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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7.箭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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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这夜,圆沙的一万骑兵在离燕国边境一百里外的黑水湖扎营。
深邃的天空中,不知何时悄然升起几颗星子,大漠和天空几乎连成一线,野草微微颤动,四周俱笼罩在神秘的薄暗中。
叱罗利身在营帐,却难以自持地撩开帘子,探身向外看去,感受着寒冷得毫无温度的夜晚,神色格外凝重,此刻的大漠是可怕而短暂的静诡。
为了驱除寒意,叱罗利唤人点上篝火,兵将们俱涌上来,围着温暖明艳的火堆,大杯喝酒,纵情谈笑起来。
‘听说,燕国的统帅还是那个少年战神。‘酒酣耳热之际,一名年轻的圆沙小兵忽然向身边的人嘀咕:‘我叔就在燕国做买卖,他说燕人都当那姓洛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年少得志,又出生富贵,偶尔在街上撞见他出游,给他那眼神一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比咱们六太子还足。‘
‘呸,就一个刚二十岁的半大小子,不过是凭着血气之勇打胜了几场仗,就是再威风,也不能跟咱们六太子比。‘另一人扁扁嘴,又晃晃脑袋,只觉得这小兵未免也太言过其实了。
‘燕军都是狗屁!‘正痛快畅饮的大将桑奇比忽地出声,久经沙场的他向来骠悍,以迦楼第一勇士的身份寄傲全城,睥睨众军,自认为天下之大,莫可能敌,听自己的下属如此赞赏敌军统帅,不由勃然大怒,指着那小兵怒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一个屁大点的小毛头也敢拿来和六太子比。‘
叱罗利瞪着他,略为不满地说道:‘你们要多加小心。已有4个附属国被洛少谦率领的燕军击溃了。‘
桑奇比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冷笑道:‘那是他们太不中用,呸,就是一群孬种,墙头草。洛少谦这小子是在帮咱们收拾他们呢。‘说罢一口干尽碗里的烈酒,又哈哈大笑起来:‘你说这小子不去北郓跟咱们六太子一较高下,干嘛闯进大漠,专找这群孬种撒气逞威风?要不,他是在大漠迷路了,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去北郓的路?那么个嘴上无毛的小子,硬是被吹成了燕国战神,可见燕国是无人了。‘
叱罗利听到此处,眉毛倒竖,冷斥道:‘你可以小看别的燕将,但绝对不要小看洛少谦,四个属国的军士并非泛泛之辈。咱们六太子用兵是高明,但对这小子的越境北上也是严阵以待,不但在沿途布防,还让我们以逸待劳,守在燕军回师的必经之路上,这是为什么?说句不怕长他人志气的话,六太子就是忌惮这小子的疯狂和能力,怕他赢。我们在这设伏,就算他洛少谦率领的燕军军备再如何精良,等他们累死累活的回到这里,也准没什么战斗力了,我们就可以将这小子灭了。‘
‘将军,我反到是想和那小子明刀明枪的会会,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人吹得这么邪乎,就怕他没命回来。这小子狂妄之极,他不带辎重粮草,就凭二万骑兵纵深大漠,妄图收复北郓,简直是痴人说梦。依我看,我们在这儿白耽误工夫,还不如守在北郓,让他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叱罗利沉吟不语,桑奇比此言虽显自以为是,但不无道理,洛少谦自出关之后,不直取北郓,反而转入圆沙境内,如疾风骤雨般五日狂扫四个圆沙附属国,即使这帮燕军真神勇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也免不了耗损精力。
界时,这支疲惫之师若再于北郓的圆沙精锐之师相逢,岂有生还之理?
