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瓦

16、曹叔叔的恶趣味

　　周一上午，神仙姐姐从工作室返回第九层公寓。
　　肯娜没有睡觉，她好像知道神仙姐姐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今天不寻找永恒了？”
　　“等你呗。”蓝瑟露出了然得意的笑。“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蓝瑟不会。”
　　“对，咱们四个就你最聪明。”
　　“我是明智。看懂别人是明，看懂自己是智。做销售的不明智可是成功不了。我知道你关心鸡蛋，其实蓝瑟她也关心。但这家伙的关心表达方式跟咱们不一样。”
　　“是啊。蓝瑟的关心是属于她自己的一种情绪。她爱恋自己的所有情绪，常常在这样的爱恋中拔不出来。”
　　“说的太对了。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没有你总结的到位。她这六年不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对自己在意到超过一切。”
　　“说说鸡蛋吧。昨天为什么不让我们问下去。”
　　肯娜无辜的望向天花板。“没想到睡觉也能睡出麻烦。大概一个星期前，鸡蛋的父亲来过。”
　　“她不是说父母过世了？”
　　“鸡蛋的老爸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告诉鸡蛋他来过。昨天鸡蛋又那么说，这一家人好怪异。”
　　“你能肯定他是鸡蛋的父亲？”
　　“鸡蛋再瘦三十斤跟他老爸长的准一样。而且小迷糊跟他很熟。”
　　“咱们能做什么？”
　　肯娜神色谨慎。“再观察观察。”
　　“好吧。快中午了，一起吃饭？”
　　“不了，我回趟家带我妈出去买件衣服。晚上和路逸文的父母见面，我要把妈妈打扮的比他妈漂亮。”
　　“这也要比？”
　　肯娜站起身，脸上神情坚毅。“婚礼前的每一步都是战役，交锋一定要占了先机。我要让路逸文知道他处处不如我，嫁给他那是天大的恩赐。”
　　肯娜像个斗士在婚姻的序幕中战斗。此时神仙姐姐甚至觉得她就是个悲情英雄。
　　男人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事，他们绝无法理解女人的偏执从何而来。我们在他们预想不到的地方爆发，在他们以为会爆发的地方沉默。他们永远不会懂我们，遗憾的是，我们也永远不会懂得他们。

　　生活忽然平淡乏味起来。
　　简森好像又一次消失在空气里。
　　路逸文发现自己根本斗不过肯娜，近期一直采取消极防守战略。摆明了非暴力不抵抗。
　　宋洋一去兰州就是半个多月。
　　少帮主除了偶尔会让人喷饭，其他时间还算正常。鸡蛋甚至怀疑他所谓的GAY之说是骗人的。
　　第九层公寓里除了偶尔到来的江北淮，唯一的男性就是沃绰斯基。
　　沃绰斯基对江北淮每次来都会带走蓝瑟这件事很介意，对他相当不友善。在接连几条裤子的裤脚被咬烂后，江北淮开始穿牛仔裤。
　　岁月如对面江河静好。
　　哦，有件事倒是值得一提。还记得认为卖鞋子很快乐的阿Ken吗？
　　肯娜对他念念不忘，特意组织了一次买鞋看帅哥的行动。后来，一次变成很多次，女人们赫然发现到阿Ken店里买鞋子是一件会令人上瘾的事。
　　不论你长的美或丑，阿Ken都会视你为女王。他为你亲手试穿每一双鞋，他的手指指腹长着薄茧，抓住你脚踝时说不出的舒服。
　　女孩子其实很怕露脚。
　　在古中国脚丫子被人看到了等同于失身。到如今更多的是担心脚型不够漂亮，骨节太过突出。
　　阿Ken总能为你挑选到合适的鞋子，把你的脚衬托的白嫩纤细。
　　在这家鞋店，老板都不如阿Ken有权威。一半以上的顾客为阿Ken而来。阿Ken上班时间随意，老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员工不满意去老板那儿投诉，老板眼一瞪：“好啊，我把阿Ken辞了，以后停发你们的奖金。”大家就都不吭声了。
　　肯娜对阿Ken说。“阿Ken，你要是去做销售一定比我还红。”
　　阿Ken把肯娜的脚放进红色高跟鞋中，抬头微笑。“可那不能使我更快乐。”
　　“你不想挣更多的钱，有车有房子全世界走走看看？”
　　阿Ken的单眼皮笑成两条缝。“比买鞋子有趣？”
　　“……”肯娜想了想，发现自己只能说：“或许。”
　　“那我为什么要放弃眼前的快乐去追寻可能会有的快乐。”
　　肯娜站起身在落地镜前满意的旋转。“嗯，保持你的现状吧。”她看着足穿红色高跟鞋的自己，像奥黛丽•赫本那样抬起一只脚。“我就要这双，结婚的时候穿礼服配它。”
　　包鞋子时阿Ken问肯娜今天怎么一个人来。
　　“那些女人没时间呗。”
　　“蓝瑟喜欢的那款鞋店里已经进过来了。”阿Ken把一张名片递给肯娜。“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她来拿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肯娜心领神会接过来。

