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闭塞成冬

1、景然一

　　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想着苏曼刚刚发给我的，沈维以出差名义带她浪漫出游的视频，最近苏曼给我发的照片、视频、她和沈维微信往来的截图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画面甜蜜，对话甜腻，苏曼加大了攻势。沈维也一样，上个月我刚刚逃过他最新的一个圈套，这是第二个了，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说不定就是明天，被动应付的日子，令我心力憔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给瑶瑶打了个电话，去了张恒的办公室。张恒听到我要休息一阵子，放下手中的笔，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你去散散心也好，沈维知道吗？”
　　“我休个假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沈维，现在忙着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不用专门打扰他了吧，你知道了就行了。”
　　张恒欲言又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中午我带好电脑和手机，去了瑶瑶的工作室，她已经收拾好了。电脑和手机，是发现沈维劈腿苏曼后不久买的，专用，电脑用来储存和处理我手里的材料，手机联系人只有私家侦探、我单独找的律师夏律师和电脑街的一个小姑娘。我们这里的西街是电脑一条街，这个女孩子没上过大学，脑子特别灵，技术很好，我给她备注西街小妹，跟她说好请她帮我做点事，我准备好了会联系她。专用的电脑和手机平时锁在办公室里，除了瑶瑶，谁也不知道。我把电脑和手机交给瑶瑶，放在她的行李里。
　　走到今天，我无比感谢我的父亲，他从小就注意培养我的生活和学习习惯，对我要求很严。他常说，遇到事情多想几个为什么和怎么办，有可能用到的东西要留存，有可能出现的情况要预先想好怎么应对。起初我没想那么多，只是习惯性地保留了沈维和苏曼交往的证据，后来发现，可能我会有用到它们的一天，再往后，我觉得我还需要律师，直到上个月躲过沈维的又一个陷阱之后，我找了西街小妹。
　　对于沈维，最初发现他和苏曼的事情，我很害怕，害怕失去他，还想挽回。后来，他对苏曼越陷越深，对我冷漠无情，从20岁开始，10年相伴，我不甘心。当我一次又一次徒劳地确认，他确实不爱我了，他真的爱上了苏曼，我很绝望。苏曼一直在挑衅我，我没理会。直到沈维在公司里开始公开打压我，甚至给我挖坑，我明白了，沈维不仅在感情上背叛了我，还想把我赶出捷安，我仅存的一点侥幸和幻想彻底破灭。
　　我跟瑶瑶吃午饭的时候，沈维来了电话：“张恒说你要休假？”
　　“对。”
　　“有什么打算？”
　　“我和瑶瑶约好了，出去玩玩。”
　　“去哪儿？”
　　“云贵。”
　　“怎么突然要出去玩？”
　　“早就想去了，正好最近不忙，瑶瑶也有空。”
　　沈维沉默了一下，说：“也好。”

