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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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莞回过神，眼前又见那罪魁祸首陆无幼。
她只咬着牙，一字一句：“我问你，和离书到底可有带来？”
陆无幼面色发灰，知道是再无转圜余地，默默从袖中拿出那份和离书。
那和离书正要往唐莞手中递过去，翠娥一把抢过来，斥道：“莫要挨着我家姑娘的手！”
待唐莞接过和离书，展开细细一看，心中更是来气。
“陆无幼，你还要与我装傻！分明我当日交代与你，和离书上需多添一条：无论此生今后如何，你我二人都需克己复礼！一，你不可吟诗作画，以相思之名为我惹麻烦；二，往后若还有时日遇见，你我二人皆不可胡乱招惹彼此，引天下人非议！”
她扬声说完，直直起身将那和离书撕碎，一股脑地抛向陆无幼面上。
“和离书乃你我公证之物，岂容你如此轻慢？你且回去，再写一份送来！若你有违和离书半句承诺，便如此纸，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前世的辛酸交杂，她再难咽下那口气，高声喝道：“来人！将他打出去！”
陆无幼是软弱胆小惯了，一听要被打，慌忙囫囵举手护头，快步就往府门外奔去，模样可笑又可怜。
其时正是唐明贤从衙内回来，才刚下了软轿，正要进府，竟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撞了个满怀。
身边侍从没看清陆无幼的面容，还以为是府里的寻常小厮，上前就将其降伏住，大喝道：“狗胆包天的小子，走路连眼睛也不带，竟敢对唐大人如此无礼？！”
陆无幼已是吓得面如土色，听见岳父的名讳，一时头皮发麻到极点，哆嗦地抬头求饶。
“岳父大人恕罪，小婿并非……并非诚心顶撞于您……”
唐明贤最是看不得他畏缩之态，面色一沉：“将人提进来，免得在外头招人笑话。”
陆无幼原本要逃出唐府，这下又被捉进来，他明白这个岳父极为爱惜唐莞，也猜到唐莞大多已经“告了状”。
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唐莞自嫁给他，的确是日日都在受折磨。
左思右想，他觉得天可怜见，自己今天只怕是不能活着走出唐府了。
被人架去前厅的短短数步，他完全脱力，两条腿拖在地上，差点就尿了裤子。
唐莞前脚才从前厅的偏门回院子，刚走了没几步，后脚便听见前厅那头传来一阵破口大骂。
“简直混账！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拿银票？地契？以为我唐某的女儿是非攀着你不可，还要拿你的钱财来和离？！”
翠娥低声哎呀一下：“是老爷回来了。”
唐莞双眉一紧，回身悄悄返回前厅：“别做声，继续听下去。”
只听得陆无幼崩溃哭喊：“银票地契本不是拿来赔给莞儿的，小婿只是想求着莞儿回心转意……”
“你放肆！你以为人人都如你陆家势利！只认钱财与生子？！”唐明贤说到心中痛处，更是怒不可遏，一脚踢了过去，“畜生！你们陆家当初求娶我女儿，说的那套冠冕堂皇的话，如今都化成了灰？！若不是此次我女儿在你陆家待不下去，回来与我一一诉苦，只怕你那毒辣老母要将我爱女活活折磨至死我都要被蒙在鼓里！”
唐明贤越说越痛心，也顾不得面子，直接动手要去揍陆无幼。
唐莞还在外头听，却是厅内哄得一下就乱开，像是一锅沸水浇出来似的。她心下一突，连忙步入前厅，见父亲被小厮抱住腿，怒目圆睁指着陆无幼，像是恨不得生吃了他。
因想到唐明贤终归是上了年纪，身子要紧不能动怒，唐莞快步上前，将唐明贤掺住了。
又转身朝陆无幼怒斥道：“方才分明已将你打了出去，现下还要来惹我父亲发怒。你还不快滚？”
陆无幼得了“恩准”，连滚带爬便要站起来。
唐莞又道：“你今日带了多少银票地契，统统留下。”
唐明贤怒目圆睁：“难道我偌大唐府，还少了他那点钱不成？”
“爹爹息怒，”唐莞道，“我要留下他的银票地契，绝非贪图钱财。我只是单单咽不下这口气罢了。若非杀人犯法，我此刻便是生吞了他，也吞的下。”
翠娥面无表情上前，右手朝陆无幼摊开。
陆无幼只求保命，哪里有不依的，手忙脚乱将袖中的银票地契尽数奉上。
唐莞冷冷道：“也莫要等来日了，你且今日就在我这儿，将和离书写好，早日将这事了了，免得日后还要多见你一次这窝囊废的脸。”
前厅的右侧橱子里，正好有笔墨纸砚。
翠娥去取了来，盯着陆无幼写完，又将那纸上的墨吹干，小心交给了唐莞。
