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错过的冬天》时*

3、第三部分

　　八
　　简惔在避开静言。
　　不再回信，手机换了号。开始认真考虑该和哪个女孩子谈恋爱，偶尔会和女孩子出去约会。他在认真地忘记静言。
　　莫静言自然也是觉察到简惔的回避。她有些手足无措，她从没有和阿惔闹过矛盾，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除了她告诉简惔她出国的事时，他曾经沉默了一会。简惔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莫静言心里的那根弦骤然断了，她突然想，也许她要失去阿惔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静言三月份放了假，没事的时候会在苏黎世湖边走走停停。不想遇见了故人。
　　“莫静言！”
　　静言还未反应，就有一个身着粉红色羽绒服的姑娘跑到她面前，大力地拍了她一下：“莫静言，还记得我吗？”
　　“沈蔚？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度假啊，这是我未婚夫。”拉过身边的英俊男人，她笑着回答，顺势亮出手指上的戒指：“我们快结婚了哦。”
　　“恭喜恭喜。”静言没想到在瑞士还能遇到老同学，不自觉笑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因为对方“简惔前女友”的身份深深讨厌过她。
　　“你呢？和简惔快结婚了么？”
　　“啊？怎么会？阿惔喜欢的并不是我。”说完她就自觉失言，怎么会在苏蔚面前讲起这事。
　　“怎么可能，那时候简惔和我分手为的是你，他的眼里也一直只有你啊。”
　　“……”
　　“对了，我想起来那时候我做了一件错事，我一直想向你道歉，可惜考了不同的大学，后来便没见你。”
　　“什么？”
　　“你曾经写给简惔的纸条，那张约他见面的，是被我撕掉了，他没有看到。”
　　“嗯？”没看到，她问：“他没看到？”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静言的心怦怦地跳。
　　“对不起，那时候我太幼稚。后来我才明白。怎么，简惔没告诉你他喜欢的是你？我以为你们一定会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的。”苏蔚是真的抱歉，她一直以为，简惔和莫静言会在一起，即使她曾做过这样的小动作。
　　“原来，原来是这样……可是，阿惔现在好像有女朋友了现在。”静言原本笑了却又哭丧了脸。
　　“等等。你亲口听简惔说的？”
　　“是我妈说的。”
　　“那不一定呀，也许是伯母搞错了。别泄气，你自己问他。”
　　“自己问吗？亲口？”
　　“对，自己告诉他你的心意。”
　　九
　　静言找不到简惔。打到简家，得知他不在家。打他的手机，得到“此号码是空号”的回答。
　　这一次莫静言没有这么简单的就放弃。她亲手写了一封信，贴上国际邮票，加上另一件事物一同打包，投进信箱。然后她花了几天时间，收拾行李，办了退学，退租了公寓，和房东太太告别，和社区里的小女孩说再见。
　　她甚至致电简家，请求简爸爸替她传话，告诉简惔自己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他，请他等她。
　　距离见过苏蔚一周后，莫静言登上了从瑞士到上海的航班。
　　苏蔚在见过莫静言的第三天就回了国。回国第三天，苏蔚在南京东路遇到简惔。苏蔚邀请简惔一起喝咖啡，简惔欣然前往。
　　苏蔚单刀直入：“你交女朋友了？”
　　“有这个想法。”简惔优雅地喝着咖啡。
　　“莫静言怎么办？”
　　“小言的事和我何干？她有喜欢的人。”
　　“难道你不知道她喜欢的是你？”
　　“咳……”简惔被刚喝下去的咖啡呛到了，“你说什么？”
　　苏蔚一字一句，“莫静言喜欢的人，是你，简惔。你不知道？”
　　“她一直有一个喜欢的人……”
　　“是你。”顿了一顿，苏蔚说：“她曾经给你写过告白的纸条，约你晚自习后见面，那纸条被我撕掉了。对不起，那时候我不懂事。”
　　简惔突然不说话了。他想起有一个早晨，莫静言一身狼狈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她生病住院。
　　“据我所知，她好像等了你一夜。”
　　还是沉默，简惔的喉咙暗哑，似乎只要说一个字就会发痛。我到底亲手送走了谁呀？亲手，送走了，我爱的和爱我的人。简惔心里想。
　　“她本以为你并不喜欢她。但我告诉她了，你是喜欢着她的。”
　　“她准备和你讲清楚。几天前我在瑞士见过她。”
　　简惔忽地站起来，朝着她说一声“谢谢”就急急地走出去。
　　苏蔚心里的歉意有些释然，她想，这次她一定做对了。
　　十
　　回到简家，从爸爸那里听说她曾留下口讯。简惔想，静言是要回来了。他的心静了下来，等她回来，多么幸福的四个字。
　　却一下从天堂等到地狱。
　　“本报记者从国际机场了解到，由于今天的云层异常，从苏黎世飞来的航班T1141坠落。机上的乘客无一幸免。逝者安息。”
　　莫静言的航班就是T1141.
　　莫妈妈听到这消息时昏厥过去，莫爸爸含着眼泪抱着莫妈妈。简惔从那时起便不说一句话。
　　简惔沉默不语地陪着莫家父母准备静言的葬礼。
　　葬礼的前一天，简惔收到从苏黎世寄来的包裹。里面有一封熟悉的航空信封包裹的信以及一个发黄的日记本。
　　那天，简惔一个人在静言曾经的卧室里坐了一下午，看完了信和日记。
　　莫妈妈说，她曾进去看过一眼。那个从来不流眼泪的孩子，那个小时候跌断了腿都不会哭的孩子，此刻却泪流满面，不能自抑。
　　书写着静言少女心事的日记本，就摊在腿上，简惔曾一点一点翻过去。那里面，她写着：“我等了一夜，阿惔没有来。是不是他并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着他，我再也不会喜欢别的人。”
　　那时她的眼睛一定是亮晶晶的，充满泪花。
　　她写着：“我告诉阿惔我要出国了。他沉默了一会，我以为他要留住我，其实我就在等他留我，只要他一句话，我绝对不走。可他只叫我照顾好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小言。那时我以为这是你的心愿。
　　她写着：“阿惔，阿惔……”
　　有的空白页上只写了他的名字。他忽然不忍心再看。又想起那封信。
　　阿惔：
　　原来我错过你那么多年，我战战兢兢不敢暴露出我爱你的一丝痕迹，我怕在你身边没有位置。却原来你的心里也有我。
　　我以前想过很多种可能。后来慢慢不想了，我怕，如果你不如我一样爱我，那到时我该怎么看你结婚生子？
　　我一点都不怨苏蔚。虽然她是你女朋友的时候我是真的讨厌她。虽然错过了那么多年，但是，现在我要回到你身边去了，你一定欢迎我的对吧。我们再一起回到以前的学校，再走一遍我喜欢的走廊。
　　我再替你织一条围巾。以后每一年，我都为你织一条。我还要烤蛋糕给你吃，记得吗，房东太太教会我了，我要走了她很舍不得呢。但是我得回去，你在那里。
　　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日记本也寄给你了，无法说爱你的时候，只有她陪我，现在我不需要了。我去，找回你。
　　等我。阿惔，我爱你。
　　Yours 静言
　　我也爱你，他含着泪吻上那发黄的纸张，像吻住了记忆里的她一样。
　　后记：
　　城东的公墓里新增了一个干净的墓，墓碑上只有一句话：
　　这里躺着简惔永远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