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鹓鶵 ...
-
皇贵妃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艳丽的笑意，好像她向皇上讨要的，只是一斛明珠而不是一双手。
华婕妤呆愣地站在原地，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美人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依偎在皇帝怀里轻声问：“怎么，皇上这是舍不得吗？”
“……你啊。”皇帝笑得无可奈何，哄道：“楚楚要的东西，朕什么时候没有给过？——来人啊！”
他随意吩咐道：“那便取了她的手，给爱妃呈上来。”
华婕妤根本没有机会呼喊，直接就这么被捂着嘴被侍卫拖了下去，之后便再没有出现，在座的众人只听得隐约一声声凄厉的被掩盖住的挣扎叫喊，还有两个重击的声音。片刻后。一个侍卫捧了一个盒子，然后递到了皇贵妃面前。
“打开。”皇贵妃淡淡开口。
侍卫按照她的命令，掀开了盒盖。
在座的众人根本不用看，只用依靠想象，都明白里面是如何的血腥可怕。
有些胆小的嫔妃都已经忍不住用手掩住口鼻，防止自己惊慌地喊出声。
然而直面这个的皇贵妃神色却很平静，她懒懒地望了一眼盒中之物，然后微皱了眉：“都被弄脏了……”
侍卫连忙跪下想请罪，却又听见皇贵妃开口吩咐：“既然脏了，那就扔了吧。”
皇贵妃说得随意，然而只短短在这几句话的时辰，挑衅的华婕妤已经失去了一双手，而她自己也已经生死不知。
这足以让在座的所有人感到心惊。
不仅是因为狠辣，而且还因为周文帝的纵容。
谁能够想到，周文帝会将一个婕妤当做玩物给皇贵妃随意处置。
而她们最害怕的是，既然皇贵妃能这么对待一个挑衅她的嫔妃，那么也就是意味着，她可以这么随意地对待她们这里任何一个人！
而这一切，都是被周文帝允许的！
气氛顿时冷凝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在这个场合多说一句。
缪夫人也是如此，她敛下了从刚开始就隐带不甘的眼神，低下头再也不敢多想什么。
她此刻万分庆幸华婕妤先上去做了出头鸟去挑衅皇贵妃，否则如今被斩断双手等死的，就会是她了！
经过这一件事，缪夫人到底放下了这几年来希望周文帝回心转意的妄想。
不过她的处境和别人相比并不算坏。
近些年周文帝几乎独宠皇贵妃，这就导致了宫中几乎没有新的皇子诞生，但缪夫人有福，膝下已有一子一女，只要她安心本分的生活下去，能够爬上高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抿了一口酒，对坐在身边的儿女轻声道：“你们以后便只要努力上进，其余多的是，再不准说，也不准做。”
然而，她说完，便见自家皇儿似乎遇到什么惊慌的事，目光惊恐，脸上也因为紧张失去了血色。
缪夫人以为他是生病了，才要问紧张地问他是哪里不舒服，就被皇子拉住了手，在手中写了四个字：
“母妃，救我！”
……
华婕妤被拖走了，连带着装着她手的木盒也被人吩咐处理掉。
御花园依旧干干净净的，桂花的暗香浮动，闻不到一丝血腥气。
圆月高高悬挂在天空，漠然地将月光播撒下来，却到底是有些冰冷了。
赏月宴照常进行，就好像刚刚出现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拜月之后，本该是嫔妃争相斗艳的时候，但因为除了华贵妃一时，再没有人想做这断头的出头鸟，全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无声地饮酒，本该美丽热闹赏月宴，变得异常肃穆。
宫中对于赏月宴位置的安排，自然是十分讲究，能坐得越靠近亭子，便代表了位份越高，越受宠幸。
就比如华婕妤，虽然位份不算最高，但是颇受了几分宠幸，便能坐在皇上来时的路边，再比如四妃，也是围绕着亭子而坐。
而毛才人身份低微不说，甚至连圣颜都几年未见，自然可以说是被安排在了御花园的角落。
然而这一点如今还算得上是好事，至少刚刚的场面，吕斐和毛才人坐得够远，并没有直面的紧张和恐慌。
见中间的事情平息了，吕斐觉得自己肚子有点饿，于是拿了一块面前的金丝糕，十分高兴地放进了嘴里。
尽管吕斐跟着毛才人衣食无忧，但那也只是吃饱住暖而已。
没有皇上的宠幸与赏赐，仅靠那些许的月例，还要时时打点宫人，就算是毛才人的生活连小富都算不上。
这就是后宫的冷酷之处了。
所以吕斐的日子里如果想吃点点心，除了仙兔包这样简单廉价的，很少有机会吃到更精细的点心。
就比如这金丝糕，龙须糖还有一碟金色莲花状的松子百合酥。
吕斐吃完了金丝糕，又咬了一口百合酥，在酥脆的表皮融化之后，蛋黄与鲜肉的咸香顿时充满了他的口腔，然后他又捧起酒杯，抿了一口桂花蜜水冲的蜜酒，清甜熟悉的味道让他顿时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和他在以前喝的一样。
有了酒和点心，这个赏月宴已经值得他高兴啦！
毛才人也同他一样，对前面的事情毫不关心。
不过她到底是宫中的老人了，见吕斐已经喝了一杯酒似乎还打算喝第二杯，担心小皇子喝醉了出丑会引得皇上注意，便开口提醒道：“莫再喝了，等会还有歌舞，若是喝醉了，便错过了。”
吕斐向来听话，见毛才人这么说，就转而倒了一壶蜜水，没有再掺酒了。
而在亭子那边，毛才人口中的歌舞早已经开始了。
吕斐的位置离亭子很远，就算有歌舞也看不真切。那些挥着水袖的舞姬与弹奏的乐曲，等到了他这里，已经是影影绰绰难以分辨了。
