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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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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对话让苏渭担忧的心豁然开朗。
宋祁燃亲昵和善的态度让他稍稍放下防备。
苏渭毕竟并不是善于算计的性格,一旦发觉宋祁燃对自己无害,便忍不住松了口气。
苏渭和宋祁燃相约去蓝休从前的家。
宋祁燃甚至开玩笑,说着也许是个以毒攻毒的好办法。
“为什么是以毒攻毒?”苏渭不解地问。
宋祁燃身姿高大修长,穿着修身风衣粗布牛仔裤,那样子给他增添不少书卷气,使他看起来就像是牛津某条街道上享受阳光的学生。
因为身高的原因,苏渭只能仰视他。
蓝休的身高还不错,大概有一米八左右,但和宋祁燃站在一起时,就明显不够看,导致苏渭只能仰着脖子与他对话。
“你以前是个很倔强的人,非常厌恶别人提起你幼年的事,尤其是和你.妈妈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所以你现在要刺激我吗?”
宋祁燃坦荡承认:“是,阿休,咱们去寻找从前的回忆吧。”
*
再富庶的地方也有贫民窟的存在。
老旧灰败的居民楼并在一起,挤出一道逼仄的矮小巷子。巷子两旁是各类摆放杂乱的箱子与各家停在门口的电动车,几个衣着简陋的女人带着孩子在楼下闲聊。
车停在巷子口开不进去,苏渭和宋祁燃只能步行,。
地势呈坡状,布满横槽的水泥地面坑坑洼洼,满是泼出来的污水与细碎的垃圾,整个巷子都散发着隐约的酸臭味。
这比明显的恶臭还要恐怖,因为这股味道简直要在不知不觉之间入侵到你的每一个毛孔,让你不得不疑神疑鬼,时刻保持警惕,以防自己被同化。
楼上破旧的窗户前伸出竹竿,上面挂着花花绿绿的被单和衣物,很有点遮天蔽日的气势。
这气势显然震慑住宋祁燃,他站在巷口,迟迟不肯下脚,双手负在身后,面色带着沉思,半天才转过头看向苏渭,谨慎的道:“难怪你从前不愿意提,我总算知道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洁癖是从哪里来的。”
一旦离开这里去到新环境,便想迫不及待地和从前的不堪决裂。
肮脏杂乱的环境逼迫蓝休变得极度苛刻,要求周围保持百分百的整洁精致。
苏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只好问:“我以前有洁癖吗?”
“你以前出洗手间以前都要先把门把手消毒一边。”
“……还好吧,爱干净而已。”
“消毒三遍呢?”
苏渭懵了一秒。
宋祁燃盯着他圆圆的眼睛,“十遍呢?”
“没那么夸张吧……”
宋祁燃好像和他杠上了,决心要说服他,让他承认自己以前是一个怪咖,他回过头得意道:“有一次你发现门把手上有污渍,忍无可忍让人拆下来换成了新的。”
苏渭被唬得一愣一愣。
“你还有严重的精神洁癖,居然连性生活都彻底放弃了,完全不能和女人做。”
苏渭噗地脸红起来,明明是在说蓝休,他感到奇妙的害羞,结巴道:“也许我不喜欢女生呢?”
宋祁燃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然而眼睛里却闪着调皮的光茫:“哦,那也有可能吧。”
苏渭被他逗笑了,然而很快就笑不出来,他仰起头的时候视线正好落到二楼的阳台上,阳台栏杆处倚着上一个女人,披散着枯黄的头发,光.裸着胸.口对着他傻笑。
苏渭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看地面。
宋祁燃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也一愣,等循着苏渭刚才的视线望去,这才了然地笑了一下,但笑意并没有让他变得更温柔,精致的眉宇间显然藏着明显的不悦与厌恶。
“喂,你居然害羞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宽厚的兄长,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苏渭大吃一惊,“虽然失忆了,但是做人还是要有点原则的,精神洁癖也比对那种女人有感觉要好得多吧。”
他并不是……
没想到宋祁燃会说出这种刻薄的话,苏渭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稳下心虚,解释道:“我没有,只是突然有点——”
“走吧。”
宋祁燃没有听完他说什么,继续沿着土阶向下走。
苏渭心虚地跟在他身后,他只是突然被吓到而已。
当那个女人被甩在身后,她竟然手舞足蹈地大声招揽起来,一时间,不少居民都从屋子里探出头来。
这两个衣着不凡的男人瞬间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人看见了停在巷口的车,便挑衅地朝他们吹起口哨。
也有人对那个女人愤怒地叫着:“婊.子!”
