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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牛二娃子牛安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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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今日要求亲,我把媒婆请一请,这山间的雪,是如此的冷,只愿春天早点来......”
一个黄毛小妖,头戴深色小毡帽,穿着一件柑橘色的立领小袄,憨头憨脑,他吸了吸鼻涕,左手拎着醇香的美酒,右手拖着肥硕的山鸡,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双脚踩在落满雪的山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哎哟~今个儿什么风把皮皮小哥儿吹来了,瞧你,咋还带什么礼物啊,你能来婶子我这一趟,就把我给高兴坏了!外头风雪大,小哥儿快进来暖暖,仔细冻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马妗婆两指捏着个大红鸳鸯绸缎汗巾子,随手掸去黄毛小妖肩头落上的雪,又跺着脚,掩过面去,娇娇笑道。
黄毛小妖闻言,憨憨一笑,心想这马妗婆的嘴儿可真能说,怪道子外头传得那般邪乎哩?嘿,这三言两语便说得自个儿的心里熨帖了几分,哪怕顶着风雪,再走个几回的山路,自己,竟也是极愿意的。
想罢,黄毛小妖忙放下山鸡与美酒,搓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感激地接过暖烘烘的圆形黄铜小手炉,将来意一一告知给马妗婆。
这个马妗婆是何许妖呢?
她便是翠岚山十里八乡,享有盛誉的媒婆,平生精于拉线巧于撮合,八面玲珑口吐莲花,察言观色数她第一,天生有才是朵奇葩。
这马妗婆穿着一件桃红色的浣花锦纹对襟袄,白绸浅粉的滚边交领中衣,配着松花色镶花缎面裙,蹬着一双枣红色的缎子白绫高底鞋,盘着高高的圆髻,头上插着一圈儿五颜六色的小丽花,面敷一层厚厚的妆粉,擦着红红的唇脂,左眉毛上方和鼻子右下方各长了两个铜钱般大的媒婆痣。
她原是一头马妖化作的,天生骨架大,眼睛大,手脚大,脸盘子大,为此,特地给女儿取名为玲珑,暗含娇小玲珑、八面玲珑之意,好将翠岚山马妖一族的媒婆事业做好、做大、做强。
马玲珑呢,长得倒真不辜负马妗婆的希望,一张巴掌大儿的脸儿,眼鼻口耳均是小巧,一双儿金莲堪堪只有三寸,可惜审美素质不够高,因嫌弃脸上有些许的小雀斑,遂比马妗婆更加地喜欢涂脂抹粉、穿红戴绿地装扮自己,好端端的小姑娘竟活成了个妖艳货色。
这会子,花枝招展的马玲珑,带着一阵香风,弱柳扶风、娉娉婷婷地走将上来,给黄皮皮沏了一壶翠岚山随处常见的云雾茶。
马妗婆则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拿着一根长杆旱烟袋,不慌不忙地敲了两下烟杆子,享受般地吸了两口,红唇微张,吐出如薄雾一般的两个烟圈,在烟雾中娇娇笑道:“皮皮小哥儿,莫急。婶子我,自然也是极愿为大王分忧、解难的。”
黄皮皮接过热气腾腾的茶,闻言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忙点头称是。
正当马妗婆与黄皮皮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时,忽地山洞外,又有伶俐的红毛小妖清脆脆地叫喊道:“积雷山摩云洞法力无边英俊潇洒盖地大圣——牛大王到!!!”
“呀,大王竟然来了!”黄毛小妖与马妗婆等人连忙诚惶诚恐地迎了出去。
“马妗妗参见安邦大王!大王圣安!不知您今日光临寒舍,妗妗未能远迎,还请大王宽恕则个。”马妗婆拢了拢黑鸦鸦的发鬓,提着裙子,忙殷勤地走向前来,热情招呼道。
随即她又是挥舞手帕子,捶胸顿足,西子捧心地忧郁道:“唉,妗妗真是何德何能,今日竟能迎来大王圣驾,瞧我这蓬荜都生辉了!”
