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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番外.霰雪残霜.记江云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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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蜀山,向来是不下雪的,只是她走的那一天,纷纷扬扬的大雪染白了整个蜀山。紧握着手中翠霄剑,告诉自己,她在那里过得很好,很好。挥剑,才知道纵是六界中最奇绝的剑法,也斩不断一生的牵绊。太上忘情,最下不及于情……
我没有亲人、没有牵挂、更没有别人上山之前的故事,从小就在蜀山长大,根本不知道他们口中深过生死的七情六欲究竟是什么。长辈们都说,像是一块无暇的玉,纯净的毫无杂念,是多少人修上千百年都求不得的心性。江云轩,这个名字,是师父为我起的。姓江,是随着他。也曾问过师父因何入了蜀山,他告诉我,因为心中的痛苦与仇恨,一生修习仙道,只是为了寻个清净处逃避。他说这是他的错,所以自知永远也不可能成仙。一直以为,他是蜀山上除去仙尊外最强的人,听他这样说,我却从没有见过师父痛苦的样子。
永远忘不了随师父下山擒拿银瞳的那天,十八载苦练,以为终于有机会能一展身手。全神贯注盯着罗盘不断晃动的指针,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第一个找到银瞳!事先把认知范围内可怖的怪物想了一遭,好鼓起足够的勇气面对未知的挑战。以为但凭身中功法正气可以什么都不怕,见到她的时候,我是真的怕了。不是害怕败在她手下甚至失去性命,只是害怕被她误会。
以至于她在蜀山的日子,不敢随意进到箫筝阁里,因为一个人瞻前顾后,我究竟是怎么了呢?元熏师姐告诉我,这就是大人们所说的爱,我还是个小孩子,不懂。只是对我说这话的时候,世界分明看起来十分不爽。同门师兄们总说,师姐喜欢我,当然,她是我的师姐,当然应该喜欢我。可是为什么师姐的喜欢,却从来不会让我开心,只是让我觉得,莫名背起了一个包袱。
不敢再想有关于她的事情,因为到师父临终前,我是真的知道,她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她了。听师兄弟说,昏迷中的师父一直念着一个叫“小鸢”的名字。小鸢,暮春一样烂漫的名字。以致日后才偶然从长辈们口中得知,师父小的时候是有一个妹只是妹的。在他十五岁那年,他亲眼目睹着自己所有亲人被敌军杀掉。就算是过了数十百年,尘封的往事,就算他想放下,却永远是心底深处最疼痛的疤。是啊,百年的时光,我面对着那个人,不可一世的天决女皇,怎么还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墨辰?可是我又怎么放得下?在我心里,她还是她。
“对,我不是卫汐卿,可是,倘若这六界之内,确无复活卫汐卿地方法呢?”只身在海崖边面对着她,夕阳是那么美好,让我不忍隐隐有些怀念起曾经。多想听她说,她愿意回头,就算我不是卫汐卿,她也愿意放下这份执念,让我不再担心。可是她告诉我,她意已决,要用整个宇宙为他陪葬。是啊,我不是卫汐卿,永远也不可能是。她还是要执拗的走下去,带着多少无关的人随着执念堕入万劫不复,那些人是无辜的。纵使我爱她再深,身为蜀山掌门,也不能师父最后的话:苍生为念。那一刻,我紧握住手中的明空剑,闭上了眼睛。
“你口中的人间正道就那么重要吗?”她倒在我怀里,凛冽的眼神终于变得温和下来,能感受她充满杀戮的戾气一点一点散尽,就像承受了过多的灵魂飞散在我的指尖,眼泪不知不觉滑落,轻抚着她的发丝:“这是我的使命,我必须背负,不论……我愿意与否。”没有勇气面对甚至想象,最后一刻,她是怎样的表情与眼神,那一天,我哭得声嘶力竭:“小墨,对不起!”这时候的道歉是多么苍白无用?就当是我欺骗自己,自私的减轻心中的愧疚吧。一切尘埃落定,空中,她的魂魄还未散去,我掏出血玉珊瑚,悄然将她的魂魄引渡回体,骗得过所有人,却终究骗不过自己的心。六界之中,如今只有我知道虚空法界的秘密,送她去那里,就再也没有谁能打扰她的生活了。
蜀山,多少年也还是那样过着。斩除银瞳功成六界,荣登仙尊高位,尽心打理门内事务,门中的长老亦引荐来千古根器奇佳的弟子弘萧,言是唯由我亲自教导,才不屈他才华。苍生为念,我一直没有辜负师父的话。可是,于我,每一日,日子都是那般得过且过。“师父,您功高盖世,为什么没有登真成神呢?”弘萧的疑问,令我又望向了那株霁雪仙莲,也许长生是苦难,执念一人,辗转入梦。
深夜,寒月,弘萧说,那朵我守了不知几百年的霁雪仙莲开了。闻说此花有返老还童奇功,更可令容颜毁尽之人恢复美貌。无法形容当时的我是几分的喜悦,摘下花拈在指尖。“师父栽花,是要赠与谁人吗?”看着弘萧,我竟无语凝噎:“那个人,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她。冥海无涯,若有岸,便是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