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 胭脂泪》荒凉

82、一夕南风一叶危，荆云回望夏云时

　　这三皇子的府里，深云户来得也不是少数，何况那般玲珑心思，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走在有些萧败的路上，一个人影都无，顾花旧树皆在，只是人非。
　　好似就在这个院子里，那个女人持剑教会他平生第一个招式。夕阳残照里面她笑得那般，如何会有心想到她便是灵珏宫始主，让江湖言之变色。
　　自幼由她抚养大，比待亲生骨血还亲昵几分。
　　自己赌气扔了剑，她寻了三天三夜才找回来，明明自己一身狼狈，还是笑着拍拍他的头：“这般小孩子心性的，当初说了剑在人在，此时莫不要剑亡人亡？”
　　十年前灵山顶上一场恶战，剑断，人残。自己为巫马寐所救，却只能任心淌血，眼睁睁地看她被人掳走。
　　最后一次见面，知道诀别，却只是笑着唤他一声：“户儿……”
　　苦寻一年，上天入地，得来的却只有她香消玉殒的消息，一丝余地不留，天人永相隔。
　　人移影动，一时恍然，时空隔世，竟不知如斯，三个字印在心里，无论如何都抹不去了。
　　沉檀姬……
　　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得前面一声喝：“畜牲，别再跑到那里去了。”
　　深云户一顿，不知那个下人会如此在府里秽言，何况还是皇后摆架的时候。再定神看是个暗红的身影，就冲着湘楚冉的院子跑过去。
　　雪姬追在那畜牲后面，连衣裙都来不及提，几次脚下打绊，跑得摇摇欲坠，却一口气都不敢松。
　　这畜牲向来恶生，从不用担心他四处乱跑，自然平日里也不会蔨笼锁门，谁知昨日一直寻它不见，直到半夜才让楚冉抱着送回来。
　　今日是留心闭了院门的，谁知皇后来了一通杂乱，竟不晓得给哪个丫鬟闯了进去，就让它一下窜出来了。
　　深云户一时未反应过来，还站在原地，突然听得有人一声大喝：“畜牲，给我下来！！”
　　他脚下轻踮，拂袖落在湘楚冉院中，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离弦箭般冲向楚冉，一下就埋在他的颈脖处。
　　那白色的畜牲冲进院来，楚冉也是看到的，知道它是她养的东西，心里自然喜欢上七分，如何会有防备。只是那畜牲红了一双眼睛，张嘴露牙，竟冲着他的玉颈一口狠咬下去。
　　所有人都是一顿，楚冉还未觉得痛，就见她冲进来，眼里一闪，三两步跨上前，狠捏着那畜牲的颈脖，趁它一时松口就一把拉下来，向着墙角甩过去。
　　那畜牲扎扎实实地撞到墙角，凄惨地呜咽闷哼了一声，她却不理，上前就拉开楚冉的衣领，见着在锁骨上两三寸处两个深深的牙印，一丝丝暗红的血顺着雪白优雅的颈线滑下来，描出锁骨的轮廓。
　　她一皱眉，抬眼微扫了一下楚冉的眸，咬咬唇便豁出去。一扯面纱，吊上去埋头覆在他颈上，双唇贴在他冰滑的皮肤上，拼了命地吮。
　　楚冉只觉得颈上一阵柔软湿滑，瞬时脑中轰得一声，血全部涌上来。身体僵在那里，紧紧地攥着拳，凡是她碰着自己的地方，都像火一样烧起来，一头冰凉顺滑的银丝贴着自己的颈，少女柔软的唇努力地吸吮，听到的全是自己脉搏突突的声音。
　　深云户还未回神，却是个湖潭碧绿的身影飞闪过来，见楚冉他们这样，吃了一大惊，还未想清就纵身上前将红衣女子一把拉开，却未说话。
　　她立身不稳，低头踉跄后退几步，银发遮面，暗自吐出口中污血。
　　那畜牲原还蜷在墙角，见了这样，以为她被人欺，耸毛露齿，都出一双喷血双眼，就要朝那碧衣女子冲过去。
　　碧衣朱雀未见刚才的事情，不以为然，深云户出口提醒：“它有毒……”
　　朱雀听了才正色，转袖拔剑就要劈，雪姬见了一吓，抬头大喝：“畜牲！”
　　那畜牲听了蹄下一顿，连朱雀的剑都是一顿，雪姬纵身出去截住那畜牲，将雪球抱在怀里，侧身结结实实地撞在地上。
　　她一时吃痛，爬不起身，银发散开，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院内三人见她面貌，一时惊呆，竟无一上前搀她起来。
　　过了好些时候，雪姬才慢慢地从那钻心的疼里缓过来，侧手臂上一片火辣，肩胛骨被压得生疼。
　　好不容易眼前看得清楚了，抬头就见三张愣住的脸，连深云户那张万年不变的铁皮都僵住了。
　　那张脸如何会变成这样，如此，难怪她会一直遮着不让人看……
　　楚冉僵直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看着那双眼睛扫过他们惊呆的脸，渐渐浮出了然的不屑。
　　心里一痛，就上前去抱她起来，她浑身一颤就要躲开，怀里那只雪白的畜牲作势又要抓咬，不舍得他，便赶紧放了下去。如此一来，被楚冉得了个空，一下从地上横抱起来。
　　楚冉见了她的动作，自然欣喜，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向怀里扯了块雪白的巾子，将她双目以下遮起来，自顾抱着向屋里走去。
　　深云户还杵在院里，春风吹谢花，迷得眼前一片花乱。
　　那人便是容貌全毁，自己怕也不会吃惊到这般地步。
　　呆看着楚冉转身关门，她暗红的衣裙一闪，便隐去了。
　　刚才她撞到地上，银丝全飞散开，才第一次见着她真真的面目，便是见多世面的深云户，也不禁呼吸一顿。
　　银盘脸庞收拢细细的下巴，红唇如樱，皓齿白森如骨，鼻翼纤小，鼻梁如玉脂冰雕，肌肤滑凝如冰。
　　艳而不妖，纯似水，美若仙。
　　惊为天人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竟是那一双毫不出彩的眸子，大得有些松散，除了清澈，再也映不出什么来。
　　她转过头来，称着银发，清澈眼神静静看着，竟然美得不沾一丝人气。
　　震惊过去，深云户不禁攥了攥拳，暗自念道：“百里……”

作者有话说

　　就是变得惊为天人，也不一定比毁容好。
别的不敢说，十里荒凉里就是没有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