区的水泥森林到桐乡,走入西栅处,走入真正带着水气的乌镇,听着摇摆着船坞,流动的水声,听着乡音,他总算是有着到故乡的感觉。
总算到达家乡了。
小道流水桥上,有一间间乌瓦房,对于游客,不知道哪家才是真正的家,对于归人,再相似都找到家的感觉,笼罩在水色之上,悠然的是依旧保留的小镇气息。
“汪!”一只黑色的大狗拦着他的路,拼命摇着尾巴,就好像尾巴真的不会掉一样。
裴终倒不是怕狗,只是他多少怕流浪的大狗,因为流浪犬是没有人管,它对你表示友好那还好些,如果忽然扑过来,那么他就等着打防疫针,特别是大狗,他更加没有办法对付了,何况他现在手拉着,肩背着是重物,也许他该退后一点,让这狗一条前进的方向。
“汪!汪!”
裴终退后几步心想,叫我也没有用,我说不出哄狗的话,你如果真懂人的心意你我就各走各的路,如果你不懂我的心意你就乖乖蹲在这儿,你不需要赶路,但我还赶着回家蹭饭呢。对望了几分钟,那狗不动,只是拼命摇尾巴,裴终就拉着行李继续走自己的路,没想到一超过那狗,那狗就起身,不停地一边摇着尾巴,一边紧跟着他。
想跟过来吗?这狗难道觉得他对它的味道吗?
“汪!”
裴终心想,你可不可以不叫,我不懂狗语。
“汪!”这声倒好像响应一样,裴终低头,看着它用着眼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立起的耳朵好像在倾听着他的心音,而咧起的嘴巴则好像有一种归属的笑,黑色的皮毛有着流浪过的沧桑,也许它真是过累了流浪的生活,所以看中他这个游子,想跟着他回家吧,或者吧,反正没有到他家门前,这只流浪狗还可以选择它的狗生活。
小轮车架上绑好的行李,随着走过的青石板路的起伏发出叽嘎的声音,好像在融合着此刻船上为旅客表演的苏词船歌,随着弹词而一起一落,身后的狗好像也在聆听着这一刻的平静,只发出因一边走路一边呼吸的呼哧声,很快,拉长的身影逐渐向晚,而万家逐渐亮起白炽的明,裴终也停在一间宅子前,然后走入,敲门。
“终于回来了吗,终?”是裴终的妈妈,只见她看到他身后有一只黑色大狗,然后问,“买的?”
裴终摇头,然后呼一口气,抖缩着一下,他妈妈会意,然后打开家门说:“进去吧,”然后她看了看狗,“你也进去吧。”
裴终将两件沉甸甸的行李放在沙发上,抽出手信后匆忙将行李的链一拉背上二楼放在房间中,过了一阵换了衣服才下楼,而他们的父母在围绕着狗在展开话题:
“不是买来的狗,难道是他同学送的?或者拜托他暂时照顾的?这算是自来狗吗?”
而他父亲说:“应该是自来狗吧?”
“那么大的狗?”
“越是大,越是福气吧。”
裴终耸耸肩膀,推了推手信给他们,然后在纸上写了二行字:
“学校那边的特产是鱿鱼丝,我想保存期也不长,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不,所以还是买了蚝油。”第一行字。
“这狗,就在前三个路口遭遇它的,它自己跟过来,你们觉得怎样,是养它吗?”这是第二行字。
他父亲将蚝油放在厨房后,拿出一个小碟出来,盛了饭菜,然后放在狗的面前,那狗很兴奋地俯身吃饭,将碟子推来推去发出摩擦地板的声音,然后他说:
“长途回来你也饿了,快吃吧。”
裴终装了饭,然后吃了几口,他妈妈说:“看来你好像瘦了。”
他爸爸说:“别惹孩子说话。”因为裴终想回答他们的话,一定要中途写字,那么就会妨碍了他吃饭,自从裴终不能说话之后,裴家一直都很安静,乌镇的气氛本来是安静的,但这儿特别安静,他们看自己的孩子,就好像带愧意,又好像带着不知道怎么沟通的眼神去看他,而裴终则感觉到他们无形的压力,将一个家压到扁扁的,也许这个时候多了一条会叫,会活泼地缠着饭碟,会摆尾巴的狗会是一件好事情。
“是不是应该帮它洗澡会好一点,它毕竟是流浪狗。”
“我觉得应该带它去打防疫针再洗澡会比较好,它毕竟是一条大狗,如果洗澡的时候咬一口可也不是闹着玩。”
裴终吃了许久,他许久没有吃家乡菜,所以将菜细细咀嚼,麻利地收拾了饭碗后,他听到背后父母说:“不用了,我洗就好了。”
他父亲说:“在学校生活好吗?”
裴终点点头。
“有没有加入社团?”
裴终摇头,加入社团需要很多的沟通,他最多可以做是一对一的沟通,无法多方面。
“没有特别难受,或者特别的事情吧。”
如果碰妖怪,被妖蛇咬这种荒唐的事情可以说出来的话,裴终笑了笑,摇头。
“同宿舍的人对你好吗,没有歧视你吧?”
他再次摇头,心想,还好吧,里面的人都各自为政,一个爱食爱蹲家的文问,一个自恋有钱的芮秋衍,一个拍拖当失踪人口的黄竞镜,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歧视别人,只有饱着肚每事情打发的人,才会将无聊的心情发泄在无法辩驳的人身上,
“那就好。”
“贯诚,别好像说到孩子去哪儿都受欺负的样子,小终是大人,他会自己保护自己的。”那一只狗叫了一声,然后裴终揉一揉眼,然后写了一写,上面是这样的:
我累了,想早点洗澡休息。
他们哦了一声,然后裴终走上二楼,二楼有着其他暂居的旅客,也仅仅只有三间房,但二间已经客满了,看着他们低着头,摸了摸狗的脑袋。
这样的气氛,对裴终来说,实在是压抑。
他将行李中应该要洗的,应该放好的,应该拿出来,应该保留的,都一一收拾好,洗澡后换过衣服,他看到房间多了那只狗,那狗又用着眼巴巴的眼神看着他。
你想要什么?裴终心想。它该不会要他写字,然后拿给它看吧,它又不懂看汉语。反过头来它就算会说狗语,他也听不懂。
那狗还是用着那眼神看着他,他在想是不是它需要抚摸?或者领它到厕所?裴终很少接触动物,所以也搞不清楚它的行动代表着什么意义,就算他是读心理专业,但是只管人类的心理,可不管动物心理。
那狗也许想跳他的床吧,裴终叹了一口气,然后坐在床沿,对着它眼睛。
这样的眼神,好像在等待什么,好像一笼黑色的水灯,闪烁着等待归人的感情,你真是很奇怪啊,总不会也是妖怪吧?裴终心想。
那狗没有反应,倒是裴终自己笑了,哎,他给妖魔鬼怪吓怕了,见到人就觉得是不是妖怪,遇见鸟就想是不是妖怪,遇见树想想是不是妖怪,连现在看到是狗,都怀疑是不是妖怪,他也许患上怀疑妖怪综合症,什么都疑神疑鬼,他递出一手摸了摸狗的脑袋,然后看着他心想,如果你能够感受到我的想法的话,那么我只想说,欢迎你到我们裴家,如果要玩,我明天会陪你的,但现在我需要的是睡眠。
随后,他起身,然后将它领出去,然后关门关灯,而门后是那狗呜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