“哈,马媒婆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我们进洞说话。”牛安邦一把掀开帘子,下了轿子,对着马妗婆摆摆手,然后撇开众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洞内。
“乖乖隆地咚,红淘淘,先前大王不是派我来请那马妗婆子嘛,现在咋还亲自过来哩?”黄毛小妖蹑手蹑脚溜到洞门口,一把扯过近前的红毛小妖,悄声询问道。
红毛小妖唇边留着短短的八字小胡须,贼头鼠脑,眼睛小而灵光,他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一个响亮的爆栗敲在了黄毛小妖的头上,笑嘻嘻地嘲讽道:“嘁,咱家大王满腹经纶、胸怀沟壑、多谋善断,想法犹如天边那绚烂的云彩、地上那明快的水波一样,千姿万状,瞬息万变,岂是我等愚夫俗子、浊骨凡胎之辈,能够肆意捉摸、揣度的?嗯~啧啧,瞧你这呆瓜样儿。”
黄毛小妖瘪着嘴,觉得自己被欺负了,但又苦于无法反驳,他飞快地瞥了瞥自家大王伟岸如山的身影,丧气般地委委屈屈道:“淘淘,别敲我头昂,俺姐儿说敲多了会变笨的奥。”
话说回来,这个牛安邦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啧,他是头白牛成的精,长得是头角峥嵘,目若铜铃,口如血盆,齿排铜板,因在家中排行老二,故名为牛二娃子,且又因祖辈上与那大力牛魔王沾点亲、带点故,故在牛魔王被穿着鼻子归了佛门后,大手一挥,领着一群小妖霸占了摩云洞,自封盖地大圣。
占了摩云洞的牛二娃子,住的是金碧辉煌,吃的是珍馐美味,饮的是玉液琼浆,穿的是绫罗绸缎,拥的是国色天香,小的们得了好处也很拥戴于他,牛大王叫向东绝不敢去西,叫朝北绝不敢往南。
按理说,这牛大王应该是意得志满、心满意足了,但牛二娃子的面上却始终笼罩着一层绵绵阴云,心中怀揣着几分抑郁寡欢之情。
原因无他,牛大王少年得志,觉得自己才高八斗,文武双全,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偏偏‘牛二娃子’这个名字,实在是配不上自己的英明神武、气宇轩昂,且‘牛盖地’听起来也不咋地,没甚么威风可讲。
忽一日,牛大王的心腹爱将——红淘淘,逮了个舞文弄墨、有几分学问的酸秀才,牛大王便逞着威风,逼那秀才为自己改个好名字。
被关了一天一夜的酸秀才,双手被缚于背后,累得是精疲力倦,饿得是前胸贴后背,急得是满头大汗,慌得是六神无主,偏生他一心想着松绑,好平安回去,全无给那牛怪起啥劳什子名字的想法。
可秀才抬起头,见周围一众的小妖全都龇牙咧嘴,张牙舞爪,跃跃欲试,仿似马上就要将他洗刷刷,蒸煮了一般,酸秀才吓得是两股战战,急忙脱口而出道:“莫若‘安邦’二字为妙。”
于是,牛二娃子称心如意了,从此有了个响当当的名字——‘牛安邦’。
当然,安邦大王的口头禅,便也随之改了一改,即‘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积雷山摩云洞平天大圣牛魔王的座下大弟子的姥爷的姑姑的外甥的三姨夫的小儿子——盖地大圣牛安邦,哈,你怕了吧?’
