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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七章:日记(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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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一本日记,江晚余念了很久。她站着累了,便坐在地上念给程勋听。
她念得多了,渐渐带入了方琴的思维。她同情她的遭遇,她原本是方家的小姐,嫁给程颐浩本来十分幸福,但程颐浩出事后,程家和方家都被牵扯了,方家衰落,老一辈希望她能嫁给秦复礼,借助秦复礼的势力,保住方家最后一点颜面。
嫁虽然是嫁了,但方琴分得很清楚,对程颐浩是爱,对秦复礼是感激,不一样。
夜渐渐深了,江晚余翻到了日记的结尾处,她先扫了一眼,继而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程勋看她,问她:“怎么不念了?”
江晚余咽了口口水,这才缓缓念出了方琴的最后一篇日记。
“前些天国内的财经代表团来了法国,复礼带我去赴宴。团里有个人我印象很深,当年颐浩开庭时他也在,还作为人证出庭指认过颐浩。我问复礼怎么认识的他,复礼喝得多了,告诉我两人一直是好朋友。我起了疑心,独自去敬酒,那人也喝多了,得意洋洋地让我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恐怕摆脱不掉程颐浩,也没办法嫁给秦复礼做太太。当头棒喝,我这才明白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颐浩事发,秦复礼和人串通了落井下石,这才导致颐浩的罪名成立。他一面假装在帮我,一面又借此接近我。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傻的人,看不透他在陷害颐浩,竟然还在感激他。
“阿勋说的很对,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更不是一个好妻子。我引狼入室害了我的丈夫,到头来还嫁给了那匹恶狼。
“颐浩,阿勋,我对不起你们。还有子岩,妈妈没办法再陪着你了。”
落下最后一个句点,剩下便是无尽的空白了。
江晚余仰头看程勋,他这一回是真的在隐隐抹着泪。她抬手,轻轻拉了一下程勋的衣袖,他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轻捏了一下,说:“我没事。”
江晚余另一手放下了日记本,双手握着程勋的手,他的手指冰凉,她便轻轻把脸贴了过去。
程勋看她,抽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不等江晚余回答,程勋说:“她借口要秦复礼陪她去西班牙度假,两人开车经过比利牛斯山,她直接把车开进了山崖,车毁人亡。”
她没办法面对丈夫和儿子,只能选择和秦复礼同归于尽。江晚余沉浸在方琴的感情中,看着程勋,眼里也有些湿润。
“你妈妈一直是爱你、也爱你父亲的。”
程勋点头:“我知道。”他说着,声音带了点哽咽,“所以我才后悔,后悔那几年没有多陪陪她……”他也后悔,后悔给了方琴太多的压力。如果不是他单方面的施压,也许发现了秦复礼的秘密,方琴会和他商量的,而不是选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在江晚余眼里,程勋一向是果断决绝的,很少流露出感性的一面。她的心被他牵着走,眼泪比他先留下来。
程勋看了,抬手擦掉她的泪,问她:“你哭什么?”
江晚余不知道,她可能是被方琴感染了。她摇头,说:“你妈妈肯定不希望你难过。”
程勋凄然笑了笑,可他怎么能不难过?
“我母亲死后两年,我父亲提前出狱。”程勋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母亲的情况,但我想他最后还是知道了。他可以接受她改嫁,但一定接受不了她突然离世。”
江晚余不知道程颐浩已经离世,追问程勋:“后来呢?”
程勋茫然,“我不知道。他出狱后就自杀了。”
江晚余一惊,轻轻捂嘴。苦熬十五年为的就是与妻儿团聚,结果到头来希望落空、破碎。江晚余似乎能体会到程颐浩的绝望,她问程勋:“是谁把事实告诉他的?”
程勋再度茫然摇头:“我也想知道。”
程颐浩熬了十五年才重获自由,什么样巨大的打击能让他放弃生命?告诉他消息的人显然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也知道程颐浩对方琴用情至深。
“秦复礼不是唯一那个陷害我父亲的人。”程勋喃喃说。
依照方琴的日记,秦复礼只是那个落井下石的人,幕后还有一个人才是策划这起案件的主谋。
江晚余不寒而栗,握住了程勋的手。程勋的手也用了些力气,江晚余抬头看他,迎着微弱的光线,这才发现他额头上都是冷汗。她一惊,急忙爬起来,问程勋:“你不舒服?”