　　“不可能，胡扯，滚。”夜晚的第九层公寓里飘出这样一句话。
　　“蓝瑟，你不用反应这么大。心里窃喜就窃喜好了，是不是鸡蛋？”
　　“是啊，那小子一定是被你的魅力征服了。”
　　神仙姐姐也来凑热闹。“蓝瑟，没想到快结婚的人这么走俏。”
　　蓝瑟沉入沙发，抬手解开自己的发辫。“曹叔叔说的一点没错。女孩子一嫁人就变成嬷嬷了，八卦无聊恶毒至极。看看看看，你们这还没结婚呢。”
　　“那都是曹叔叔的恶趣味。小资、酸腐。”
　　“没错，我从来没见过像他那么厌恶已婚妇女的人。整本书生过孩子的老嬷嬷没一个好东西。也不想想是谁亲手把如花似玉的女孩们变成妇女的？咱们要是打死都不当妇女，男人们还不要急死。”
　　“同志们，结婚原本离我们那么遥远，现在却不过是日历上的两页。今天大家都在，谈谈感想吧。”
　　“我要求蓝瑟先发言。我就想听听她认识的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公主格格们的幸福生活。”
　　“她们有什么好讲的？她们的婚姻问题更纠结。”
　　鸡蛋从冰箱里找出巧克力牛肉干果冻一股脑抱在怀里。“说说，怎么纠结法？”
　　“那是能上不能下的阶层。你想，她们的家世显赫门第书香，现实中可供她们选择的丈夫能有多少？”
　　“不要一口一个她们，说你们。别把自己摘出去。”
　　“对，你不是就找到门当户对的江北淮了吗？”
　　“那都是多少辈的事情，我也搞不清楚。爷爷说我家祖上和他们家祖上都是镶白旗汉军包衣，后来立了军功抬了籍赏了地赐了官职这么相互扶持着风风雨雨走来的。江家很早就败落了，我们家一直没有忘记过去的情分。江北淮说是卓佰销售总监，其实也就一金领高级打工者。”
　　“蓝瑟，你这姻缘来的传奇，都可以写一本书了。”
　　蓝瑟微微一笑。“江北淮应该庆幸他们家很早就没落。你们不知道，我从小认识的那些太子帮的男孩们长大了净会些什么。除了败家就是败家。女孩儿再能干也不会得到家族信任，对老人来说，她们能乖乖嫁给对家族有利的人就是最大的贡献。就我知道的玩□□游戏得抑郁症离婚自杀的真不少。前几年她们见面就问‘你离婚了吗？’现在流行一见面‘你抑郁了吗？’她们把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当糖豆吃。包里不装上一瓶就是另类。她们最大的乐趣是聚在一起嘲弄暴发户们不会喝红酒往里面兑柠檬茶加冰块。喜欢嘲弄嫁进这个圈子的平民阶层的女孩穿衣服没有品味新鞋子连商标都不知道撕掉。”
　　鸡蛋猛然从沙发上蹦起来，零食掉了满地。
　　肯娜看着飞速跑向玄关的鸡蛋，诧异问：“你做什么？”
　　鸡蛋蹲在地上头也不抬。“撕商标。”
　　“总之。”蓝瑟总结大意。“这是一个什么都不剩下，只剩下钱的可怜阶层。”
　　神仙姐姐点头说：“所以说有钱没什么好。”
　　肯娜指着她神色激动。“胡说！有钱人没事嚷嚷‘我们穷的只剩下钱了。’这句话是干什么的？是安抚没钱的人的。是让没钱的人不那么仇富。是逗你玩呢。没钱好么？有钱没钱人都会烦恼，都会不开心。有钱人不开心可以有几十种排遣的方式。没钱人不开心怎么办？怎么排解？没辄，只能穷开心。”
　　“我觉得肯娜说的有道理。”鸡蛋最近一直很支持肯娜的观点。“可照蓝瑟说很有钱的生活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不论钱多钱少地位高低，结婚都会在本质上改变一个女孩。都会让我们无可避免成为曹叔叔的恶趣味。”
　　“鸡蛋，听见没有？还是想凑热闹结婚吗？”
　　“结。”鸡蛋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经历就永远不知道。大不了离婚，从此自由自在。”
　　“乐观点吧姐妹们。”蓝瑟伸伸懒腰。“我现在觉得结婚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最起码，我们会有一个在脆弱时可以依靠的肩膀。”
　　“可那是我们付出多少代价得到的呢？那个肩膀究竟值不值？”
　　“肯娜，你太悲观。”
　　“或许。现在我跟路逸文就是为了婚姻谈判，为了谁家花钱少付出少而谈判，为了降低各自家庭结婚成本而谈判。”
　　“那还结婚做什么？”
　　“结。”肯娜也一脸的大义凛然。“除非路逸文先倒下。”
　　蓝瑟将捏在手里的名片不着痕迹的丢进垃圾桶。
　　神仙姐姐试图为大家打气。“也许结了婚就好了。不是都说婚姻需要经营？”
　　“你难道不觉得，经营这两个字放在婚姻里本身就有浓重的悲剧色彩？”蓝瑟做了个深呼吸。“我是不会经营的，失败了只能宣布破产。”
　　破产？好像也是一种解脱方式。

