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此恨不关风与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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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都看出来了。看来这三年跟着我也学会了不少。
“小姐，”我拉开小五，看着那个美丽的女鬼，“你应该知道，自杀身亡的人，是没有资格被命运网开一面的。”我声音不大，但是吐字清晰。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难而退。
“我叫傅滟。”看来她是早就知道的，却依然固执地来找我。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么？我暗自头大。
“他们说，”她幽幽地看着我，继续说，“要是我没有杀死自己，就能得到见你的机会了。”说完，她几不可闻得叹了口气。那声音婉转低幽，听得人心里微微一颤。
“可以先听我说说我的故事么？”她抬眼问我。
我就这样看着她，也不说话。算是同意了。
“我们是在学校的周末舞会认识的。他是大我两级的学长。长相英俊，成绩优异。”她娓娓道来，白色的长裙无风自动，“认识了两个月后，我们开始交往。”说到这里，她的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不知道是因想到那段美好的时光而欢欣还是为自己这样的际遇而冷笑。
“我真的以为，我就这样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我是那样爱他，他待我也是极好。我们每天出双入对，在别人眼里也是郎才女貌，令人羡慕的眷侣。”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美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那里面似有流光辗转，仿佛随时都会迸发出来。
“我是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是在骗我！原来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的！什么舞会初遇，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天长地久，统统都是骗人的！其实他早就知道我，也调查我好久了，然后假装接近我，假装喜欢我，等到我真正喜欢上他，就是他得手的时候。他看中的，不过是我稍微不菲的家世以及我父亲辛苦多年的家产！”
我看着她因激动而涨红的双颊，想哭却因干涩的瞳孔再流不出半滴清泪而痛苦拧紧的双眉，心里依然一派宁静。所谓遇人不淑，所谓年轻气盛。
“而我更没想到是，他的合谋、他的合谋竟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说完这句便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瘫在那里。其实她所有的生气早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被抽干殆尽了吧。
“真是个很故事的故事啊。”小五故意扯着怪腔调，依然是一脸的不屑。
傅小姐抬起头来看他，眼里是幽怨，是委屈，然终是什么也没说，只低低地叹了口气，那婉幽的声音于这夜深人静之时，在房间里徘徊回旋，经久不散。
确实，再争辩什么都没有意义，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于是，你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我平静地替她述说着结局。事实已定，连微澜都不见得会惊起。
她看向我。脸色已经恢复了应有的苍白，眼神里是尘埃落定的凄苦。可是，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的眼里掠过异样的光芒，手指也微微颤抖着，“求求你，帮助我……”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再度响起。
“哼！算了吧，说了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小五是真的愤恨那些不爱惜生命的人。
“况且，”他继续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是想借到身体以后，回去报仇对吧！”
她的脸色大变，“没、没有，我、我、我不是的，我真的不是的…我、我没有想过报不报仇的事…真的！”她忽的扑向我，完全忘记了自己鬼的身份是碰不到我的，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请相信我，我、我只是想回去问问他…再问问他，问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我…求求你…求求你…”说着，她便捂着自己的脸，干泣起来。
“我没说不帮你啊。”我淡淡地说。
“什么？！”小五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度。
我厌恶地揉揉耳朵，看着小五，慢慢得说：“我要借人偶给她。”
“你…”小五忽然安静下来，紧紧盯着我。我也目不斜视，眼里一片坦然。我们就这样静默了一段时间，他终是没再说什么，便站起来，离开了我的房间。
他是知道我的，只要是我决定的事，不论是谁，都没有驳回的权利。况且几年来，这样逾越的事我干的也不少了，离开那个家以后，我确是完全按着自己的心意活着啊。
而我之所以会答应傅滟，只是因为，我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如果，真的只能借给那些被命运选中的鬼魂，那么，我能看见其他所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如果，我会因为这所谓的“规矩”而不借出人偶，那么，我也不会和小五只身住在这里了。
“谢谢…谢谢…谢谢…”傅滟呜咽的声音还在不住地道谢。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看着傅滟疑惑的表情，轻轻扯了下嘴角，“我只给你24个小时。”
她的表情突然就凝固了。眼睛睁得很大，嘴角微微开启。