……还不如吃点心。
皇贵妃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面前的表演，看起来并不是如何地感兴趣：“唔，早知如此，倒不如先留着她了。”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华婕妤。
见美人兴致寥寥，周文帝轻笑出声，摩挲着她的皓腕，安抚道：“无聊了？那朕今日便送你一个有趣的玩意。”
皇贵妃这才稍微提起了精神，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中带着笑意，无声地催促着周文帝快点将有趣的东西带上来。
周文帝便挥手让舞姬下去，然而却依旧让乐师留在原地：“来人，将东西带上来。”
舞姬行礼立场，原本就静待命令的侍卫们将周文帝吩咐的东西抬了上来。
那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方盒，或许是个笼子，或许是为了给美人一个惊喜，这个方盒上面盖了厚厚的一层布，将其遮得严严实实。
而在绒布之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还有隐约拍翅膀的声音，以及轻微地啼鸣。
这应当是活物，而且是一种鸟。
看这个笼子的体积，这只鸟应当还不小。
皇贵妃这下眼睛一亮，直起身子，总算打起了几分精神：“皇上，这到底是什么？”
若是一般珍重的玩意，想来也不值得皇上如此看重。
“爱妃不如猜猜看？”周文帝笑着说。
皇贵妃所知的鸟类并不多，再怎么想，也只想到了之前外邦进贡的孔雀，或者猛禽，鸵鸟之类。可这些见过一次，便并不觉得稀罕了。
等周文帝摇了摇头，皇贵妃便再也想不到这里面会是什么。
她起了好奇心，索性也不等周文帝再卖关子，自己走下了亭子，挥退侍卫，一把拉掉了那笼子上的遮布，然后下一刻，尽管是见过无数珍稀的宝物，她依旧被这礼物震慑了心神。
而靠近些有缘能第一眼见到的嫔妃们，也无一不惊呼出声。
在笼子中，关着一只大鸟。这只大鸟浑身是一种绚丽而刺目的金色，燕颌鸡喙，身披金色羽毛，大如孔雀，长着华丽的羽冠与华盖一般的尾羽。
“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鶵。”周文帝走到了她的身后，笑道：“若世间真有凤凰，这应当便是了。”
凤有五色，赤者凤，黄者鹓鶵，青者鸾，紫色鸑鷟，白色鸿鹄。
周文帝在美人耳边笑道：“虽我不能予楚楚后位，然将此鸟赠与，好让楚楚知我心意。”
冯皇后废了，然而周文帝碍于各方压力到底不能将冯家庶女捧上后位，尽管在四妃之上私设皇贵妃一位，且皇后之位等同虚设，但是这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周文帝将这神似凤凰的神鸟在众嫔妃面前赠与皇贵妃，未尝不是彻底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在他眼中，皇贵妃便已然等同于皇后了。
众嫔妃还未从这鸟的神异之中回神，也听见了不远处周文帝的话，顿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与嫉恨。
这可不是普通的鸟，可是凡人难得一见的神鸟凤凰！
如今周文帝将此物赠与皇贵妃，那皇贵妃岂不就是得了凤凰的庇佑，那她们算什么？永远上不了台面的凡鸟？
尽管嫔妃的心思各异，然而有了华婕妤的前车之鉴，到底是把恨意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只有缪夫人没有和她们露出相同的神色，脸色苍白，手中满是冷汗。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所谓的凤凰，不似嫉恨，反而满是担忧惊惧，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皇贵妃自然是爱极了这只鸟儿，便让侍卫将笼子打开，她要好好端详一下这只神鸟。
回去后，她便要在宫中设立凤栖阁，真正的凤栖宫已经荒芜落败，住着一个疯子，而她的凤栖阁，才当真是凤栖之所！
“这神鸟之异不止如此。”见神鸟姿态高雅地迈步走出铁笼，周文帝拍了拍手，却并不让贵妃靠近，反而将她拉回了亭中：“传闻吹箫引凤可得凤鸾和鸣，飞来起舞，楚楚可想一见？”
“这岂不就是凤凰来仪？”皇贵妃没有想到周文帝居然还能让凤凰起舞，心中喜悦无比，容貌更显灵动娇媚，娇缠道：“皇上，快让我见一见罢。”
周文帝自然应允，便让乐师奏起玉箫，假作凤凰鸣叫。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不知乐师是何处来得技艺，在他的箫声逗引之下，这金色的神鸟当真附和着鸣啼，更是展开了金色的羽翼，似乎便要舞将起来。
皇贵妃美目流光溢彩，见着神鸟鸣叫起舞，忍不住兴奋就要拍手称好。
然而下一刻，异象突发。
就在神鸟伸长了脖子展翅欲飞之时，玉碎般的叫声猛然拉细，竟然变成了泣血般的啼哭！
它的啼哭尖利高亢，让所有人眉心一跳。在这一声过后，还不等周文帝与皇贵妃查看什么异常，便见它长颈一垂，跌落在地，羽翅颤动——
像是就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鹓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