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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江悸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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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朱红色的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府内正堂之中,气氛略显凝重,尚书崔廉正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他身着一袭深色锦袍,袍上绣着的精致暗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带着审视的意味,正看向一旁坐着的年轻人。
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一位长相儒雅的男子,那男子衣着素雅,一袭月白色的长袍穿在身上,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不凡。
他坐姿端正,举手投足间颇显风度。他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看似温和,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坐着两人,一人便是崔府的主人,户部尚书崔廉,另一位,面容看上去十分年轻,衣着素雅,言谈举止间颇显风度。
下人们在堂中来回走动,他们动作麻利,一个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捧着点心、茶水,鱼贯而入。
见两人在交谈,却又不知他们在谈些什么?
沈昭和阿幼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向崔府,待抵达崔府门外时,已然正值晌午,正是阳光明媚,日头兴盛之时。
掀开车帘,一阵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阿幼下意识地伸手遮挡了一下阳光,目光便落在了府外停着的那辆马车上。
崔府大门外看守的小厮,正百无聊赖地站着,眼睛半眯着,似是被这晌午的阳光晒得有些慵懒。
但一看到有客至,他顿时精神一振,赶忙小步快跑着上前迎接。
那小厮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眼睛里透着机灵劲儿,“姑爷,小姐,二位可算是来了……”
阿幼轻轻扶着纹莲的手臂,缓缓自车内出来,还未站定,便察觉到沈昭的视线落在那辆无车夫跟随的马车上。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与警觉,他的嘴唇轻轻抿着,随后沉声问道:“府中可来了客?”
小厮忙不迭地回道:“是江悸江大人……”
说起江悸,沈昭神色微变,江悸,字若辅,乃是科举状元出身,他如今在翰林院任修撰,沈昭虽与他不熟,可对于他的事迹也略有耳闻。
他出身贫寒,自幼便在那简陋的屋舍之中,可他日夜苦读,满腹经纶,颇有些才华,后来被张丞相看重,便投入张丞相门下,成了他的门生,凭借着自己的才华,一举状元及第,从而踏上了仕途之路。
可叹他,也正因是张丞相的门生,遭受了许多流言蜚语,为了避嫌,一直未得重用。
入仕数年,如今却还在翰林院当一个小小的编撰,手中至今没有半点实权,便如那笼中鹰,空有一身本领,却难以展翅高飞。
“小姐,姑爷,老爷正在堂中等候,二位请随小人来……”小厮恭敬地弯腰作揖,侧身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闻言,几人便抬步进了崔府……
正堂的门大开着,阿幼与沈昭跟在小厮身后,尚未走进正堂,却隔着不远的距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话语声。
崔尚书那浑厚稳重的声音像是低沉的洪钟,在堂内回响着:“此法甚妙,若辅有心了……”他端坐在太师椅上,眼神中透着赞赏,他捋着胡须,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紧接着,那方传来江悸清朗的声音,“能为朝中尽一份绵薄之力,实乃下官荣幸。”
说话间,沈昭稳步踏入堂中,他的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带着笃定与从容。阿幼则微微低着头,轻提裙摆,小步跟在沈昭身后,眼睛悄悄打量着堂中的众人。
“拜见岳父大人。”
沈昭恭敬地躬身行礼,他的身体弯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神中满是谦恭,双手抱拳置于身前。
“扶光,快快免礼……”崔廉瞧见自己的女儿女婿到来,连忙从座位上起身相迎。
崔廉目光一转,见阿幼戴着帷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心中担忧女儿,于是便想抬手掀开帷帽看看。
沈昭见状,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侧身将阿幼与崔廉隔开。
被沈昭挡着,崔廉也不便继续动作,于是缓缓收了手。他皱着眉头,眼睛里透着疑惑与担忧,问道:“容儿这是怎么了?”
沈昭当即毫不犹豫地朝着崔廉行了跪拜之礼,解释道:“小婿此番前来,一是为陪娘子归宁,二是为了向岳父负荆请罪,娘子染了病,身上起了疹子,不便见人,但因礼数,今日又不得不回门,这才戴着帷帽,是小婿没能照顾好娘子,此番皆是小婿的错,若岳父大人要罚,小婿心甘情愿领着……”
见沈昭这般诚恳,饶是崔廉心中再有怨气,此刻也觉得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冲他发泄不出了。
心中念头一转,又想到女儿出嫁之前赌气不吃不喝,身子本就弱些,如今染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实在怨不得沈昭。
于是崔廉便对依旧跪在地上的沈昭道:“你知错便好,先起身吧……不知容儿的病情是否严重?”
