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 胭脂泪》荒凉

83、柳映江潭底有情，望中频遣客心惊

　　楚冉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却见她将头转向床里。
　　心中一黯，却是什么都不能做，苦笑一下拉起她的袖子，看到她白得不沾人气的手臂上擦得一片红肿，隐隐有血渗出来。
　　叹了口气，自是回头取了凝肌散来给她敷上。一碰到她，她便浑身一颤，整个人向后躲去。
　　知道她是极怕疼的，不管怎么疼都不喊闹出声，自顾咬着牙强忍。可原来对着自己和若即却不是这样，就是伤风感冒要吃药，也会拗上半天，或是抱着他们撒娇，什么招式都使出来，少喝一口便是一口。
　　再看床上那个扭头向里，攥拳咬唇的女子，不禁无奈苦笑，那般的日子，不知道要多少时候才回来。
　　细细地敷上了药，才将衣袖拉下来，却不愿放了她的手，只轻轻地捏着。
　　她一声不吭，整个房间里只听到楚冉的呼吸声，犹豫了好久，却还是转过来，从怀里摸出来个象牙玲珑小盒，取出个指甲大小的乌黑丹药，向楚冉递过去。
　　楚冉见她还肯搭理自己，便是不说话，心中也是一阵欣喜，就凑上去就着她的手，舌头一卷便将丹药吞下去了。
　　她的手一颤，面上也沾了些颜色，却不看他，又翻身向里，这次是要睡过去了。
　　深云户似是回过神来，在外面敲门催道：“湘大人，皇后有请一同观戏。”
　　楚冉听了才站起身来，小心取了毯子帮她盖上，还未转身，就觉得腹中竟然一阵绞痛，勉强运气，却是愈演愈烈，火灼一般撩开来。
　　一失神手中一紧，却是攥住了她的手指，赶紧放开，膝下一软，刷得跪倒在床边。
　　腹中疼得冷汗直冒，咬紧了牙关，死盯着榻上的人，却不问。
　　过了半刻钟，她才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为何不问我给你吃了什么？”
　　楚冉忍得眼前一片模糊，还要强笑：“信你不会害我，才不要问。我若不信你，你怎么会肯信我。刚才我要是问，此刻你早走出去了。”
　　她不说不动。
　　楚冉轻轻按住她的手，有一些抖：“若离，三年时光，你变了，我也变了。此时的楚冉若在三年前，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一笑，素颜一丝一缕地都动人心弦，肌肤白得像薄冰，吹弹可破。她拉起楚冉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三年时光，是谁都回不去的。”
　　那张面孔绝色倾城，任是自己也看得失了神，好久过后回转来，她却已经不在了。心一颤，腹中疼痛愈加上来，竟然忍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深云户等了好些时候，终于带着楚冉去见过皇后，又赞叹了一番青年才俊，却一口不提国事。
　　即墨一直冷汗直冒地听着深云户不断找楚冉的茬，只是楚冉似是无心奉陪，沉眸一直在想什么，最后竟然连他的话都不搭理了。
　　深云户闷灌了好些茶，巫马寐见了打趣道：“湘大人莫不是觉得这戏实在无聊，还是在想着什么绝色佳人，这般魂不守舍？”
　　楚冉一愣，又苦笑道：“楚冉多时心事，倒被将军一语说破了。”
　　听多了他与二王爷的关系，巫马寐一听这话，险些将口里的茶喷出来，无法却只能跟着圆场：“哦？不知道何等佳人，也入得了湘大人的法眼？”
　　楚冉摇头：“流水有意，落花无情，这等伤心事，不提也就罢了。”言语之间，竟是无比落寞。
　　巫马寐豪放大笑：“此言差矣！湘大人何等才俊，我倒要看看是如何的绝色佳人，有这番本事这种架子。”
　　这世上若还有什么能打动后宫女子心之事，必是男子痴情。巫马氏一开始见了楚冉颇有些清风傲骨，又不持骄，心里早有些好感，显见他这番痴情，更是喜欢：“人间最难得一个情字，湘大人只要有心，又有何难处？那姑娘若是在我凉国地上，哀家愿帮你牵这根线，也结两国之好。”
　　楚冉一惊，起身还礼道：“她性子我是知道，一颗冰雕的心，玲珑剔透，骗不得，哄不得。三年前楚冉一念之差，就失之交臂。若再用强，只怕楚冉一生都要断此念想了。”
　　巫马氏好意被拒，心中却更加激赏，竟从凤鸾上站了起来：“呵呵，好一男儿，这本不该是哀家说的话，只是湘大人如此意重，哀家只有一言相告。富贵荣华如烟云，唯情一字亘古。何舍何弃，自加掂量才好。”
　　楚冉又是恭恭敬敬一礼，告了谢，才退回座位上。
　　巫马寐还是不死心：“不知湘大人说的那个玲珑人儿，究竟是谁家千金？”
　　他淡淡一笑，像是忆起前尘：“不是豪门千金，原也同我一样，只是辗转于红尘中的一人罢了。”
　　“哦？那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运道，曾有过一面之缘呢？”
　　楚冉垂眼淡笑：“三皇子府上那位歌姬便是了。”

　　雪姬怀里抱着那个毛茸茸的畜牲走回自己的院子，还未关上门，就听得身后阴恻恻的声音：“你倒是有几分本事，雪姬，呵，我现在怕是要改口叫若离吧。”
　　微微勾勾唇，一转身就见得满面阴霾的百里站在那里，笑盈盈地一礼：“今儿早上才见过面，东家怎么又来了？”
　　百里听得愈加火大：“偏就我不准来，留着和你的旧实相聚？三年了，你倒真是本事，忍着整整三年都不曾泻过一个字，若不是今日被我知道了你和那湘楚冉的事情，你倒还要瞒我下去么！”
　　被看见了，她也不用掩饰。若离淡淡笑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怀里的畜牲：“东家知道了，又怎么样？”
　　百里气结：“怎么样？若知道了你同荒国的关系，我何必又在三太子这里下如此功夫！”
　　若离冷笑：“东家不要白费心思了，若离一条贱命，三年前就断了魂魄，前尘旧事就不劳您老人家来惦记了。”
　　三年来若离从来都只赔笑忍让，哪里有过冷眼相加，百里一时愣了，回味过来火气更大，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若离被他一碰就浑身一悚，触了电似得跳开，竟然把他给甩开了。
　　百里怒急反笑：“我还当你真有什么嗜癖，男人碰不得呢，刚才不还躺在湘楚冉的怀里，这时候装什么贞烈。”
　　若离笑：“命捏在东家手里，东家让去□□为娼，怎么倒变成我的不是了？”
　　百里做的都是部署打算，什么时候听过这种粗俗说法，一时又气又恼，一张俏脸都红了。
　　若离眯眼冷笑一声，抚着怀里的绒球，转身走上台阶，竟是旁若无人的。
　　百里气急，冲着她的背影吼出去：“你便逞这一时之快，三年之后便是毒发身亡日，你不过也是秋后蚂蚱一只！”
　　若离听了身体一顿，百里以为罩住她了，不禁得意笑起来。谁知她回过头来，面上眼里竟都是不屑的笑。
　　风吹叶动，吹乱她一头银发，吹散了她吐出的话。
　　百里一时呆愣，抬头看玉石阶上的女子，绝色面容，红衣银发，衣诀飘飞间风华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