　　房东女士奢华的游艇婚礼终于在月末的夜晚拉开序幕。
　　在江边远远望去，游艇上一派衣香鬓影酒气氤氲。弦乐四重奏一遍遍演奏巴赫莫扎特门德尔松，客人们悠闲聊天等待婚礼仪式的开始。他们不会知道房间里的新娘伴娘们已经乱成一锅粥。
　　结婚这天，不论你准备的再好彩排的再充分都会有令你手忙脚乱的事情发生。太多的意外会发生。
　　比如，化妆师忘记带皇冠上船。她以为伴娘会准备，可碰上糊涂伴娘就是没有准备怎么办？换发型。
　　还有可能某支试过后觉得很衬自己肤色的唇膏在这一天这一刻突然不衬了。怎么办？凑合吧。其实婚礼混乱一片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的唇色。
　　婚纱和礼服一般做的都很紧，拉拉链的时候不知道要新娘怎么深呼吸收腹才穿得上。这一来担心衣服会在用力之下扯烂便也成了问题。真丝裹胸礼服更让人担心，因为弹性不够很容易走光。
　　一切就序就等新娘父亲来领人。左等右等却等不来。怎么办？找呗。游艇就这么大地方，还怕找不到？
　　终于，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向红地毯的另一端，伴娘们踩着高跟鞋已经快要累翻了。却还要摆出幸福快乐的表情跟在新娘身后洒花瓣。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看着一对新人向双方亲友承诺爱护对方到永远的时候，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婚礼誓言就算是最大的谎言，人们也永远有百分百的理由相信它。
　　蓝瑟觉得一切都很顺利，如果不曾发生过接下来的事件。
　　仪式结束后新娘要抛花束。此时蓝瑟藏在高跟鞋里的双足已经酸痛难忍了，她悄悄向后退着。站在人群外，她恍惚看到那束白色捧花被高高抛起朝她站立的船舷边飞来。
　　甲板上所有的未婚女孩蜂拥而至蓝瑟身旁，她耳边充斥着欢呼声：“我的，我的，我的。”
　　混乱中蓝瑟飞了起来，掉进冰凉江水。坠落时乐队正在演奏门德尔松《婚礼进行曲》，乐音如天籁。
　　下沉下沉下沉，说不出的安静充溢周遭。四肢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眼看着水面上变形游艇边沿人们的头颅慌张张望。
　　蓝瑟笑了，这一笑不知灌了多少水进腹腔。
　　她只是忽然想起《海底总动员》。蓝瑟给这部电影写过影评——这个拯救小尼莫的海底故事对我们最大的贡献就是那一群海鸥你争我抢大喊：我的我的我的。它道出了80后的心声。这世上的一切不是你的就是我的，没有我们的。
　　她再笑不出，身体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压挤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