有个胖男人一掌掴到她脸上,发出清脆的巴掌声,蛮横地将她拖进了屋屋内。
“砰!”的一阵摔门声。
哄笑声四起。
苏渭汗毛倒竖,只能强装冷静地跟在宋祁燃身后。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个独栋的单元楼前。
这里是汀水街最偏的地方,位于巷子最深处,周围长着荒草,屋子的墙壁上用红油漆写着巨大的欠债还钱之类的字。三楼和五楼估计没有人住,玻璃窗已经被敲碎,留下空荡荡的窗棂,像一张张贪婪的大嘴。
苏渭定神审视:“我们……要上去吗?”
“刚才吓到你了吗?”
“啊,其实还好,我觉得接下来比较可怕”苏渭咽咽口水,“我们真的要上去吗?”
说真的为什么要到这种古怪的地方来?
这里就跟鬼屋差不多,如果有人告诉苏渭这里发生过灵异事件,他一点也不会奇怪。
宋祁燃轻笑,眉宇间竟然透着得意,他伸出手握住苏渭的手,特地往风衣袖子里拢了拢:“现在不怕啦?”
谁说的?苏渭用眼神反驳。
宋祁燃挑眉,“胆小鬼。”
在幽暗狭窄的楼道里拾阶而上,因为太窄,两个人只能一前一后向上走,年久失修的楼梯残破不堪,上面布满厚厚的尘土。苏渭左手被宋祁燃牵着,右手勉强撑在表面满是沙砾的粗糙墙壁上。
潮湿冰冷的触感在手心蔓延。
从宋祁燃牵着他的手上传来一股拉力,苏渭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而向前载倒,他心里一惊,恼怒地嚷道:“你做什么!”
宋祁燃回头嘲笑道:“胆子这么小?”
这边的楼梯建得很不规范,高高低低的让人走不稳,一不留神摔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但苏渭怕他扔下自己,实在没法一本正经地指责,只好含糊道;“太危险了。”
宋祁燃审视他,看满意了,就把相握的手扯到自己腰上用手肘紧紧夹住:“啰,这样总安全了吧。不过是逗你玩罢了,这么较真,还是乖乖躲在背后让我来保护你吧。”
幼稚!
不知道为什么,宋祁燃的情绪从刚刚就开始有点不对。
原本沉稳温雅的兄长般的人物竟然变得如此难缠,自说自话的能力让人咋舌。
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脾气也在一点一点地失控。
蓝休的家里住在顶楼,一路上,苏渭简直就像个熊孩子被大人夹在腋窝一样,那么难堪地被携带上楼。
气喘吁吁地爬到最后一层,门还是敞开的,外面是敞亮的天光,仿佛被这方形的门框汇聚在一起,显得异常耀眼。
他们到达了蓝休从前的“家”。
宽阔的地面印证了苏渭一路的猜测,所谓的家就是天台罢了。
空地上除了巨大的水箱,只有一间用木板搭建的小屋子。木板之间还有几道稀疏的缝隙,只能靠在外围搭上墨绿色的橡胶皮来遮风挡雨,
苏渭忍不住皱眉,这环境实在太过简陋,真是难以想象蓝休从前是如何生存的。
他看向宋祁然神情平淡的脸,猜测他在之前就已经来过。
走近低矮的木板房,苏渭发现木板和橡胶布都是崭新的。
打开门,屋子里也是格外整洁,生活用品齐全。
“你让人打扫过这里吗?”
“没有,”宋祁然掀开铺在床上的被子坐下,修长的双.腿自然地伸展开,“真的不记得了吗,是你叫人维护这里的。”
苏渭没有坐,站在狭小的房间里很拘束,垂下头可以看见地上铺着腥红的厚重布料,因为料子太差,表面净是些毛球,这样随便铺一铺权当是地毯。
蓝休虽然嘴上避讳着这里,但还是从心底爱着这个破败的“家”,以至于离开了十几年,仍然努力维护这间狭窄的木板房。
即使他再也不会踏进一步。
“你出事前回来过,在暴雨天赶过来住了一晚上。”
“你怎么知道?”
“邻居说的。”
“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住?”苏渭先表示了惊讶,有试探道,“难道我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出车祸?”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跌进了一团阴谋里。
这个世界上就连重生都可以发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可怕事件蛰伏在阴暗的角落里?
“你脸色很差,是想起什么来了吗?”宋祁燃问。
苏渭摇摇头:“有点慎得慌,感觉很压抑。”
宋祁燃饶有兴味地道:“你出了一场车祸,整个人完全变了。”
苏渭沉默,心里有些后悔。
他面对宋祁燃时太松懈了,差点忘记了,这个人也是说起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