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京城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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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宏伟的红墙绿瓦，朱漆大门宽阔气派，顶端悬着金色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芙蓉楼’三个大字，气势不凡。从大门看进去，仿若宫殿般，在硕大的夜明珠辉映下不亮也不暗，正厅歌舞升平，热闹奢华，还有那些无法窥探的帘幕之后的美景，颓靡之色隐于夜色中。
“啧啧啧，芙蓉楼，没天理啊没天理，这青楼有文化也就算了，还奢华精致到这地步，果然不论古今这块市场都是供不应求啊。”
蹲在街边一角，阿若对里头的挥金如土羡慕得心口痛，无奈她委实长得普通了些，估计连门口挥舞纱巾招揽客人都轮不到她。“要不把菜心卖到这里算了……”
话没说完，一直手从后面伸出，干脆利落地捂着她的嘴，彩心美艳的脸硬生生扭曲成凶狠夜叉，“你个没良心的，居然打算卖我进窑子！”
“你怎么在这里？”阿若吓了一跳，掰开她的手，愕然地问。
“你不是去找城西的小鬼了吗？还骗我说不要管闲事。”彩心戳着她的额头，“我还不了解你？”
“啧啧，果然知我者菜心也~”美人娇嗔，阿若最没抵抗力，“人就一辈子，不管闲事还有什么乐子，人生的意义在于折腾。”
她不是想惹麻烦，只是那种曾经的遗憾让她无法袖手旁观。很久很久前的她不期待婚姻，却期待一个属于她的小生命。
淑娴的孩子是她们来到春风里的时候怀上的，一直以来她和彩心都对这个孩子抱有莫名的无限期待。现在，这个期待变成了遗憾，但至少，她有机会不让遗憾变成噩梦。
“哼，知你有个毛用，你还不是想卖掉我赚银子。死鬼。”彩心忍不住掐着她的腰。
“天大的误会啊，我怎么舍得？我家菜心出得厅堂进得厨房，既赏心悦目又能干耐劳，我这辈子唯一不能用银子换的也就只有你了~”阿若狗腿地反手抱着人摇晃，扭腰避过攻击，“不要掐我腰，那是我弱点。”
“我知道啊。”不然她干嘛掐。彩心理所当然的。
两人蹲在角落扭作一团，闹了好一会才谈起正事。
“我找小鬼他们打听过，娴姐姐出事前，夫子他来过这里，还不止一次。”阿若下巴朝那边黄昏时分起已点起灯笼迎客的芙蓉楼。
小鬼现在是京城西面小混混的隐藏头子，极擅长打听这些小道消息。阿若和彩心打算开摊子的时候就打听过京中的情况，跟小鬼也算是认识。后来交集多了，大家年纪也差不多，相处下来也有了几分交情。
“不会吧，夫子耶，平日里我走过都不敢多瞧我一眼的那个夫子？”彩心是真的震惊。
自打来了京城，她们就住在春风里，王夫子是她们整条街都尊敬的人，平日温文有礼，待人客气，遇到漂亮的姑娘都避嫌得恨不得隔了一条街，除了自己的妻子都不敢正眼看其他女子。
“别说你惊讶，我也是不信的。若不是小鬼那天刚好在芙蓉楼后面躲债主，估计也不会看到他从后门出来。”阿若撇撇唇，“小鬼问了一下后门的菜贩，说有两三次了。小菜心，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所以你打算进去？”彩心才懒得理别人的男人是猪蹄还是羊腩，她只在乎阿若。拿花伞挡着两人，不叫那边的花娘注意到两人蹲在这里太久了，彩心小声问道，“你进去也不知道夫子当晚找的是哪位姑娘啊。而且他喝花酒，跟娴姐姐的死有关吗？”
阿若没说话，想起在那片血泊中闻到的气味。那个香味很淡，但她却很熟悉。“从后门进，也不一定是找姑娘。你忘了，这里老板欢娘在黑市里头不是有调香出售吗？或许是来买香的。来都来了，找人问问呗。”
“你打算去找如仙姑娘问？”如仙是芙蓉楼的头牌，而且恰好跟她们同时来到京城，路上结伴走了一段路。后来她们为了赚点零钱，也会做些胭脂和面脂等让如仙帮忙出售。由宋大娘指点过的面脂在花娘中还是挺有口碑的。
美人相忌，彩心跟如仙交情一般，但如仙跟阿若关系不错，事实上长得好看的女人跟阿若的交情都不会差，她就喜欢美人。
“对啊，找个老相好问问嘛。不然还得花银子，如仙姐肯定不要我银子，说不定还会请我吃饭。”阿若理所当然地道。
“那我也去。”
“哪有人拖家带口去白吃的？徐大哥家就在这边不远，你帮忙去找徐大哥打听打听，夫子现在怎么了？昨天他们不是把他带回去问话了吗？”人一天了还没放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
阿若拍拍她的头，“我们回头在这里碰头。记住，别多打听，刑部那些人要是不说就算了，我们又不是要破案，只是有头绪想理一下而已。等我们搞清楚，还是要给官府办的。”
