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瓦

15、婚礼彩排现场

　　转眼又是周末。距房东女士的婚礼剩下不足半月。
　　能参与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游艇婚礼，肯娜从一开始就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关注。她这么一个嗜睡如命的人已经连着月余周末第一个起床了。
　　“早餐准备好了,我数三声都给我出来。”她在餐桌前忙忙碌碌，口中大声喊着。“一，二，三……”
　　“肯娜，我能不能不当你的伴娘了？到那天你估计会折腾的我们一夜不睡觉的。”鸡蛋揉着眼睛第一个走出房间。
　　随后的蓝瑟跟着附和。“同意鸡蛋说的，你就饶了大伙吧。”
　　“都给我闭嘴。”肯娜不甩她们，径直走到没有动静的神仙姐姐房门口。“三秒钟之内你不出来我就把你的罗盘当废铁买了。”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神仙姐姐苦着脸控诉：“这不是早就解放了吗？不是早就有劳动法了？不是早就有人权了？”
　　“刷牙，洗脸，吃饭。动作快点。九点要赶到码头参加婚礼彩排。”说到这儿肯娜看看客厅的钟表。“已经八点一刻了。”
　　“是。女王陛下。”
　　神仙姐姐这句话让蓝瑟想起了那个史上最佳短篇小说。她绘声绘色的给鸡蛋她们几个讲了一遍。几个女人在略显阴霾的早晨笑作一团。

　　蓝月亮号游艇上，彩排现场一片混乱。
　　司仪、音响师、灯光师、摄影师、伴郎伴娘们第一次在一起走台，乱也自然。
　　“这段海上钢琴师的配乐在他们讲述恋爱经历的时候放。新郎，你就把自己怎么爱上新娘并向她求婚的过程说一遍，越自然越好。”司仪在现场紧张忙碌的指挥着。
　　“灯光师，仪式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先放投影。小王，他们的照片幻灯片做好没？”
　　“好了好了，都在电脑里。”
　　“行，到时候你负责投影仪督场。灯光师，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出场时别忘了给追光，现场除了背景光其他都关了。摄影师，让你的助理把摇臂跟上，镜头越拉越近然后定格。新娘父亲讲话的时候别忘了给个近景，注意眼神，眼神。”
　　蓝瑟听得暗暗称奇。这哪是结婚，根本是拍电影，司仪都能当导演了。她自己定要一个极简的婚礼，这么复杂可受不了。
　　鸡蛋拉拉肯娜的衣衫。“乖乖，二婚还这么隆重？”
　　“不了吧？据我所知很多人离了再嫁都是轰轰烈烈的，二婚比一婚还幸福。”
　　“嗯，我不怕了，以后我什么也不怕了，二婚三婚多少婚咱都不怕了。”
　　折腾了几个小时，各环节都配合好了，这会儿才开始正式彩排。穿了高跟鞋的四人早已疼得站不直腰。
　　此时，船方扬帆起航，随着水波摇晃。
　　蓝瑟感觉自己的肠胃纠结翻滚。她很少坐船，没想到反应这么大。强忍到陪伴新娘走完红地毯便退下休息。
　　“喝点水。”与她搭档的伴郎体贴的递水给蓝瑟。
　　“谢谢。”
　　“屏住呼吸，把气息往下送可以让你舒服点。”
　　是吗？蓝瑟不可置否暗自试了试，还行，有点用。“嗯。”她挤出笑容。“感觉好多了。”
　　“叫我阿Ken，我想，”阿Ken看起来比蓝瑟还小些，漂亮的杏形双眼看着蓝瑟。“你一定不记得我的名字。”男人长这样一对眼睛感觉很祸水。
　　“呃，我这人记性不太好。”
　　他低头看看蓝瑟双足，忽然半跪在蓝瑟面前。
　　蓝瑟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你鞋子鞋号不对。”他一边说一边利落的脱下蓝瑟脚上的鞋子，伸出手将礼服口袋里的手帕垫在地上。“让自己的脚放松一会儿，不然你的胃还会很难受。”
　　长这么大，蓝瑟第一次被人捉住双足。眼前的明明是个大男孩，可她却还是脸红了。“你还挺懂鞋子的。”这鞋子是房东女士给她们买的，鞋号的确不是很合脚。
　　阿Ken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鞋店导购。给女人挑鞋子可是我的专长。有空来照顾一下生意。”
　　“是吗？”蓝瑟接过他的名片，语气里充满诧异。“真没想到。”这样一个谈吐得体的阳光男孩当模特都够格了，居然是卖鞋子的。
　　阿Ken倒是坦然。“很多人都像你这么说。我可不在乎，我就是喜欢卖鞋子。喜欢看到女人穿上鞋子后满足快乐的表情。”
　　“嗯，应该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工作一定要让自己快乐，不快乐我可不干。”
　　蓝瑟扑哧一声笑出来。
　　“怎么？觉得我孩子气？”
　　“不是不是。”蓝瑟急忙摇头。“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只做快乐的事。但，长大了才发现快乐太困难。”
　　阿Ken不以为意。“只要想，没什么不可能。”
　　彩排结束后，神仙姐姐几人凑过来。阿Ken礼貌的说再见转身走向另外几个伴郎。
　　“呀，说是想吐，结果跑这儿来跟小帅哥聊天？”
　　“哪有。”蓝瑟把名片递给她们看。“小帅哥的店，咱们哪天去捧捧场。”
　　“卖鞋子的？”肯娜惊奇地问。
　　阿Ken远远听到，对她们几个帅气的眨眼。
　　“天，我一定要去他的店里买鞋，还要他亲手给我穿上。”
　　鸡蛋推推失神的肯娜。“注意气质。快结婚的人还这样。”
　　“谁让路逸文整天一个好脸都不给我。”
　　“婚礼仪式就那么一会儿，你不要什么都追求极致。要学会妥协。”神仙姐姐劝告她。
　　“妥协？我为什么妥协？为什么是我妥协？路逸文怎么不妥协？”
　　蓝瑟觉得胃又纠结起来。“好好好，你不妥协，你就拧巴着。拧拧更健康。”
　　好容易上了码头，江北淮早在那儿等着。
　　肯娜她们几个拿蓝瑟取笑一阵各自走了。
　　“好端端抱束花做什么？白白让她们取笑我。”
　　因为要见爷爷，江北淮穿了蓝色中式上衣。他抱了一大捧白色海芋，眼镜也没戴，神清气爽的样子格外惹眼。
　　江北淮做出沮丧表情，指着海芋说：“生平第一次抱着花在人群来往中等一个女人。”
　　“好吧。”蓝瑟忍住笑把花接过来，鼻息间立刻闻到清新草香。“怎么奖励你的壮举？”
　　江北淮拉起她的手朝罗孚走去。“值得你费一会儿脑筋。”
　　“那，奖励你听故事。”
　　“听故事？”
　　“嗯。”蓝瑟从车窗向外看去，阴霾天空已隐约透出光亮。“很久以前的往事。”
　　江北淮一怔，渐渐地，愉悦线条从嘴角蔓延到眉梢。

