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娇》陆千金

14、湘江曲 18.7.23修

　　湘江曲·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

　　“我们正说母后要为姐姐择个什么模样的帝婿，姐姐正害羞呢。”

　　“你姐姐懂事，偏你总爱闹她。”皇后细细摩挲着宋笙妤额角鬓发，见她发间只簪着一枚珍珠铜簪，于是问她：“怎么挑了这么一支簪子出来，我素日里是如何告诉你的？”

　　“不过随意捡了一支，我见它黄澄澄的，那上头的莲花做得也好，只当是金了。”她自知做错事，吐了吐舌头，伸手将簪子取下来。“我都记着了，以后再不忘的，母亲饶我这一次罢。”

　　皇后嗔她道：“纵然你记不住，那些服侍你的宫人也没记住？很该拖出去仗责。”

　　宫里主子犯错了打不得骂不得，重话也得挑选着说，这是主子的脸面。既然主子不好了，必然是奴才们服侍得不用心。主子做错了事，奴才们没及时劝阻，这也是奴才的错处。故而打奴才比打主子自个儿还疼些，这是打在脸上了。

　　皇后与宋笙妤好声气，说要教训奴才的话，却半分不假。宋笙妤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宁安帝姬却心软人善，当下出声，笑道：“母后听我一句，心宝这样的性子，说一不二，只怕奴才们记着，却不敢劝阻。眼见着就是尹家表姐和太子爷的好日子了，不宜动刑。不如暂且饶过他们，若下回再犯错，一并罚他们就是了。”

　　听她说了这番话，皇后才罢了。

　　皇后又道：“过些时候就是秋猎，你们父皇都说了，在京里憋闷了这些时候，这一遭要带着你们一并过去。你们业已长成，很该学着处置自个儿的事。这回出去，要带什么，不带什么，我都不过眼，只瞧你们自个儿的本事。”

　　二人皆应了，宋笙妤又问：“太子哥哥今岁也跟着去？”

　　自太子年过双八，皇上出行便不再时时领着他，将他留在京里监国多些，今岁想必亦然。

　　果然皇后答道：“不止你哥子，今岁我也留在京里，不随皇上去了。”转头吩咐苔枝将内庭随行名单拿来。吩咐宁安帝姬道：“姌姌你做事妥帖，我一向放心。你妹妹总爱胡闹，这一遭我们都不过去，若她做出什么放肆的事来，还得你教训她。”

　　“母亲总说我胡闹！”宋笙妤扭着身子道，“若是这一回姐姐胡闹了，又当如何？”

　　“你姐姐懂事贞静，你只当着谁都是你了？”二人又同皇后说过一回话，皇后才说自个儿乏了，令他们告退。

　　二人于是从坤仪宫出来，宋笙妤并不回宫，只跟着宁安帝姬往照福宫去。待入了东暖阁，二人在小炕上坐定，都拿了茶来吃。

　　宁安帝姬命画楼将随行名单拿上来，摊开看了。宋笙妤凑过去问她：“都有什么人跟着去？”

　　宁安帝姬一面看一面念道：“内庭里跟着去的有太后、赵惠妃、柳贵嫔、安婕妤、琳贵人。另有宛和帝姬携长女福阳宗姬、守和帝姬携长女汝阳宗姬、容和帝姬、宁安帝姬并宜安帝姬。”

　　“琳贵人？”宋笙妤听了便笑：“她如今倒抖起来了，父皇出去也不忘带着她。”如今算是花团锦簇了，只是谁可预见？当日那打碎一只碗碟还瑟瑟发抖的庶出姑娘，今日竟有了这样的造化。

　　“心宝。”宁安帝姬蹙眉，朝她摇了摇头：“这话不是你该说的。”

　　“我不过说给姐姐听，旁人谁听着了。”她素日都是这模样，纵然旁人听着了，也并不放在心上。左右皇上宠着她，纵着她，现今这娇狂的性子，便是皇上让出来的。

　　宁安帝姬不免叹息：“纵然父皇爱惜你，你也该知道些分寸才是。譬如那铜簪子，就很不该。”

　　了无方丈是重元寺高僧，看人极准。入他眼能叫他看一看的，便是皇族里，满打满算也没几个。皇上养了这么些子女，唯有宜安帝姬并上太子入他法眼。请太子晚娶是一样，令宋笙妤日日带着金饰又是一样。说是宋笙妤贵不可言，偏到她十五岁时有个劫数，又命里稀金，故而日日叫她带着金器，便是为此。如今那朝阳宫枕头下，还压着一把拇指大小的小金剪。

　　“母后总不能罚你，末了仍是罚奴才。奴才受罚次数多了，忠心也该慢慢折损了。”

　　难为宁安帝姬想得周到细致，偏宋笙妤并不在意这些，只随意道：“折损了就再挑好的来服侍，没了他们自然还有旁人。”

　　宁安帝姬才要说话，外间画楼道：“帝姬，乔二姑娘送了帖子来。”她口中的话便尽数止住了，小心瞧了宋笙妤一眼。

　　宋笙妤笑：“姐姐瞧我做什么。”又朝外道：“拿进来。”

　　画楼捧着帖子进来，果然是两封。锦笺染作月色，上头以梅花小篆写着小字。原是乔素月定了还席的时候，请他们去。说是才得了新鲜的螃蟹，晓得他们在宫里什么珍馐都有，同他们一处，不过是吃个热闹。

　　宁安帝姬细细将帖子看罢，抬头去看，只见宋笙妤拿着帖子一角正出神。

　　“心宝倘使不想去，咱们就推了罢。”乔素月还席，乔今星必然到场。届时宋笙妤与她二人相见，只怕两人皆难堪。

　　“怎么不去？我偏要去。”她自然知道此事与乔今星无关，倘使为着这个便将自小一并玩闹的情分舍去了，委实不必。只是乔素月气人，这些事她原都知道，若非故意，何必挑这时候还席。

　　她话已至此，宁安帝姬再无别话，只得随她去了。

　　乔素月定了三日后，地方定在湘园，是她哥哥的庄子。

　　宋笙妤与宁安帝姬一并到了湘园，乔素月便迎出来，面上笑意满满，口中道：“这是我哥哥才买下的庄子，他原不肯借我。前两日|他出去了，我便悄悄同嫂子说了，嫂子倒应了我。”

　　二人随她进去，进了月洞门，只见前头有座小石桥，有个穿赭色衣裙的姑娘立在上头，瞧着格外寥落的模样。宋笙妤便问乔素月：“那是乔大姑娘？”

　　乔素月跟着瞧了一眼，道：“姐姐今日确然穿了赭色的衣裳。”

　　宋笙妤当下与宁安帝姬道：“姐姐先随乔二姑娘去罢，我倒想瞧瞧，那桥上有什么好风景，竟留住了乔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