　　晚上，我正在收拾行李，沈维倚在门边看着我：“明天我送你们？”我一边放东西一边说：“瑶瑶的表哥明天回去看父母，走绕城南，正好送我们。”他停了停，说：“你们可以多玩几天，那边好玩的地方不少。”我没抬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你也别站着了，不是说这次的合作方不好打交道？去休息吧。”
　　他嗯了一声，转身走向主卧，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车子沿着去机场的方向，绕过机场，最终到达距离城区40公里的度假村，这里山清水秀，林深谷幽，美景层出不穷，却并不险峻，是有名的避暑胜地。国外酒店业巨头看中这里的环境，投资建了这个度假村，请了国际著名建筑设计师分四个区设计了中西合璧的度假酒店和别墅，其中最为奢华高档的独栋度假别墅区，与其他部分远远隔开，私密性最高，安保措施最严，当然费用也很可观，国内不少名人夏天会来这里避暑。现在已是深秋，景观比之夏季另有一番风味，度假村里人不多，别墅区几乎没有客人，我定了这里最偏远的一个别墅。
　　吃过晚饭，我约瑶瑶散步，风清月白，树影婆娑，我一路絮叨大学时的琐碎小事，瑶瑶也配合着我东拉西扯，走到湖边，我俩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良久，她喟叹：“男人，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这种俗套是打不破吗？”我自嘲：“我自己眼瞎，怨不得别人，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该了结了。”
　　第二天早晨我打开电脑，沈维这一夜挺正常。瑶瑶上午要线上处理工作室事务，我坐观光车出了度假村，在附近漫无目的地走，度假村随山势修了木栈道，一路美景如画，树树皆秋色，山山黄叶飞，我在栏杆前站定，心情比秋色还暗淡。
　　我手里有8%的股份，既然打算跟沈维决裂，就要让它发挥最大作用，要是论给沈维添堵，那自然是卖给刘杰，我们两家公司业务相近，连续几个合作他都输给沈维，刘杰气急败坏与沈维几番龃龉，偏偏沈维心高气傲，出言不逊，刘杰气量狭小，怀恨在心，梁子越结越深。但是卖给刘杰，他能力确实逊于沈维，且为人急功近利，对行业长远发展的眼光和判断也差了不少，引入董事会对公司不利。我虽然恨沈维，但创业团队不止他和我，我不想把别的伙伴推向自己的对立面。
　　还有一个选择，卖给于伟。于伟虽然不在这个行业，他自己的公司业务接近饱和，有意拓展业务范围，看好我们公司，几次表达过意愿，他会愿意买我手里的股份，这个人有手段也有魄力，知人善任，说不定会跟沈维合作愉快，对沈维反而是帮助。
　　可是除了这两个人，对公司有兴趣、又有实力接下我手里股份的，目前没别人了。苏曼明显没了耐心，这些年的商场打拼，沈维早就不再单纯，再拖下去，我会更被动。我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腿都僵硬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仿佛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像是被拖离水中的鱼、扼住脖颈的鸟，喘不上气来，无望地煎熬。
　　幽静的山中，微信的震动提示特别明显，我打开，“景小姐，我家自己养的走地鸡，熬汤很好，我回去时给你带几只吧。”
　　是我请的住家保姆卫姐。
　　这句话让我极度焦虑的心放松了不少，卫姐在提示我，沈维支走了她。主卧里的监控有用武之地了，我有可能拿到更有分量的东西。我回复：“谢谢卫姐关心记挂，不用急着回来，多休息几天，陪陪家里人。”
　　沈维果然把苏曼带回了家。
　　监控里的沈维满眼都是苏曼，极尽温柔，两人痴缠不已。虽然早已明白与沈维情断缘尽，亲眼见证他与苏曼情浓，仍然心如刀割。
　　我自虐般把监控内容从头看到尾，一遍又一遍。瑶瑶眼含热泪，一言不发地陪着我，在我每次面如土色地关上电脑之后，紧紧地抱住我。
　　我抖着手，在视频里选取几个片段，打上码，标注日期，放进那个打开过无数次的文件夹里，再次从头翻看。不知不觉中，攒了这么多东西了，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和视频，苏曼主动发给我的东西，还有我找人查的苏曼的底细。
　　我与沈维没有结婚，他移情别恋不犯法，充其量是道德瑕疵，以这个世界对男人，尤其是成功男人的宽容，之前这些东西不算什么。现在，终于有了真正有杀伤力的东西，画面与语言，都极具冲击性。这些视频公之于众，他们两人会社死。但是我，也一样会被曝光人前，为了报复负心人，不惜拿出这样不堪的东西，一个可怜可悲的女人。我不愿自己是这样的形象，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暮色四合，我坐在别墅的院子里，手里握着瑶瑶递给我的热茶，呷了一口，苦涩的茶味在嘴里蔓延，我扭头看着面色凝重的她，笑着流下眼泪：“终于可以结束了。”