“当然，不要也可以。”我不等她开口，就说了出来。然后再不多说，只微笑着看着她。
我们就这样彼此静默着，也不知她究竟盯了我多长时间，忽然慢慢向我鞠了一躬，“我希望睁开眼就能见到阳光。请让我在明天上午九点醒过来。”
“没有问题。”我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后，领着傅滟来到我的工作室……
早上8点55分。我端着那碗稠红的浓汤走上阁楼，我向来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床上的人偶，木质白皙细腻，接线精致分明，假发飘逸顺滑。她说她和那个人交往的时候还拥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因此特意选了长发的人偶。
真是个傻女孩。
9点整。床上的人偶开始有了动静。苍白的肢体如蜕皮般慢慢剥落，逐渐显露出内里润泽柔软的肌肤，僵硬的脸庞也蜕变出温暖的弧度，纤细的睫毛蝶翼般扇了两下，眼睛，睁开了。那一双深瞳，顾盼流转，犹如两汪深潭，水光潋滟。
我盯着她还稍显迷蒙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念着：“记住，你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只有二十四个小时。”
她似乎有些费解，又似乎了然，只费力地眨了眨眼，眼神终于清明起来。“万俟…小姐。”她的声音依然轻柔，只是没有了先前的重音，“谢谢你。”
我笑了，“你不必谢我，这是我的工作，”我伸手帮她捋整齐稍显凌乱的长发，“记住，你的时间只有24小时。明天的这个时候，你的这具身体，就会消失。”
消失，就是不见，灰飞湮灭。我只需要提醒她，她的时限，至于她要在这段时间里做些什么，就是她的自由了。
傅滟尝试着活动了一会，步履蹒跚。但她很聪明，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体。我转身准备离开，我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
“万俟小姐！”不想一双纤细的臂膀搂住了我的胳膊，“陪我去逛街吧！”
我回头看她。这个刚刚恢复生命光泽的女孩，现在正双颊绯红，神采奕奕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欣喜，有期待，没有不甘和时不我待的无奈。那光彩衬着她姣好的容颜越发迷人，仿若大病初愈的花样年华而不是回光返照的痛苦挣扎。
这下轮到我疑惑了，我真的猜不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想要干什么。她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去完成未了的心愿么？
“万俟小姐，可以么？”她再次开口，声音软软的，眸中的光彩有点黯淡了。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好吧。”反正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我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况且，这样的女孩，要怎样的脾气才能狠心拒绝她啊。
傅滟先是带我来到了她生前住的地方。看着她从门前的地毯下面拿出钥匙，轻松地将大门打开，我不禁失笑。她回过头冲着我调皮地眨眨眼睛。她电影看太多哦。
“这是我生前存的私房钱，”她拿着从她卧室抽屉的夹层里拿出的存折说，“想不到居然还没被那些所谓的亲戚翻出去。要不是爸爸说，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存什么私房钱啊…爸爸…”她的表情又融入落寞。
“你父亲呢？”我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先我一步走了…他有心脏病…都是我不好…”
是我不该问的。这个本来衣食无忧的单纯女孩，她生前究竟经历了怎样的险恶变故，这浑浊的社会又让她看到了多少瘴气乌烟，实在不是我该探究的。我心里有些许愧疚。
“算了！”她的声音忽然又恢复了活力，笑容也浮现在脸上，“反正过了明天，一切都会结束的。明天…”
去过银行之后，傅滟拉着我几乎逛遍了整个华阳街。我开始后悔那么草率就答应了她的要求，结果害自己累个半死。她却像有用不完的精力般，还买了一大堆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的东西。事实上，对于现在的她，什么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
下午4点35分。我拖着疲惫的脚步继续被她拉着乱逛，这样的24小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街角一个西藏打扮的人摆的地摊吸引了我的注意。那里有各种式样的藏刀不下十把。独特的造型，精美的装饰，还有那在午后的阳光下也泛滥出寒光的刀刃。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样锋利的刀口在穿越肌肤时会发出怎样的声响。
“万俟小姐累了吧，” 傅滟的声音将我拉了回来，“不如我们到前边的咖啡馆坐坐吧。”她边说边指指街角处的咖啡馆。我自然求之不得，和她一块走进去。
她拣了个最里面的位子坐下。这里离门很远，离那个巨大的落地玻璃也很远。怎么，刚刚那样肆无忌惮逛街都不怕被熟人看到，现在却有所顾忌了么？
“万俟小姐，你先点东西，我去下洗手间。”她放下大大小小的袋子，微笑着走开了。
我点了提拉米苏和卡布其诺。想着这个女孩，经历了那么多，做人跟做鬼都那么单纯。又或者，其实做鬼比做人要单纯多了。十分钟后，傅滟回到座位，又很开心地和我聊了很久。
晚上7点20分。我独自一人回到家里，小五正在看球赛转播。
“怎么，那个女鬼没和你一起回来？”他的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她还要去酒吧，我实在是没那个精神了，就自己回来了。”我实在是太累了，瘫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了。
他忽然站起来，向厨房走去，不一会儿，端了一杯热巧克力出来，递给我。我看了他一眼，送上大大的微笑，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恩，温度刚刚好。