在另一侧一直倾听的一个军士开口道:‘叱罗利大人,咱们圆沙有神灵保佑,有英明的六太子统率,还有成千上万的铁骑,燕人要能打到北郓还活着回来,我圆沙勇士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
话音一落,四下一片响亮而骄傲的笑声,叱罗利终于大笑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赞道:‘说得好!咱们呀就等着收拾几个残兵溃将吧。不过,谁知道要等上几天才能如愿,就当是养精蓄锐吧。哈哈哈哈。‘
众人正说得热闹,忽然一阵冷风伴着狼的嚎叫狂啸而过,掠过火焰,顿时火芒高高窜起,尘烟飞散。
只听远方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疾响,似乎发生什么大事。他正惊疑不定,却发现远处一团暗云飞奔而来。
那速度惊如疾电,仿佛驭风而行,眨眼间,似乎就要扑到面前。叱罗利立刻肯定,是燕军,是洛少谦统率的燕军。
‘战神到了,燕军到了。‘不知是那位军士在呼喝,激动之下难掩惊惶,声音在空旷而辽阔的大漠上不安地蔓延。
‘兄弟们,上马,都他妈给我上马,燕军来了!‘叱罗利撕声力竭的大喊一声,‘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刀,逆风而立。
‘妈的,真邪了,这小子不去北郓反而跑这儿来了。‘桑奇比楞了一下,继而忙乱地上马,指挥部下列队迎敌。
一时间马蹄乱扬,踏得火星四迸,夹杂着燕军制造出的疾驰声,当真是惊天动地,圆沙军士不由得人人惶惶。
叱罗利努力睁大眼睛,注视着越来越近,‘喝‘声震天的军队,心道:‘果然是雷霆万钧,威风八面。‘
正中一骑在靠近营地时改变了速度,只一挥鞭,大军立即在行进中整齐划一地集结,连蹄声都变得有节奏了,踏起的黄沙终于慢慢落幕,人影渐渐清晰。
残月如钩,初春大漠的夜晚极是寒冷,燕军奔袭而来,露在铠甲外的衣衫如鲜血,人马均是汗透重铠,呼出的热气转眼凝固,落于人身,泛出片片银霜。但见洛字旌旗迎风呼啸,散发着烽烟浓浓的肃杀之气,那一双双警觉如猎豹的眼睛与手中长戈在夜色中光点闪动。
燕军领头之人身姿挺秀,峥亮的银甲,樱红如初升朝阳,一领绛色披风与垂在肩头的红色丝结,随着骏马奔弛的节奏飘扬跳跃,策马扬鞭时大有气吞山河之的气概。
倾刻,燕军便至,桑奇比怔怔地注视着那领头的持刀少年,突然间,给两道清冷凛冽的目光一扫,顿时说不出话来,那被圆沙人神话的少年竟是面目俊逸,眼神凌厉亢奋,令人望而生畏的杀气将眉宇间的一股凛然难犯的华贵尽数冲淡。
据六太子接到的秘报,这支燕军不是应该在去北郓的道上么?为何会在此处出现?还是计划有变?
不等他想清楚,叱罗利大叫起来:‘迎战!‘这一喝果然有力地遏制住部下的惶惑,燕军虽来势迅猛,毕竟尚未贴进,利用这片刻时间,圆沙军队便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弓箭手准备!‘叱罗利再历声命令。
于是圆沙军中的弓箭手整齐出列,俱拈弓搭箭,作势瞄准。
岂知洛少谦突然高高扬起手中的军刀,在空中干脆利落地一招,猛喝:‘放!‘
他身后的一列骑兵居然并不如何减速,只松开抓紧缰绳的双手,自背后抽出铁弓,举到眉眼处,几乎不作任何瞄准抬臂便射,‘嗤‘地一声之后,羽箭便连珠而发,伴着破空之声脱弦疾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更为可怕的是眨眼之间,第二、三、四列骑兵便已依次换位递补,顿时箭雨密布,席卷大漠。
圆沙弓箭手尚未来得及应战,便为这铺天盖地的箭雨袭中,完全避无可避,随着声势浩大的惨呼齐刷刷的倒下一大片。
叱罗利见状脸色发白,幸而他阅历丰富,虽惊于燕军的狂悍,但亦应变奇快,撕声力竭的大叫道:‘快,快,盾牌护阵!‘
从震惊中醒悟过来的圆沙军快速操起盾牌,一哄而上,团团围住了已方人马,放弃了以弓箭与燕军对决的念头,只等贴身肉搏了。
洛少谦见自己显然掌握了战场的先机,心下颇为得意,他清楚这突袭的威力固然能震慑圆沙一时,但对方已加固防守,只要过了这心理防线,随着两军的距离的缩短,圆沙势必会疯狂反扑--叱罗利毕竟是名动一时的勇将。
他眉毛稍稍一扬,冷静地判断出双方态势,果断地作个手势,狂呼:‘全速前进,杀!‘众军得令迅速改变阵型,长啸着迎其锋芒而上。
燕军转瞬便近在咫尺,叱罗利咬牙暗忖:‘看来,只有近身肉搏才能一决胜负。‘于是便呼喝部下扔掉盾牌,挥刀迎敌,但燕军气势如虹,甫杀入阵中,立时刀剑齐下,圆沙士兵哀嚎不绝。
洛少谦一马当先,刀锋直指叱罗利,语调冷如万古不化的玄冰:‘叱罗利,出来受死!‘
‘阁下认得我?‘叱罗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胜荣幸。‘
洛少谦傲然挑眉,‘还记得永宁公主吗?‘
叱罗利闻言一凛。
你笑吧。我相信,当燕国的战神横空出世之际,就是你们哭的时候,我们,总有一日,会笑着来听你们的哭声。
那晚,永宁公主的宣告忽然一字不差地涌上心头,那气势正如战神的眼睛,血般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