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莲》倚策江河

3、第三章：归来

　　“据我所知，清缘真人经天纬地深明大义，怎么也不是这等误人子弟之人啊？如若不然，你天灵现任掌教，又怎会让他来继任天灵下任掌教之职？”
　　离青好一通说辞，尽数说着自己从未见过一面之人的好话，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阿忆的脸色自从他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在慢慢变黑，现在却是真的如同锅底灰了一般了。
　　“经天纬地深明大义！呵！你见都没见过他就给他戴高帽子，你怎么知道他是哪种人！”
　　被阿忆的声音吓到了，离青敛眉，看来这师徒俩，的确是闹翻了啊！这么大的成见！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深明大义，呵！我看，他就是一愚钝无知外加不知所谓的人！”阿忆扯着嗓子，满脸怒容。
　　“我七岁就被他带到了天绝峰，七岁之前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别人都是阿猫阿狗的叫我。七岁之后，我以为我可以拥有一个家，可以做一个有名有姓堂堂正正的人。可是他呢？他给我新名，阿忆。这算什么？去掉前面一个字就是忆，他在忆谁？呵！凭单单这么一个‘忆’字就将我糊弄过去，这跟唤我为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分别！真是不知所谓！”
　　原来，师徒之间的恩怨，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啊……
　　那个忆，那他到底是在忆谁？
　　听着阿忆的话，离青感觉到了无限的悲凉，或许，他可以明白了，为什么阿忆会有一个那么坏的名声。
　　思虑良久，离青终于沉声道：“好，我教你。”
　　“嗯？真的！”阿忆有些喜出望外。
　　看着阿忆跃跃欲试的模样，离青感慨，其实她也还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站直，凝气，以气为引，控制整个飞剑的平稳。”
　　长剑飞得很慢，离青就站在阿忆身后指导她，不得不说，阿忆的确学得挺快。
　　许是她看别人练习时，学到的并不只是一星半点，所以才会这么快吧！
　　渐渐的，阿忆已经可以不需要离青的从旁协助了，她驱使着离青的长剑一路平稳飞快的向天灵而去，好不洒脱畅快。
　　真的是天资聪颖而无人教导吗？
　　只是可惜，在仙根铸就之前她仙道便就已经荒废，此生已是再无成仙可能。离青在心里悄悄地为阿忆而惋惜，若他是柳清缘，定不会让阿忆就此荒废仙道，因而断了成仙路！
　　一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原本一天便可到达的路程，硬是被阿忆给磨合成了三天，第三天到达天灵主峰时，仙法探道大会已经即将开始。
　　天灵主峰大门前宽大的白玉台阶之上，有一人白衣翩然发如新墨，他剑眉扬起，抬着头看向天际飞来的长剑，眼底波光深邃。
　　在看见柳清缘的瞬间，阿忆脸上堆满了笑容，将飞剑交于离青后自己就起身向柳清缘飞去，那速度，是离青从未见过的快。
　　他挑眉，这两人不是闹翻了吗？阿忆这般激动与热情，作何解释？
　　“师父，我终于学会御剑了！”
　　“嗯。”听闻阿忆的话，柳清缘的面色似乎稍微的变了变，略有些不自然。“说了让为师带你，你怎么就自己来了，若非你学会了御剑，岂不是还到不了天灵了！”
　　阿忆嘟嘴：“我这不是来了吗？”
　　离青收起飞剑落地是就听见了这对师徒的谈话声，他居然从柳清缘清冷的声音中听出了心不在焉，一改从前他对柳清缘的认识，他是幻听了么？
　　学一个御剑用却百年时间，清缘真人教徒弟的方法还真是令人担忧啊！若天灵的每一位真人都这么教弟子，天灵还不就完了！
　　视线掠过阿忆，柳清缘一眼就看见了离青风姿卓越的身影，一身正气凛然绝非泛泛之辈，遂凝声问道，“这位道友是？”
　　离青踏上台阶缓缓走至他下首，浅笑道：“晚辈舟化门主峰舟山弟子离青，见过清缘真人。”
　　凝了离青一眼，柳清缘浅笑道：“原来是舟化门新秀之一，大会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始了，时间紧迫我得先行一步赶去道场，就不引路了。”又转头看向阿忆，却是另一番恍惚的神情：“阿忆，你带离青去道场。”
　　“是，师父！”阿忆欢快的回答。
　　转过身，似是想起了什么，柳清缘回过头问道：“方才，小徒可是离青师侄带来了？”
　　自己师父与柳清缘交好，离青自是清楚这一声师侄唤的是自己：“回真人，却是离青。”
　　“哦！”依旧是浅浅的笑意，柳清缘说完就不见了身影，可离青却从中品出了怪异的味道，是什么呢？
　　柳清缘走后，阿忆收起脸上的笑容，面对离青依旧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跟我走吧！”
　　“哦！”
　　看着这师徒俩相处的方式，离青颇有感慨，这两人对待对方都戴着虚假的面具。一个明明冷漠却要假装处处欢心，一个温润如玉却偏偏要学着冷漠如斯，师徒相对都要戴着此般面具，这是何等的悲哀。
　　跟在阿忆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阿忆面色阴郁，又哪里是柳清缘面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离青默默的看着一切，颇有点，旁观者清的感觉。