　　世界上的惊喜，总是一重接一重。
　　沈维与苏曼在我家里共度的第二个春宵，出现了男女私情之外的内容。
　　苏曼在沈维的怀里媚眼如丝，娇声婉转：“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什么时候是个头？你还不跟她摊牌？”沈维眼中欲色浓重，声音伴随着动作起起伏伏：“宝贝儿，快了，我都准备好了，公司上市之前，她会走的。”苏曼声音轻佻：“她跟了你那么多年，你真舍得？”沈维重重地吻她：“我给她补偿。”我把这段内容单独截成视频，取了个标题：“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时才发现，摄像头的位置真是很妙，画面中不仅有无边春色，还能清晰看到床头柜上我与沈维的合影。
　　苏曼和沈维一样主动配合我，大清早发来沈维的半裸睡姿，画面中好巧不巧，同样出现了那张合影，真是有心了。同样有心的是她的话，“你家的床垫还蛮舒服的。”
　　我回复：“好好享受。”
　　她嘲笑我：“你真能忍，好可怜啊，忍也没用。”伴随一个大大的笑脸。
　　“沈维和床垫都送你了。”
　　苏曼也直爽：“你不放手也没用，沈维早就不想要你了。”
　　够了，足够了。我马上截屏，顺手拉黑了苏曼。
　　公开亲密视频是狗急跳墙的做法，他们低级，我又好到哪儿去？我一直觉得这么做对自己难以交代，这几天他二人主动把好东西送到我手里，一个比一个劲爆，暴露出来的东西也不止是私事了，可见老天爷也推荐我这么做，实在不好拂了它老人家的美意。
　　我跟夏律师联系，让他把股份转让协议和其他需要的东西送来，然后打电话给于伟，约他到度假村见面，他答应的很痛快，似乎并不意外。
　　于伟来的很快，此人貌不惊人，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目光转动之间仿佛闪动的剑影，他跟我寒暄：“难怪前几天去贵公司，没见到景总，原来在这里赏景。”我也笑：“哪有，公司里都知道，我休假和朋友去云贵散心了。”于伟哈哈大笑：“不知景总找我，有何贵干啊？”
　　我把股份转让协议推给他，他看了我一眼，拿起来仔细看完，对我说：“景总是认真的吗？”
　　我意有所指：“这份协议，应该更合您心意吧？”
　　于伟面色平静，目光略有波动，看来我猜对了。沈维要借着上市加强对公司的掌控，会创造机会逼我提前卖股份，他手里的资金吃不下8%，只能找外援，于伟最合适。他与于伟的合作里，于伟能到手的股份肯定少于8%。我被逼卖股份，必然跟他“感情破裂”，他就能避免主动和我提分手，名声和股份，都占了，不愧是沈维。多亏了苏曼在床上逼宫，把我先前推测里缺失的部分补齐了。
　　于伟问：“景总与沈总一起白手起家，这么多年了，眼看着公司就要上市，这时候把心血拱手让人，我不太明白。”
　　我点开电脑里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把屏幕转向他，视频没打码，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于伟面色阴沉。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斟酌着说：“这个东西，会对公司造成影响。”
　　我笑了笑：“有些事一旦做了，会刹不住车，越早处理越好，不下猛药，怎么治重病？好在是上市之前，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发展后劲更足。”
　　于伟一怔，我接着说，“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一腔热血，书生意气，董事会章程里有一些孩子气的东西，很有趣，但没用过。这些内容法律效力是不那么强，某些形势下，共创业的同伴们都看着，还是有用的。沈维一直想改，考虑到上市肯定是会改的，在那之前，能用一用也挺有意思。”他瞬间就明白了，神情里有掩不住的兴奋，我知道，这事成了。
　　我要求尽快，约好第二天签协议，于伟马上回去准备。送他的时候，我告诉他：“协议去董事会备案之前，除了你我和律师，其他人晚一点再通知吧。我打给您那个号码，其他人不知道，就别节外生枝了吧。”于伟点点头，上车离开。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
　　我拨通了爸爸的电话，把我与沈维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告诉爸爸我的打算，爸爸没说话。我的父亲，是一个有些老派的知识分子，对人对事有他的坚守，吃过不少亏，也不愿改，我常笑他迂腐，心里其实很敬重他，现在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要用这样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他会怎么想？我内心惴惴不安，不知道说什么好。
　　爸爸先开了口：“大道理说起来很容易，你受的苦谁也替不了你。人就这一辈子，想做就做吧，爸爸妈妈陪着你。”
　　长久以来强行拉起的心防瞬间崩塌，我嚎啕大哭。

