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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又逢 ...

  •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
      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残灯明灭枕头敧,谙尽孤眠滋味。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大军于三日后将抵大营之时,已是人仰马翻,前线军士虽已接到旨意,但断未能想到是如此之神速,一时之下,听闻已在千米之外,而迎礼洗筵皆未齐备,却是有些手足无措之时,但见一九花宝马身负两人,驰掣入营,前一人身形纤细,红袍似血,头上罩着大风毛兜帽看不清模样,瘫软在身后一白氅如雪的丰神清俊却面色难掩阴沉焦躁的少年怀中,守营的兵卒见状欲上前阻拦,却见那白衣少年抽出一只手在空中一晃,冷阳之下,燿燿金光瞬时刺目,众人一时怔忡,回神之时却是已不见人影,少时,一侍女打扮的青衣女子策马驰进,显是与前面两人一道,只是马儿脚程有差,但见她勒住马缰,徐徐吐气,又朗声说道:“此乃我影国四公主与五皇子,公主因路途劳顿而身体不适,故而先行下榻,还望各位见谅。”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又见这侍女年纪轻轻,谈吐举止已是不俗,且疾驰之后尚能运气自如,即明白亦是是个练家子,正待说些客套话,却听平地一声炸雷起。
      “饶是个龙子凤女的,也不能在军营中策马而行,此乃有违军法之举。”
      众人望去,却是个紫堂浓须的粗壮汉子,身上着的是普通兵卒的玄色水牛皮两当铠,一双眼铮铮如铜铃。
      只见那侍女面上也似微微一惊,却又立时平静下来,飞身跳下马背,向众人谦谦行了一礼,又恭谨的对那汉子说道:“实在是一时不明造次了,还望各位军爷见谅,若有罚处也定当领受,只是二位主子却是确无过的,一来公主身弱不便耽搁,二来主子们身怀皇上所赐钦命金牌,想来皇子处事亦是有度的,不知方才可有出示?”
      一番话听得众人面面相觑。

      钦命金牌?
      如君亲临!
      哗的一声,地上已是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

      ========================

      影非韵这几日跑下来,确是已极乏了,她原本便比旁人体弱些,更是受不得这颠簸,虽说这几日影非离日日度气与她,可仍是杯水车薪,身子骨散架般的酸痛,但她却能咬牙耐着,一声难受也不曾喊过,旁人看来亦不过是气色差些,谁知她已是几度晕眩过去,影非离却是知根底的,心内自是焦烦心疼不已,极想就此停下让她好生休养着,可是亦明白影非韵是断然不依的,只能是策马狂奔,先军队一步抵达军营。

      “吁~”
      马儿在一顶青色油布帐篷前停了下了,这顶帐篷外观看来与其他营帐并无何不同之处,但门口把守着两个持铩兵士,一旁立着一面玄丝底的白虎将旗。
      “何人竟敢胆大包天策马闯入我军营?”
      两个兵士皆举起长铩,对准这侵入者,大声喝道。
      影非离却是恍若无睹,丝毫不为所动,只飞身下马,伸手轻轻一勾,将便是要往下坠的影非韵小心翼翼的带到了怀里。
      “姐姐,我们到了。”
      他凑到那张苍白隐忍的脸旁,声音温柔而轻缓的仿佛那是枝一阵风过便要消散飘零了的蒲公英,见有几缕细软的青丝盖在了那微睁的眼上,遮住了那透着光亮的墨玉般的眸子,于是心下一阵莫名的不快,直觉的伸出手来将那发丝撩开,望进那幽深的让人沉醉迷离的瞳仁里,很满意似的流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明朗笑容。
      “何人在外喧哗?”
      帐内突有人扬声,其中一个士兵忙回道:“回禀参军,是有一男一女骑马闯入军营,属下正想将其拿下。”
      “一男一女......”帐内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传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帐帘被蓦的大力掀起,一个身着紫缨嵌边筩袖铠的利落青年疾步走了出来,见到影非离二人,面色一凛,立时跪下。
      “属下陈然参加四公主殿下,五皇子殿下。”
      一旁的两个士兵一惊也是马上跪下说道:“小人不知是二位殿下驾到,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影非离面上又恢复了温和宁静的神情,挥了挥手说道:“不必多礼了,你们二人乃是护卫我国机密,如此是该的,反是该赏的。陈参军还是快带我们看看情况吧,我和姐姐这般着急赶来,也就为了这个。”
      “你们二人好生守着,别让人靠近。”那个名叫陈然的青年将领肃然吩咐着两个下属,转过头来又道:“二位殿下请跟我进来吧。”