　　到了老宅，老爷子正在跟二叔公下棋。老管家说去通报，蓝瑟忙拦下。“老爷子跟二叔公棋艺不分上下，扰了心思输棋可不好。你去忙吧，我们四处转转。”
　　老宅不大，领着江北淮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打小最喜欢的小角落。
　　“你看，这儿是宅子的死角，平日里没人来。父母走得早，碰到高兴的委屈的难过的事我就挖个坑随便种些什么。”
　　“种活过么？”江北淮怀疑的望着角落里的杂草。
　　“哪里种的活？”蓝瑟笑起来。“不是播种的季节，种子什么的都是从厨房里抓把谷物那么一埋，长的出东西才奇怪。”
　　“这么说，这下面埋藏了从小到大所有的心事了。”
　　“嗯。不过，中断了六年。”
　　“六年？”
　　“是。六年。”蓝瑟眼中的焦距逐渐模糊起来。“爷爷特别宠我，在蓝家，我虽没了父母却不比任何一个堂表兄妹过的差。算起来，除了是个孤儿外我的所有都充盈的不得了。从小到大，我要什么有什么。太一帆风顺了，直到遭遇人生的第一次挫折。直到我第一次那么执拗的想要的东西终归不属于我。我甚至恨爷爷，我恨他在我和简森的面前突然出现。有段时间，我甚至把简森的突然离去归咎在爷爷身上。我跟爷爷大吵一架，我搬出老宅，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无法坐下来一起吃一顿安稳的饭。”
　　“叫你蓝的那个人就是简森。”
　　蓝瑟点点头。“他是那个教会我懂得爱的人。爱情很奇怪，像食物链，有的人天生是末端。我就是链条最末端的生物。那种爱的感觉想起来我仍会心痛。北淮，这一点你必须清楚。我能忘记简森，但我忘不掉那种心痛的感觉。除非，将来有比它还痛的感觉出现。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肯娜她们住在一起吗？”
　　江北淮一句句听着，心口似乎被她的痛传染。他轻轻摇头，同时张开手臂把蓝瑟拥入怀里。
　　“她们的生活才是正常女孩该有的生活。跟她们在一起，整日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看帅哥恶心美女，我才觉得自己活着，活得很好。从小在蓝家长大，人就像橱窗里的洋娃娃。玻璃一旦碎了，生活就一团糟。”
　　“为什么分手？”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迷。我就是不明白，我们爱的那么真实那么纠结，他怎能毫无征兆说走就走。那时我们整天窝在他的小公寓里，生活对我们来说是真空的。除了爱情我们别无他求。”
　　“真的因为爷爷？”
　　蓝瑟苦笑。“那只是我苦痛无处发泄时的想象。我旷课太多，爷爷来找我们。现在想想，他是很严肃的问我为什么旷课，然后告诉简森我从小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问他预备怎样担负我的未来。爷爷是很严厉，但语气并无过当之处。那只是一个长辈对最疼爱的孙女的焦虑。那些话我反反复复回想过，没错，或许会使简森有一定的压力，但绝不是伤人自尊的。他也这么认为，甚至在爷爷走后反过来安慰我，说会跟爷爷见面，会让他安心把宝贝孙女交给他。谁知道，几天后他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会不会爷爷私底下找过他，不许他跟你在一起。”
　　“当时我也这么想，还曾经气势汹汹的回来问爷爷。可爷爷说，没有。我爷爷这人，他说没有就一定没有。可我那时快疯了，一定是疯了。我笃定是他赶走了简森，我跟他吵架，我搬出老宅。北淮，你不知道，那时候我都是怎么伤爷爷的。”
　　“我觉得他更多的是为你伤心。”
　　蓝瑟站起身，对着她的小角落长吐一口气。“我终于能把那段往事安安静静的讲出来。呼，还挺有成就感的。”
　　江北淮看着她满不在乎的脸，本能的捧住吻下去直到尝到咸涩味道才放开她。“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到你哭了。”
　　蓝瑟闭着眼不肯睁开。“这也是六年来我第二次哭。怎么都被你看到了？”
　　“我会努力，努力让你笑多一些。”
　　“不是都说美人要梨花带泪才真的美吗？”
　　“不要拿美人标准拔高自己，多累。”
　　蓝瑟微微一笑。“江先生是觉得我无论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美人的境界？”
　　江北淮收起戏谑，认真的说：“你很好。真的，就这样看着你我就觉得生活很好很满足。再成了美人，怕我心脏承受不住。”
　　蓝瑟故作夸张神情。“江北淮，你以前一定是个情场高手。”
　　“怎么？我也给你坦白一次过去。”
　　说笑间，老管家不徐不疾朝两人走来。“小小姐，老爷这盘棋下完了。让过去说话。”
　　蓝瑟双手背在身后对江北淮一耸肩。“你的故事一定比我的长多了。留着哪天没事你慢慢讲。”
　　江北淮看着走在前面的瘦削身影，心想自己的故事几秒钟就能说完。
　　他转回头看着荒芜的小角落，一个念头隐隐冒出来。