　　早就听说天灵仙门收徒向来宁缺毋滥，并且一百年才算是一辈，所以天灵的弟子可谓是正道之中最少的，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虽然仙法探道大会即将开始，但也不至于所有弟子都去参加，可是现在长长的廊道基本上见不到来往的弟子，可谓是尽显空幽寂静。
　　不知是在何时，离青只见得眼前飘过一个红色的身影，而后就是阿忆淡淡的声音。
　　“见过花师叔祖。”
　　“原来是阿忆啊！”
　　男人的声音低沉魅惑富有磁性，在抬头瞟见那人的容貌时，只是刹那，离青只觉得自己好似是看到了来自妖界的美艳狐妖。
　　一身石榴红的长衫，墨发披散无风自扬，眉宇之间自成万种风情，只是面上难掩的愁郁，却生生的破坏了这整体的魅惑之感，显得有些沧桑无力。
　　整个人就好似一片树叶一般，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走。
　　花师叔祖？难道，是仙灵峰的那位峰主，花醉烟？
　　似是没有看见阿忆身后暗暗打量自己的离青，花醉烟冲着阿忆笑弯了眼角：“阿忆是去道场吗？”
　　花醉烟的声音很轻很轻，似是春天的微风，能够撩动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可，花醉烟带来的却不是春的生机盎然，而是冬的寒冷死寂。
　　“是啊！”
　　阿忆低下眼帘，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自从玉碟师叔死后，便就是这副模样，说得通俗点，就是要死不活给活人看。
　　“那师叔祖呢？不在玄境之地陪玉碟师叔，却跑出来了？”
　　花醉烟拨了拨额前的发丝，轻声说：“前些日子卜了一卦，说是今天有一个会回来，我想看看她是从哪里回来的。所以，我这是打算去参加大会呢！”
　　“有人回来？谁？”花醉烟的占卜之术可是于修仙界内闻名，从未出过错，听着他的这段话，阿忆不由得眉头微微皱起。
　　“她回来了，天灵就都会知道了！”花醉烟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正好，你我都是要去同一个地方，不如一起吧，也好有个伴。”
　　“……好。”其实阿忆并不想与花醉烟一起走，因为他太飘渺太神秘，阿忆猜不透，也不敢猜。只是碍于他是自己师叔祖的身份，推却不得。
　　花醉烟笑着转身，刚刚踏出一步就见他回过头来，一双凤眼柔柔的向离青看去：“这位，可是舟化门主峰舟山弟子离青？”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离青被他这么一说，但是好一阵楞然，反应过来后便恭敬的说：“我是。不知前辈……”
　　“你很好。”
　　啥？
　　离青启唇，看着花醉烟飘渺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是占卜之术？
　　一行三人到达道场之时，大会已经开始了一刻钟，天灵掌教寒别影正在宣布会场秩序，见花醉烟这百年不见的人居然从玄境之地出来了，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掌教毕竟是掌教，讲话微微停顿也只不过是对着花醉烟稍稍点头，但他却没见自家师弟出于礼节的冲自己点头，而见花醉烟神色莫名看着道场之外，那来时的路，并扬着下巴示意他也向那里看去。
　　不解这个中意味，寒别影干脆收回视线继续自己的讲话，可道场之上原本聚精会神的人们，却如同花醉烟一样，看向了同一个地方。
　　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随即他也转过头，但见那入口之处被人群让出了一条小道，小道之上，女子莲步轻移，施施然然款款而来，空灵的气质，素白的衣裙，都衬托得她就好如九天而来的仙子，因不识路而遗落凡尘。
　　只一眼，寒别影便再无将讲话继续下去的心了，柳清缘就在一旁，看着天灵掌教全然不顾大局的向女子飞身而去，而自己则盯着女子的面容，僵硬了身子。
　　看着面前容颜一如往昔不曾改变的人影，女子轻轻一笑：“师父，我回来了。”
　　“阿……阿莲……”不知何时，英明神武的天灵掌教说话竟也会结巴。
　　“师父，是阿莲，阿莲回来了。”
　　是泪水吧！应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寒别影看不清伽莲的面貌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师父，你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伽莲伸出手，想要拭去寒别影眼角的泪水，可是在指尖还没碰到他的脸颊时，她整个人就突然失去了力气，直直的向寒别影怀里栽去。
　　“阿莲！”寒别影惊呼。
　　躺在寒别影怀里，伽莲静静地看着蓝天，眼中是寒别影看不懂的哀凄。
　　“师父，伽莲回来了……师父，伽莲好累……好想睡……”
　　“阿莲！”
　　伽莲的意外出现令天灵掌教乱了方寸，看着就要泡汤的仙法探道大会，和躺在寒别影怀中生死不明的白衣女子。
　　花醉烟在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说了一句，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听不见的话语。
　　“原来，是仙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