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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太子 ...

  •   一方洛阳铲,挖开阴宅门。
      东南点灯烛,四纵续三横。

      段正尧冷眼看着这几个土夫子的动作,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一处墓室的入口。
      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矿灯——因着土夫子玄乎其玄的讲究,他们选了明光火烛的煤油灯,只在包里备了几只手电筒应急。

      据张启山所说,当初这个墓他也不曾走完,只在最外边的九个墓室探了一圈。家门口那尊金色巨佛,就是在其中一个墓室得到的。
      这座墓有点邪。依照张大佛爷的探穴,他判断这座墓大得很,规模可比帝王。可除了那九间拱卫整座墓的外室,其余地方好似施了隐身术,怎么也探寻不得。
      不管怎么走,都只能在那九间外室徘徊。

      如此耽搁了三日,张大佛爷仍在耐心摸索,那用来照明的灯烛却是在一刻间尽灭,怎么也点不亮了。
      鬼吹灯,莫停留。

      恰逢得到矿山之墓的消息,张大佛爷只得暂时打住,姑且先带走那尊大佛,将这座墓搁下。

      上个月,他刚抽出空闲,想要深入研究这座墓的秘密,丫头那边就出事了。

      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丫头的生死,竟可能与这座墓有关。

      “这里就是第一间墓室,”张启山说道,“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知是本来就没有随葬品,还是已被前人盗走。”
      “其他墓室呢?”
      “都一样。只第六间放着大佛,就是你在我家门前见到的那尊。”

      段正尧环视墓室:“带我去第六间。”

      众人移步第六间墓室,齐铁嘴率先搓了搓胳膊:“这里可比前几间阴冷多了。”
      段正尧没有理会齐铁嘴的感叹,让张启山把佛像原来的位置指给他看。
      得到准确方位后,段正尧走到那个地方,蹲下,看见一圈浅浅的坑,其大小,恰好与佛像底座差不多。

      他吐出一个字:“挖。”

      “唉?”齐铁嘴不由怔住,站在他身后的张启山一把将他推开。
      不说二话,张启山抄着洛阳铲,对准那坑撬了下去。
      见自家上官开始动手,由张启山带来的兵痞子们同样二话不说,各自抄起工具开始挖土。

      大约挖了一尺,铲子撞到坚硬的铁板,再也铲不下去。
      张启山目光一凛,示意大家把坑中的沙土清理干净,露出铁板的原貌。

      那是一块长约七尺,宽约三尺的板,拇指厚度,上面还有奇怪的蝌蚪图案。

      张启山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文字:“……蝌蚪篆?”
      流行于魏晋,还原先秦文书的书体?

      齐铁嘴忙凑过来,趴在地上研究铁板。
      “绝不会错,这似篆非篆,带着蝌蚪尾的东西,一定是蝌蚪文!我的天,这东西要怎么解读?先秦时代的文字,我们这没一个人看得懂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段正尧此时开了口:“去第五墓室,巽巳的方位,挖地三尺。”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他。
      齐铁嘴咋舌:“老兄,不是吧……难道你看得懂这上面的鬼画符?”
      段正尧不置一言。

      张启山站起身:“听他的。”

      兵子们应了声是,鱼贯而出,涌入隔壁的第五墓室。
      按照段正尧的指示挖,果然挖出了一块六棱型、似铁非铁的金属。

      众人再看段正尧的目光皆变得不一样了。
      而段正尧视若罔顾,仿佛并未察觉。

      “再去第九间。”

      再没人有异议。

      “东边的墙,兑酉,凿。”

      铲子落下。
      坚硬的石砖被暴力破开,露出一方特殊的石板。
      石板中央有一个凹糟,张启山比对手中的六棱型金属,伸手,将那东西按进凹槽。

      “咔”的一声,西边的墙突然朝两边退开,将墙后的空间展现在众人眼前。

      张启山深深地看了神色清冷的段正尧一眼,毫不拖泥带水地命令亲兵们:“走。”

      几人小心地踏入新出现的空间,手中的灯烛明明灭灭,到底坚持了下来。

      “不可掉以轻心。”张启山沉声提醒,快走两步,走在所有人前方。

      段正尧走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一路上沉默得很,不知在想些什么。

      解九虽与这位段爷认识不久,到底有一两分的了解。如今这位安静得反常,让他不由奇怪起来。

      沿着墙后的甬道一路向前,烛火不再虚弱地跳跃,渐渐变得稳定。几人听到了潺潺的,宛若水流的声音,各自提高警惕。
      在转过一个拐口后,豁然开朗。众人望着眼前宛若桃花源林的景象,不由惊愕万分。

      原来他们听到的声音,真的是水声。
      可此处分明是地下墓地,为何会有园林流水?
      莫不是海市蜃楼不成。

      解九摸了摸地上的土,断定道:“确实是地下土。这些园林流水,应该是人造的。”

      “谁会闲得蛋疼在古人的墓地里造园林啊。”齐铁嘴撇嘴,“而且地下又照不进阳光,这些植物怎么活下来的?”