　　回到公寓，就看到她们三个挤在茶几前热热闹闹商量着什么。
　　“蓝瑟，回来的正好。我们找了好几种喜帖，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这用不着我操心。”
　　“切，你知道长辈们选的喜帖多恶吗？大红色的，再来个囍字，烫金字样，看起来多没创意。”
　　蓝瑟拿起桌上的几张喜帖，倒也看出些意思。
　　“我们想，父母用他们喜欢的送亲戚朋友，咱们用咱们喜欢的。这不是两全其美。”
　　鸡蛋忽而一笑。“我考虑自己喜欢的就行。”
　　“怎么？你结婚不打算通知父母。”
　　她头也不抬，语调平静。“他们早死了。”
　　“鸡蛋……”蓝瑟没想到开朗活泼没心没肺的鸡蛋居然和自己一样失去了父母。
　　“蓝瑟，少说几句。”肯娜对蓝瑟使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嗯，我觉得房东的婚礼喜帖设计的就很好。上面写了‘请将您的口味致电给我们’。多温馨，多有爱。你们觉得呢？咱们有鸡蛋这个设计师，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性格设计独一无二的婚礼喜帖。”
　　神仙姐姐会过意来。“没错。老公没什么新意，最起码喜帖有。”
　　鸡蛋抬起头，笑的很夸张。“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