唐莞看那和离书上，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皆是依自己所说写就，面色稍霁，又转身呈给了自家父亲。
唐明贤才不愿意见到这些个心烦意乱的东西：“既是写好了，就快将他赶出府。”
其时已有唐府家丁请陆无幼出去，唐莞寒眸瞥他：“此去一别，万望不复见。”
陆无幼见她决然如此，丝毫不见从前温柔款款之态，愣住一瞬，双眼迅速红起来。
“……莞儿，我竟完完全全，不认得你了。”
翠娥在旁啐道：“陆家郎君，既是已经和离，我们姑娘与你再无瓜葛，你说话称呼，都需注意些分寸。”
唐莞目视陆无幼离开，而后与父亲告退，一路行过前院回廊，中庭花圃，后院凉亭，连一步也未曾停。
随着脚步越来越快，她心中的愁绪也越来越轻，直走到后花园的廊下，满身的快意已是要喷薄而出。
秋高气爽，风景正好，湛蓝的天边几许流云。
唐莞嘴角上扬，终是禁不住笑了出来。
她笑着闭上眼，缓缓仰头去感受微风，忽然有份柔软轻轻落在她额上，温润轻柔。
她心中一动，恍然忆起从前赵思骋在新婚之夜的吻。
轻微恍惚中，唐莞睁眼，指尖触到额上，原来是一朵石榴花。
那鲜艳明亮的火红，就像一簇火苗，直燃到她心里，暖洋洋一片。
翠娥笑道：“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之姑娘生的美，这一笑，更是闭月羞花，连这石榴朵儿都掉了下来。我将这花儿别在姑娘鬓边，叫它也来沾沾你的喜气。”
唐莞笑着去点她额头：“你呀，惯会这样说话来哄别人开心。”
这盛秋的光景极好，连着数日都是晴空万里。
唐莞这辈子算是正经和离，并未成弃妇，声名已经保住了。
在越州里头，如今人人都知道，越州节度使府上的嫡女闭月羞花，淑良温柔，嫁去陆家三年，对寡居的婆母孝顺非常，又对那不争气的夫婿百般顺从，实乃良配人选。
有了好名声，一时间各处媒婆纷纷登门，几乎要踏破唐府的门槛。
唐明贤为了女儿的新婚事，日日操心，亲自接见了许多越州的金牌媒婆。
唐莞得知此事，与她父亲说了多回：“随缘便好。”
但唐明贤却不依，还是拿册子一一将合适人选详细记录，再吩咐小厮拿去给唐莞亲自瞧。
唐莞心中早有打算，不管册子上是张郎君还是李郎君，全都退了回去，只说最近心情不佳，无暇他顾。
这日唐莞趁着秋意正浓，在自己的阁楼画那园子里的木芙蓉，却是翠英进来禀报：“姑娘，孙姨娘来瞧您了。”
唐莞一怔，放下笔：“她一向住在偏院，极少出来走动，这会子怎么来我这儿了？”
翠英悄声道：“看她手里捏着一本画册，只怕也是因为您的婚事。”
唐莞无端烦恼起来：“我已说过无心他顾，他们还要前脚搭后脚地来送册子，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这孙姨娘，是早年唐明贤还在京师上任时，唐莞的祖母从一个大户人家里买来，给唐明贤做妾的。
唐家一向崇尚清流，妻妾地位分明。孙姨娘也是个懂事的，从不耍什么手段在后院兴风作浪，便是生了个庶子，向来也是低调行事，力求自保。
除了逢年过节，李茹媛这个主母唤他们母子一起来用饭，其余时候，她便养着儿子，在后院安稳度日。
以至于此时此刻，唐莞都快记不清孙姨娘是何模样了。
不过，倒有一事说来蹊跷。
唐家被抄的前半年，不知为何，孙姨娘与庶子唐玮去了乡下，逃过斩首一劫。
翠英在旁轻轻道：“总是个姨娘，要是姑娘不想见，打发她回去便是。”
“不用，”唐莞想着那事，心中疑云渐生，“一直都极少见她，便唤她进来坐坐罢。”
想来无事不登三宝殿，那孙姨娘衣着朴素，低眉顺眼地进来，手脚极拘束地寻了个板凳坐下，连正眼都不敢瞧唐莞。
只是一味地赔笑：“听得大姑娘回来有些日子，我这个做姨娘的也没脸来瞧你，大姑娘可千万别见怪。”
唐莞笑道：“姨娘这是哪里话，快别拘着了，翠英，给姨娘打一碗茶，再端些果子来吃。”
“大姑娘别这样客气，我吃不惯那些的。”孙姨娘嘴里说着，连忙将手里一本淡青色的册子递来，“我只是得了老爷的吩咐，给大姑娘送了这个来。”
说完又生怕唐莞误会，急急补了一句：“因想着大娘子近日休养，老爷这才将差事发配于我，并无其他，大姑娘莫要多心。”
翠英帮着将那册子接过来，唐莞淡淡一瞥，笑了笑：“劳爹爹和姨娘费心了，只是近来就要到七夕，我先出去走走，看过这越州的青年才俊，再做打算。”
近日的唐莞，也只等着七夕。
只因她记得，上辈子的这年七夕，她在烟雨台见到了赵思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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