　　父母按照我的要求买了时间最近的高铁票去了舅舅家，我彻底放松下来，等事情出来以后，父母和瑶瑶，都不会被打扰了。
　　签完协议，我和于伟一时无言，世事无常，人情翻覆，想想即将到来的风暴，只剩唏嘘。他问我，“什么时候去董事会备案合适？”我告诉他：“明天上午9点吧。”

　　于伟正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我看向旧手机，沈维。
　　于伟也看见了，他扭头看我，我一直看着那两个字直到铃声消失，他没再说话，与我告别。
　　送于伟出别墅，又跟夏律师聊了一会儿，看着他也离开后，我回到房间，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沈维。我坐下来揉着颈椎，这阵子精神高度紧张，每天几乎整晚都睡不着，浑身上下没有舒服的地方。沈维又打来电话，我想了想，接了。
　　“怎么不接我电话呢？”沈维声音很温柔。
　　“刚才没拿手机。”
　　“也不给我回。”是带了亲昵的抱怨。
　　“正想给你回。”
　　沈维笑声爽朗，“我俩真是心有灵犀。”
　　“嗯，你我最默契。”默契到互相对付，都找了同一个人。
　　“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
　　“定下来告诉我，我去接你。”
　　“好。”

　　看来沈维给我准备了惊喜，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机会，他做局的手段和能力又提高了，真是个人物。只是这一次，大概不会比明天9点更快。
　　我跟西街小妹交代清楚，和瑶瑶去度假村其他部分玩到晚上，神奇地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8点半，我坐到电脑前，开始战斗。
　　我给“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在关键部位和人脸上都打了码，附上苏曼那份微信截图，发给除沈维之外的董事会成员，又通过公司内部邮件系统发送一遍，员工人手一份。发给沈维的特别一点，是自苏曼加我好友之后近一年的微信截图，和没打码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发送我早已写好的辞职信：
　　本人自今日起辞去公司的一切职务，遵守竞业协议，放弃离职补偿。
　　辞职是出于不可调和的私人恩怨。我与沈维，从此陌路。
　　感谢伙伴们多年的关心、包容和支持，衷心祝愿诸位同仁一切平安顺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到今天早上，我已不是董事会成员，以这样的方式辞职，这家公司没有可以牵扯我的地方，一些程序上的问题，我都委托了夏律师，我和捷安，我和沈维，彻底一刀两断了。
　　手机上也收到了西街小妹发来的截图，各大视频网站和社交媒体，苏曼工作的电视台和有社会兼职的单位，都收到了大礼包，是我手里的所有材料。西街小妹感慨：“看着人模狗样的，干的真不是人事儿。”我给她付了余款，嘱咐她：“把痕迹抹掉，别给自己留麻烦。”小姑娘很高兴：“姐姐爽快，下次有需要再找我！”我不禁失笑，真是个孩子！
　　我考虑过，沈维能力出众、功劳突出，在公司威望很高，年轻同事们对他都很崇拜，在公司内部只需要发出最重要的证据即可，太琐碎了，反而惹人反感。但大众舆论不需要考虑这些，对待苏曼更不必手软。
　　既然已经决定要这么做，就好好做，做彻底。