“你应该知道她的目的，”他在我身边坐下，“看她一脸怨气，根本就是想杀了那个男的报仇。万一她真的做了，你要怎么办？上头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他稍稍抬高了声音。
我又喝了口巧克力，“等她做了再说吧。我连养了个你都不怕…”说到这里我看着小五，邪邪得笑了。心满意足得看到他的脸变成猪肝色后，将空杯子塞到他手里，“好了，我今天好累了。虽然还早，可是，我要睡了。晚安。”
早上7点10分。我被傅滟的敲门声吵醒了。
她穿着昨天买的白色雪纺纱裙，头上是配套的花饰，化了淡妆，漂亮得像个精致的娃娃。
“万俟小姐，”她向我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我今天漂亮么？”
我点头，并附以浅笑，“非常漂亮”。
“谢谢，”她笑得更开心了，“那，我们走吧！”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去哪里？”
“去完成我的心愿。我没有时间了…”她的笑容渐渐隐去了。
我想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你等我收拾一下吧。”
7点30分。我和她一起离开我住的公寓，上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西郊的教堂。”傅滟对司机吩咐后，就不再说话。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就一路保持着缄默。
8点15分。我们终于来到了西郊的教堂。
这座教堂是这个城市里最大最漂亮的一座。巴洛克式的尖顶，琉璃瓦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连天空都被反射得五彩绚丽。经常有婚礼在这里举行。不论是教徒还是非教徒，年轻的新人们都想在这里体验一生一次的浪漫——今天也不例外。
人群熙攘，欢声笑语。只除了我身边为时不多的可怜女子。我们离人群还有段距离，傅滟此刻正紧紧盯着被人群簇拥的新郎新娘，眼神里复杂的光慢慢流溢出来。
我心中一片了然。
8点25分。仪式就要开始了，人们纷纷向教堂里走去。我和傅滟最后一个走进去，在最后一排坐下。
神父站在最上面，表情庄重。婚礼经行曲温馨又残忍地响起。衣着光鲜，容颜得体的新娘慢慢走到前面来，走到同样神情幸福的新郎面前。
8点36分。
“我要问你们两人同样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长，请听完后再回答，”音乐声止，神父的声音响起，
“杨磊，你是否愿意娶方喻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神父说的很慢，仿佛要一字一句烙进这个男人心里。
8点41分。
新郎深情地看着新娘，大声地说：“我愿意！”
我身边的人轻轻抖了一下。
“方喻，你是否愿意嫁杨磊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神父继续问。
8点45分。
新娘微笑着，同样深情地看着新郎，绯红的脸像要流出蜜一样，“我愿意！”清脆的声音在整个教堂里回荡。
神父也笑了，“现在要交换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戒指是金的，表示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黄金永不生锈、永不退色，代表你们的爱持久到永远。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她还是稳稳的坐在我的身边。
8点52分。
“请你们两个人都一同跟著我说：”神父的语气愈加温和，“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新郎轻轻拉起新娘的手，两人的眼神都像要溺死对方，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特别甜腻，就像，血的味道。
两个人一起说：“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根据圣经给我们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神父下了最后的判词。
“滴答！”
我循声望去，晶莹的液体从她漂亮的眼眸中流出来，但很快就渗进皮肤，消失了。
还有三十秒。
她突然站了起来，“杨磊！”沙哑的声音于这美妙的情境中分外格格不入，打断正准备亲吻的新人。
男人大吃一惊，惊愕的瞳孔慢慢放大。女人尖细的手指指着傅滟，“你…你…”然后就昏倒了。
十九。
场上一片死寂。不明究里的客人们都没有轻举妄动。
傅滟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男人。
十五。
她走的那样慢，步履蹒跚。“为什么，”她的声音那样轻柔，隐约透着重音，“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十。
“傅…傅滟？！”男人终于叫了出来，“怎、怎么可能！你，你不是已经、已经……”说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七。
傅滟终于走到了男人面前，“杨磊，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她慢慢抬起手，她的动作已经变回僵硬。
五。
“我、我…”
傅滟不等男人说完，突然从怀中抽出了一样东西。那是把漂亮的藏式匕首。独特的造型，精美的装饰，还有，寒光四溢的刀刃。
三。
周围已经响起了尖叫声，教堂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她干涸的瞳孔再流不出半滴眼泪，细长的眉纠结在一起，显出狰狞的模样。
二。
她高举匕首，近乎透明的双手还在倔强着最后的气力，向男人心脏部位刺去。
一。
突然，她的身体就像狂风经过的羽毛壁垒，分崩离析，四散飞去，终于不见了。只有无数的尘埃于教堂顶端撒下的阳光中漫天飞舞。
惟独那把精致的藏刀，突自落地，铿锵有声。见证刚刚那个匪夷所思的一幕。
纷扰的人群一时都呆在那里，看着地上的藏刀，发出阵阵抽气的声音。
这个故事已经结束，我这个没登过台的人也应该从幕后离开了，只是心里不免留下一片叹息。
“你、你是和那个女人一起来的！”
恢复骚乱的人群在听到我身边的人的指责后纷纷看向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