      影非韵由影非离扶着,强打起精神打量着帐内情形,素净简洁,甚至可说许多物什都十分朴陋,一个铁铸火盆在一旁烧着炭木,飘浮着层叠的乌烟,帐角有一张直板的柏木矮榻,上面躺着一个男子,面色憔悴黯沉,下巴上已有些青色的胡茬。

      那人正是重伤不醒的上官弥夜。

      影非韵示意影非离将她搀扶至榻边坐下,轻抚过上官弥夜已然凹陷下去的眼眶,面色森冷。
      “你们的上报说的被放了冷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影非离颦眉问到。
      陈然似是有些犹豫,半响方才吞吐说道:“那日两军交战,玄国军不敌撤退,我军便清理战场尸体及兵甲,原本将军是要回营的,却不知怎的对着某处怔神,没成想竟是有人混在尸体中,乘机射了将军一箭。”
      “这伤倒是来的有趣儿,怔神?”影非韵说得轻缓柔和,陈然望见那凝成冰晶的眼却是忽的觉得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背脊一股凉飕飕的冷意往颈脖上窜,又听影非离开口问道,“然后呢?”
      陈然下意识的抹了把干燥的额,回道:“那人已被将军飞掷的一剑给杀了,想来也只是个死士,将军被抬回来的路上还保有清醒,只是万分交待属下嘱咐暗影不要将其受伤之事报回给公主,之后便昏迷过去了,只是后来现今实在情势堪危属下才不得已违命上报。”
      “是他吩咐的?”影非离有丝讶然,影非韵却是没有说话,目光牢牢锁在了床头上一个明显与屋内陈设大相径庭的一个银烧蓝累丝圆盒上。
      “他当时就没提到这个盒子?”冷然的语气中已是暗藏怒火。
      陈然不知所以,只能回道:“未曾提到,只不过将军得闲时常拿在手中把玩,亦不许人碰,所以属下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影非韵面色难辨,只拿起盒子,轻轻扳开,却是三颗明润洁白的丸子,散着淡淡药香。
      “这不是当初那人留下的吗?”影非离望着盒子又望了望躺在榻上的上官弥夜,眼中暗涌诡谲。
      影非韵却不答,只又问到陈然:“他伤得如何?”
      “箭伤及心脉附近,军医诊了说药石难医,只是将军习武有内气护着,又有极强的生存意念,几次差点不行,愣是又给挣了过来,可是如今也怕是没几日了。”陈然极沉重的说着,眼圈已是泛红了。
      “这药拿去。”影非韵递过手上的小盒,“先立时服一颗,此后两日一日一颗,自是能给他续命的,我们此次奉父皇旨意也带了两个宫中御医来,先给瞧瞧吧。”
      说完,影非韵便是又站起身来,俯身将唇凑到了紧闭着眼的上官弥夜耳边,几乎是用气音轻轻呢喃道:“我不叫你死,阎王殿也休想得去。”

      昏暗大帐之中,垂下的青丝滑过荧白的面纠缠在那人的眼鼻唇耳。
      勾人魂,摄鬼精,夺神魄。

      一日后,影国前线传出消息,随军前去探望将士的四公主影非韵,到达当夜竟遭佯装成士兵混于军中的刺客袭击,剑伤心脉,性命危在旦夕。影国上下皆震惊万分,据称镇远将军上官弥夜与五皇子影非离日夜陪伴于侧,俱不允扰,景帝本想将公主接回奈何伤势严重不得迁移,只得立时派宫中御医前往诊治,却无一吉报,众人皆推测,影国的最后一名公主,即将香销玉陨。

      ====================

      影国蠡县距离此次战场只不过数里路程,因为战事,大部分百姓都已迁移至别地,故而倍显荒凉,当然自是也有些眷恋乡园仍滞留于此的,不过做些小本生意,迎送前往前线的军士们。

      杨狗子一家便是如此。

      这一日,天冷得似是想将什么生生冻起来,路边破旧的小茶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褐色的油布棚子下,一个土黄泥烧炉子上面座着个黄铜长嘴壶,正咕噜噜的冒着热气,一旁是个蒸着笼屉的土灶头,篾片已是有些破败,显出萎败的枯黄,又散出些淡淡的谷物粗糙香气。