程勋的脸色苍白,隐忍着摇了摇头。
江晚余不由分说直接架起他,“家里又没外人,你胃疼为什么不说!”
程勋胃早就不舒服了,他忍着,想要惩罚自己对方琴的不体恤。
他被江晚余拉了起来,变换姿势后,他突然疼得浑身无力,不得已依偎在江晚余身上。他个头很高,江晚余吃力地把他扛到卧室的床上,翻箱倒柜帮他找药。
找到了药,江晚余喂他把药吃下。程勋闭着眼躺着,任由江晚余帮他脱去外衣,盖上被子。
她收拾好了,坐在床边握着程勋的手,他的手还是冰冷的,江晚余双手合十,帮他捂暖。
程勋睁眼看她,笑了笑:“谢谢你陪着我。”他说完闭上眼,轻声说,“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我可能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江晚余帮程勋擦掉额头的冷汗,弯下腰亲了他一下,她柔声说:“阿勋,别多想了,好好睡一觉。”
这样的话,程勋之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应该是方琴,她一定说过同样的话。
程勋下意识握紧江晚余的手,喃喃说:“别走……别离开我……妈……”
江晚余一愣,继而伸手抱住了程勋。
再强大的人,都会有不堪一击的软肋,而露出软肋的人,不管他在人前有多么强大,都是让人同情和怜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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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时候,程勋迷迷糊糊睡着了。江晚余轻轻抽出手,摸着黑出了程勋的卧室。
她和管家打了招呼,出了程家。
往地铁站没走两步路,前边有一辆轿车在向她闪灯。江晚余觉得刺眼,抬手一挡,继而看清了车牌号。
是卫旭。
江晚余放下手,朝着车子走过去。
卫旭坐在驾驶座上,见江晚余上车,她便防备地落下了车锁。
“这么久了,怎么不来找我?”卫旭说着熟练地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支细长的昆烟,优雅地点燃了香烟。
烟味很淡,但还是不好闻。江晚余遮了一下鼻子,说:“我上次不是说了吗?怎么还问?”
“你跟谁说了?”
“前几天林川……”江晚余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那天林川来找自己可能并非为了公事,否则卫旭不会不知道的。
等意识到这点已有些晚了,卫旭皱眉,抽烟的动作停了下来:“川哥找过你?”
林川最近被罗敏熙派去了中东,前几天他中途回来复命,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在巴黎逗留,他竟然抽空去找了江晚余!
江晚余避而不答,只说:“我前不久和程勋去摩纳哥了。他过去查他母亲意外身亡的原因,见了胡久津。”
江晚余开始汇报情况,卫旭忍了下来,听着问,“结果呢?”
“刚才我们看了胡久津送来的线索,是……是她和秦复礼出现了矛盾,所以同归于尽。”江晚余不想和卫旭多啰嗦,也没有把事实和盘托出。
卫旭回味了一番江晚余的话,冷笑一声:“我们?”她弹了一下烟灰,扭头看江晚余,直截了当问她:“你和程勋,你们在摩纳哥睡过了吧?”
江晚余一愣,一下子无言以对。
卫旭看她更轻蔑了:“川哥还不知道吧?”
江晚余皱眉看她:“你想说什么?”
卫旭吸了口烟,一扬下巴,优雅吐出烟圈,“也对,凭你的能力,也只有靠这个取悦程勋了。只不过,你别想把你用在程勋身上的这一套用来对付川哥。”
卫旭吃起醋来简直丧心病狂,江晚余气急了,骂她:“神经病!”她说完要下车,但卫旭已落下了车锁,她开不了门。
江晚余气得直打门,卫旭看着冷笑一声:“你听着,接下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拿到程勋93省项目的投标计划书。”
江晚余还在和门抗争,她不服卫旭,甩出一句:“我凭什么听你的!”
卫旭看她,直接捏过她的下巴,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凭什么听我的?就凭我在夫人面前一句话就能把你弄死。”她说完放手,嫌弃地擦了一下捏过江晚余下巴的手指。卫旭边擦边笑着说,“你现在应该感到幸运,至少你还有一样东西吸引程勋。”
她说着,鄙夷扫了一眼江晚余的身材,抬起车锁,说:“你走吧。”
江晚余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气得浑身发抖。但卫旭在罗敏熙面前说话的分量十足,她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她咬着嘴唇,狠狠瞪了她一眼,下车后“砰”地一声带上车门,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