      “这就不知道了。”解九搓去指尖的土,隔着眼镜片望向愈加成谜的年轻男子,“段二爷,你知道吗?”

      段正尧看起来并不想说话,但他还是回答了解九的问题:“宫廷秘术。”

      张启山蓦地抬眼:“你是说——这些都是墓室的主人叫人建的?”

      段正尧没有回答。

      张启山正待再问,去河边观察风水的齐铁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一头栽入水中。

      解九眼眸一缩:“齐恒哥!”
      赶到河边,伸手一捞,却只捞到几片水草。
      这条河只有膝盖那么深,照理说不可能将人全身吞没。
      可现在,人不但被吞了,还吞了个干净,连条毛发都捞不到。
      解九顿感毛骨悚然。

      同样第一时间赶到河边的张启山,见此情状,迅速脱去身上的外套,就要跳入河中。

      一个声音冷冷地制止了他:“此为先秦奇门遁甲之术,就算你跳进去,也不一定能找到齐恒。”

      张启山抓着外衣的手紧了紧,缓缓回身,眼睛锐利如刀。

      “你到底是谁?”

      段正尧看了他一眼,对倏然紧绷起来、纷纷朝他拔/枪的兵子们毫无戒惧。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听着渐渐变小的水声,神色凝重,“重要的是——我们有麻烦了。”

      水声停,雾霭起。
      方圆半里之地,陷入一片空无的白。

      ……

      张启山呵出一口冷气,神色复杂地望着跪在门外的二月红。
      “佛爷,你明明可以救她,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那撑起整座梨园,令无数富豪贵妇心醉神往的红二爷,此刻狼狈不堪,死死抱着早已死去多时的妻子,一向温和的面容隐隐癫狂。

      见死不救……他吗?

      张启山听到自己冷冷的回答:“这个女人不死,遭难的将会是千千万万的百姓[1],所以她必须死。你舍不得,就让我来!就算你恨我,我也还是一样的答案!”

      画面飞速跳转,张启山看到自己所带的兵子,叛逃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佛爷,我去了。”

      都还年轻着,没有娶妻生子,去什么去。

      “佛爷你别难过……”

      不想让你们佛爷难过就别死。

      “佛爷……这回我也要死啦,再见了。”

      真正该死的难道不是自己吗?他早该死了啊……

      “佛爷……”

      张启山茫然地站在雪中,四周环境再变,变作乱糟糟的闹市。
      他看见他抓走了长沙城的所有土夫子,将他们逮捕入狱,通通枪决。
      “没关系,佛爷一定会放我们出去的。”
      “这一定是逢场作戏。”
      “佛爷,这回我们这么配合你,等出去后你一定要请我们吃饭呀。”

      ……

      “你们这群傻逼!张启山是真的要枪决你们啊!”
      “滚蛋,佛爷不是那种人!”

      ……

      “佛爷……这……难道不是演戏吗?”

      张启山看着刑场上的他背过身,沉重地扬手:“处决。”

      “张启山!!!”

      ……

      同样的幻境,亦在其他人的脑中上演。
      幻境的内容各不相同,以每个人为主角,上演着一段段看似荒谬实则真实的故事。

      段正尧同样看到了一段幻境。

      那是一处狭小/逼仄的空间,俊雅风流的废太子箕坐于地,臂搭于膝,漠然地望向窗外。
      若不是脸色过于苍白,恐怕谁都会觉得这是风华绝代的贵族名流,而非身不由己的阶下囚。

      吱哑一声,门开了。

      “我来送殿下一程。”

      “孤若不死,你奈若何?”

      “殿下服用‘风思’,业已七年。早晚是死,何必苟延残喘?”

      废太子淡淡道:“尔等诈援小人尚且苟活,孤岂敢先行一步。”

      来人忽然转了话锋:“若这是陛下的意思呢?”

      一直平静冷淡的司马遹,此时终于变了脸色。

      ……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段正尧,心知这一幕并非幻境。
      而是真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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