      “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杨狗子坐在个小矮几上倚靠在灶头旁,双手套着袖不时的跺着脚下已看不出原色的灰黑棉布鞋,身上的土蓝色棉袄的破损被小心的用蓝布丁子缝补了起来,几处冒头的浅黄棉花也被他用手指给塞了进去,他媳妇儿的情形和他差不离,只那土蓝布上却是印着几朵小花,衣裳也是要干净些,现下虽是冷清的不见个人影,可她仍是拿着快抹布勤快的在散张有些残缺的杨木桌子上大力擦拭着,听见杨狗子口中嘟囔着抱怨,便一撸耷拉下来的头发,扯起了大嗓门。
      “可不是吗!大冬日的本来锅里就吃紧,还来打几个月的仗,还让不让人活了!要我说,这玄国肯定是祖上没积阴德,不然这现在的狗皇帝怎么会是这么个没□□的东西!”
      杨狗子听媳妇儿骂着爽快,自个儿也起了劲,大起声嚷道:“咱影国大军就该一骨脑的端了他玄国的都城,省得他娘的还一日到晚的打咱们的主意。不过我听说最近前线可乱着,四公主伤得快不行了,药材大夫是一批批的从宫里来,上官将军和五皇子也都避着不见人了,玄国那群兔崽子可是躁得慌呐!”
      他媳妇儿干脆放下了手上的活,面上倒是有些忧色,“可不是,咱们也合该跟着祈祈福,要说咱影国也就这一个公主了,死了可真是不该,可你说是邪门了还是怎的,怎么这两个公主都衰星上身呢?”
      二人说着正起兴,杨狗子却突然瞄到铺子外站了两个人,笼屉的烟气渺渺的,竟是一时看不真切,只约莫着似乎是一个白衣的高瘦男子和一个矮他两个头的一个绿衣少年,两人立在外面,也不知已是站了多久。
      见是终有生意来了,杨狗子自是不敢怠慢,忙是屁颠儿屁颠儿的迎了上去。
      “这二位爷......”
      杨狗子说完这几字便已是说不下去了,身后的媳妇见来人,也忙是出来招呼,抬头一见那白衣男子,立马呆愣住了,大声惊呼道:“这才刚说的祈福,咋就来了个神仙呐!”
      杨狗子亦是呆呆看着,那绿衣小童生的着实俊秀,极是伶俐的模样,而那白衣男子,除了他媳妇儿说的神仙二字,他也是断然想不出别的词了,一眼望去实在是不像他们这些吃五谷的凡人,只这二人都面露疲色,那绿衣小童一副极乏累的模样,而白衣神仙也是有丝倦态,而眉宇间也不知怎的有些忧虑焦躁之色。

      “这倒是增了些人气。”
      杨狗子心里暗想到,一面缓过劲来,极殷勤的问道:“客官要点什么?只是咱这路边小店只有些茶水馒头什么的打点野食罢了。”
      白衣神仙开口说道:“我们急着赶路,牢烦便拿几个馒头帮我们包起来吧。”
      杨狗子心里直叫了句乖乖,这声音怎么就跟着他们村外山上的泉水似的,而一看他媳妇,已是跟得了圣旨似的,忙不迭的拿了张油纸跑到蒸屉前,将手在衣服上狠狠的擦了几下,然后掀开盖子,拣了几个最大的小心包了起来,恭敬的递给那白衣神仙,但被那绿衣童子一手接了下来。
      “多谢。”那白衣神仙轻轻吐出两字,杨狗子的手上便是突然多出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低头一看,还泛着层凉凉的银霜,显是上好的足纹银,这样一锭银子,足够他们过一年的了!二人看得眼都直了,抬起头来刚打算千恩万谢的,却发现人已是奇异的不见了。

      莫非真是神仙?
      二人面面相觑,却听远处幽幽传来神仙的声音。
      “多谢二位为她祈福。”

      深夜,影国营地的主帐里,闪进了一条白影。
      帐内一片黑暗,那白影却似视如白昼一般轻巧的走到了床前。
      原本匀顺的呼吸,不知为何开始有些短促而慌乱。
      那白影弯下腰,手似乎微有些颤抖着往下探去。

      “你来了。”
      帐内一角突然响起了一个有些懒倦却明显带着些许愉悦的声音。

      白影的身形一滞,收回手,直起身,闭上了眼。

      脑海中,已能见着那人泛着妖惑的盈盈笑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又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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