话说回来,这会子,马妗婆也与众小妖,跟着威风八面、神气十足的安邦大王进了洞府。
“玲珑,玲珑,快把我新得的冻顶梨山茶拿出来,沏上一壶,给安邦大王也尝上一尝,暖暖身子。”
马妗婆高声叫道,指挥着女儿马玲珑给牛大王端茶倒水,说罢又快步走进屋内,迅速拿过铁钳子,添了一把上好的银霜碳,又拨了拨炭炉子里的火,让火苗烧得旺旺的,热气混着熏炉里燃着的香气,袅袅悠悠地晕散、升腾开来。
随之,马妗婆又端来一盘肉甜皮薄、核小囊红的火荔枝,指着那引枕、靠背、脚踏一应俱全的软塌,巴结讨好地说:“来来,大王,快请上座,上座。”
安邦大王见状,满意地哼了哼,袍子一掀,惬意地歪在了榻上,红毛小妖紧赶着上来给牛大王捏肩,狗腿地大献殷勤,黄毛小妖见状,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穷追着上前给牛大王捶腿。
马妗婆转了转眼珠子,一边剥着火荔枝,一边试探着问道:“大王莫不是为了求娶那人参姑娘而忧愁?”
待见到满腹心事的安邦大王,颔了颔首后,马妗婆心内揣测;黄皮皮说的果然不错,看来这桩媒的确不好搞定,且待我先稳住这牛大王的心绪,拿了好处再说,能让他满意则罢,若是不能助其成就好事,咱就带着玲珑收拾细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嘻嘻。
想罢,马妗婆拍着胸脯,自信十足地继续说:“哎呦,牛大王,你就放心吧,没有我马妗婆做不成的媒,不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小人参精嘛,大王您法力无边、潇洒风流,加上我从中游说、牵线搭桥,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一桩。”
“唉,俗话说什么来着?强扭的....”安邦大王强行拽文失败,刚结巴了一下,旁边的红淘淘,就立即机灵地解了围,对着牛大王附耳轻说道;“大王,是强扭的瓜不甜。”
“奥,对,对!强扭的瓜尝着不够甜美哦,本大王最是那个什么通情达理的妖,嗯,想要她心甘情愿地当我的小妾,嘿嘿嘿。” 安邦大王慢悠悠地说完,觉得有些渴了,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瞥了眼金丝楠木桌上的茶水。
红淘淘极有眼色,迅疾了解到了自家大王的需求,他抬脚踢了踢黄毛小妖,指了指茶水,又飞眼瞧了瞧安邦大王,黄皮皮这回难得脑子灵光一回,领悟到了红毛小妖的意思,便起身端来马玲珑刚沏好的冻顶梨山茶。
牛安邦牛大王赞许地看了一眼黄皮皮,接过茶,‘咕咚咕咚’地将茶水一口饮尽,然后放下茶盏,皱了皱眉头,曲起指节,随意地敲了敲桌子,颇有几分忧郁的贵族气质。
他叹气说道:“我观那人参姑娘长得水灵灵,俏生生,好似九天上的仙子般美貌得紧,我只怕,她嫌我年老体衰、五大三粗、不若从前华彩哟。”
马妗婆听了,赶忙又直起身子,摆手说道:“哎,大王~您这是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当年!您无需烦恼,无需烦恼!您有着万贯家财,更兼之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小小的人参精见识短浅,此前拒绝,无非是被那沙子迷了眼,不识好歹地看走了眼,且待我前去会上她一会,将大王您的丰神俊逸、英俊潇洒都讲上一讲,保准让她点头。”
安邦大王听罢,连声爽朗大笑,拍着手,转头对马妗婆说道:“如此甚好,那么本大王便将这求亲的差事交付给你啦,若真能娶得那美貌的小娘子,哈哈,本大王自当领着厚礼,亲自登门拜谢。”
“哦呦,大王,瞧您这话说得,可折煞妗妗了。”马妗婆满心欢喜,眉间眼梢都洋溢着笑意。
她甩着香帕,捏着嗓子,掩面娇滴滴地道:“大王,莫不再差人随我送点金银珠宝、丝帛锦绢、奇珍异果什么的,先给那人参姑娘一点好处使使?让她开开眼,感受感受安邦大王的气派,而我也好为大王多多美言几句不是~”
而那牛大王一心只想成就好事,心底下自然是极同意马妗婆的观点的。于是,安邦大王豪气万丈地笑了笑,财大气粗地一一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