阿幼听到崔廉的话,上前一步。她脚步轻轻,身姿略显柔弱。她哑着声音唤道:“爹爹,女儿无碍。”那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仿佛风中残烛,轻轻颤抖着。
崔廉一愣,心中又是一阵疼惜。
他忍不住叹气,心中想道,如何连声音都成了这般。看来先前女儿是铁了心不嫁,好在此刻看着二人还算和睦,相信此后也会越来越好。
方此之时,江悸离了座椅,行至沈昭跟前,长揖到地,“沈少卿,沈少夫人,江某有礼……”
沈昭冲他微微颔首,旋即站直了身子,阿幼敛衽为礼,哑声问他道:“不知江大人今日怎得闲工夫来此?”
江悸目光投向头戴帷帽的阿幼,眸光闪动,旋即应道:“特来拜望崔大人。”
崔廉亦跟着说道:“前几日偶染微恙,今日若辅前来探看……”
此二人一唱一和,对于适才之谈却是闭口不言,于是阿幼便猜测,他们大概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亦或因沈昭在侧,不便明言。
毕竟沈昭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倘若叫他知晓,自己的岳父有徇私枉法,难保不会大义灭亲,上书检举,哪怕那人是当朝户部尚书 。
不过依阿幼所见,沈昭对江悸的态度,并不怎么好,可以称得上是敷衍,甚至是摆在明面上的敷衍,但江悸看起来对沈昭这般态度也不甚在意……
日头已悄悄攀至正中,金辉洒满了整个庭院,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下人门开始匆忙准备着,今日是姑爷小姐回门,自然怠慢不得。
江悸见此情形,自觉是时候告辞离去,只是未等他开口,阿幼便提议道:“江大人远来一趟,不如留下用了午膳再离开?”
江悸轻抬眉眼,目光温润如玉,“多谢少夫人好意,江某心领了,但今日是贵府合家欢乐之时,我身为外人,不宜叨扰过久。”
言罢,辞别后,他缓缓转身,背影挺拔,举止文雅,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江悸离开后,阿幼称病独自回到卧房中用膳,如此也能正好避开崔廉,免得万一漏了陷。
一室静谧之下,她悄无声息地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沈昭来寻阿幼,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在推门而入时戛然而止。
他推开房门的那一瞬,恰好撞见的是阿幼半裸的背影,肌肤如雪,映照着窗外柔和的日光,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沈昭心头一震,神色微凝,默不作声地合上门扉,急忙退了出去……
阿幼透过铜镜窥见那扇匆匆合上的房门,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轻笑,这一幕,倘若被外人窥见,定会以为是哪位风流公子误入深闺,岂料,两人本就是夫妻。
她轻抚过柔软的衣裳,思绪流转间换好了衣服,待衣衫妥帖之后,阿幼方对外轻唤:“夫君,我已更衣完毕,你且入内吧……”
门外,沈昭听闻此语,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吱呀”一声,他推开门,只是眼神略带尴尬。
但他随即恢复了往常的镇定,步入室内,迎上了阿幼那含笑的目光。
沈昭眉头微蹙,疑惑地望向阿幼,不解地问道:“为何要更换衣裳呢?”
阿幼伸手轻轻指向一旁榻上搁置的衣物,上面隐约可见几点酱汁的痕迹,显然刚刚沾染上不久。“方才不慎沾染,穿着总归不自在,这里备有替换之物,便顺手换了。”
沈昭闻言,眉头舒展,而后目光落在那件自己一早准备的银丝素锦披风之上。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亲手将其轻轻搭在阿幼肩头,一边说道:“脏便脏些,你身子不好,随意换衣若是着凉,当心病情加重……”
阿幼顺势靠在他怀中,可却被他一个转身躲开了。
“我还有事务缠身,不能逗留,只盼你能安心在此陪伴岳父,勿忧心,晚些时候,我叫安澜前来接你回侯府。”
阿幼笑了笑,微微点头,“夫君且去忙,不必挂念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