　　吃午饭的时候，餐厅服务的小姑娘兴奋而好奇地看着我，我和瑶瑶对视一眼，赶紧吃完，回别墅收拾东西，退房。
　　我和瑶瑶都已把沈维拉黑，他是联系不上我的。回去的路上，瑶瑶接到员工的电话，有人去工作室找她。我俩去了她表哥一套闲置的房子，是套老公房，附近住的退休老人比较多，网络上的焦点，在这里的热度没有那么大。
　　事情发展得很快，下午，电视台的处理决定出来了，辞退苏曼。
　　到了晚上，这件事在网上已经烧起来了，网络的力量令人心惊，对沈维和苏曼的各种评论和恶搞层出不穷，特别是对苏曼，有些言辞令人相当不适，明明是两个人犯的错，对女性总是更刻薄。我还不至于虚伪到替她鸣不平，想想如果沈维的计划成功，我作为一个失败者，在网上又会是个什么形象？不寒而栗。网络舆论是一把太锋利的刀，我很庆幸，我只发了图片和视频，没有附带文字。
　　于伟联系了我，早上夏律师作为我的代理人和他一起去了公司，按照之前说好的，夏律师向董事会表明，我自愿将股份全部卖给于伟，拿出了相关材料，此外，我无话交代他。大家一阵沉寂。沈维权威日盛，公司日渐壮大，他又是上市的最大功臣，一年来我的境遇大家都看在眼里，很同情我，也仅限于同情我，一起奋斗过的老同事有时还会维护我，后来的人只会看沈维眼色，大家心知肚明，沈维甩掉我只是时间问题，谁会为我得罪他呢？慢慢地，对我只剩下了表面功夫。离开公司，我固然觉得可惜，但也并不留恋，早已无话可说。
　　据说沈维红着眼睛揪住夏律师不放，要找到我，夏律师坦承我今天之前在度假村，今天之后不清楚。沈维盯着我的辞职信，一言不发。
　　发出的视频和图片虽然打了码，实际效果跟不打没区别。今后沈维与人打交道，恐怕在别人眼睛里是一个形象，在脑子里是另一个形象，沈维心高气傲，是受不了的，特别是在公司，如何面对下属？还有何威信可言？最后一个视频更令人忌惮，谁愿意身边留一个白眼狼？今天这样对我，明天会对谁？沈维是有本事，但有本事的人有的是。
　　这个形势已经很明显了，同样明显的是，于伟把董事会章程运用得很好。当晚8点，公司网站上出了公告，沈维辞去公司一切职务。没有公告的是，沈维把手里11%的股份卖了，价格比于伟给我的低，于伟拿到了其中5%，成了个人持股最多的股东。
　　这个结果在我意料之中。沈维在本地待不住了，他会去陌生的地方从头再来，这比当年好多了，那时资金没有这么充足，人也没有经验，创业过程是一把辛酸泪。
　　沈维对我狠，我也不遑多让，多年相伴，狼狈散场。

　　网络永远不缺乏热点，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我在老公房里窝了五天，舆论安静了不少。瑶瑶去了工作室，我在家里收拾卫生，房子是在一楼，有个小院，没人住，院子里就荒着，光秃秃的，我觉得有些可惜，这样的院子城里已经不好找了，在这儿种种菜，养养花，门口再栓条狗，多理想的生活。我把院子里的东西归置了一下，清扫了一遍，小区对面有个小菜市场，瑶瑶爱吃鱼，我打算去逛逛。
　　菜市场入口是水果摊，我买了鱼和几样青菜，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买点什么水果好，走到摊前，看到了一个人。
　　张恒的妻子齐文静。他俩是高中同学，大学异地，毕业后来这里找工作，我还帮过忙。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还真是你啊，我路过，看着像你。”
　　我没说话，没什么好说的。
　　她神色黯然：“我们都挺对不住你的。”我笑笑：“谈不上。”
　　摊主盯着我俩，我往外走：“站在这里耽误人家做生意，我要回去做饭了。”
　　她在后面跟着我：“有什么事可以帮你吗？”
　　我站住，扭头看她：“还真有事要麻烦你。”
　　我问：“沈维还住在那里吗？”她点头。
　　“那个房子是我的，请带个话给他，让他搬走。我跟他联名买的两套房子，也想尽快处理，夏律师会联系他，具体他跟夏律师谈。”
　　文静答应下来，还想说些什么，我笑着跟她告别，转身走了。

　　夏律师告诉我，沈维放弃房子的所有权，我没意见。
　　办理过户那天，我见到了沈维，明明分开的时间也不长，看到这个人却觉得非常陌生，我一时恍惚，这是沈维吗？我觉得沈维不长这样，可是他应该长什么样，怎么也想不起来。
　　夏律师派了他所里的一个小律师陪我来，那些程序都是他在帮我办，需要签字时才轮到我，我安静地坐着，沈维隔了两个座位。不过半个月，命运拐了一个弯，我和沈维，隔着一整个世界。
　　房子过户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沈维。我把三套房子都卖了，在一个新建小区里买了两套，一套自住，一套给父母。瑶瑶的工作室，我投资了两百万，占10%的股份，瑶瑶觉得少，我觉得正好。
　　父母问我接下来的打算，我想不出来，过去10年，我人生的重心是沈维和捷安，现在两者都失去了，我的生活失重了，不过我不着急，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