“为什么啊？”彩心以为她自从刑部牢狱之灾后就对那位苏大人很不待见。
“你以为自己是义士啊？我们是良民，京城有的是官，哪用我们去查案啊？”阿若推了推她，“快去。赶紧回来，若是有异常记得救我。”
“真是，我们又不是没管过闲事……”彩心撇撇唇，她们这几年管的闲事也不少。
好不容易送走人，阿若站起来，抬眼看了一下那边门口的人，蓦地一抹修长的身影晃入眼帘，吓得她赶紧蹲下。“苏疯子怎么会在这里？”
借着花伞的掩饰，她抬眼过去，对面的翩翩公子一身精致的银紫色锦袍，熟门熟路地摇着折扇，神态自若地被几个美貌姑娘迎了进去。
阿若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衣服，还比不过人家的折扇来得贵重，“果然是额头琢着银子的人。”
会投胎的人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幸运的。擦擦鼻子，她认命地往后门拐。
跟着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轻车熟路地从后门绕过前院的繁华，阿若直奔芙蓉楼头牌如仙的闺房。
作为头牌姑娘，如仙在这里不但有属于自己的小楼，还坐落在后院比较中心的位置，而且外客极少被邀请造访。花魁的待遇在这芙蓉楼也就仅次于老板欢娘了。
“小姐今晚有贵客，若姑娘你就先在里等候，我去看看小姐是否有要交代的。”小丫鬟推开门把阿若迎进小楼一楼的主厅，机灵地奉上茶水。
“有劳小翠姑娘了，本就是我忽然来，只我想着姐姐之前要的胭脂要得急，这不一完成就巴巴地送来了。”阿若笑意盈盈地把两盒胭脂放在桌子上，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这小楼她没少来，别说如仙的贴身丫鬟，便是守卫也挺熟悉她。
小翠跟在如仙身边多年，也知道自家小姐跟阿若关系好，阿若也会来事，每次送东西过来都会顺道给她带面脂等小样品，故而两人关系也不错。到底，花娘要出众靠的是容貌，这胭脂水粉的事在这里也算是大事了。
“小姐今早还念着你呢。那，小翠现下就去寻小姐。”小翠施了个礼，朝守卫点点头，一起离开。虽然有贵客，但她家小姐早有明言，若是阿若这小混蛋找上门，得马上让她知道。
芙蓉楼前院形形色色的客人都有，小翠虽是丫鬟，但终究是女子，这种营业时分出去一定会带着守卫，不过不是为了保护这些小丫鬟，而是避免她们得罪了客人或者扫了别人的兴。
阿若乖乖坐了一会，等喝完一杯茶，便熟门熟路地绕上了小楼二楼，推开窗户远眺。她是故意挑如仙不在的时候才进来的，而她今天的目标，是那座红瓦飞檐的主楼。
从这里出发，要到达那边，不走有守卫的路径，就必须经过前院靠后的回廊，那是贵宾房，声乐缭绕。回廊过后，越过小院中的荷花池，才是这芙蓉楼主人欢娘的寝楼。
支颐看着那灯火通明的热闹，阿若想起了淑娴，掀起白布的刹那，她很敏感地闻到了熟悉的香气，很淡很淡，甚至很快就被血腥味掩盖。若不是她曾用过且香气特殊，估计也注意不到。
“芙蓉楼老板欢娘特调的香么……没想到有一天我又要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她叹口气，香气散得太快，即使跟徐天他们讲大概也不会信，她只能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还好，欢娘如今应该在应酬，至于那边的守卫嘛。阿若想了想，伸了个懒腰，慢慢从小楼门边拐了出去，一身墨蓝的素裙很快融进夜色。
热闹的回廊忽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声音在悠然的琴音中越发突兀，精致的木雕门忽然打开，一阵魅惑的香气扑面而来，不见艳俗却撩人心弦。
风韵犹存的女人梳着妇人发髻，绫罗绣裙，精致的牡丹刺绣从腰间蔓延到裙摆，妆容惑人，流畅的面部轮廓隐约有丝异于常人的深邃，衬得眼角眉梢俱是万种风情，正是芙蓉楼的主人欢娘。
“怎么回事？”欢娘眉头轻皱，不悦地低声询问。她身形高挑，骨架也较一般女子大，但身材丰满，打扮也火辣，在这芙蓉楼里不但不显壮实，反而有种别样的异域美。
“方大少喝多了，在前边打闹，打伤了如梦姑娘……还砸了雅室。”守卫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的喧闹。
“又是这个纨绔子弟，多调些人过去，赶紧平息了，别扫了其他客人的兴。他再闹，便不用顾忌太多，扔出去。”方家老头最近被参了，罪名还不小，那就不需要太客气。
欢娘朝那边的守卫使了个眼色，转身换上柔媚笑容，轻轻关门。
等人过后，阿若从视线死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定没人后猫着身子从窗下爬过，房内悦耳的琵琶音柔情婉转。
“素闻苏大人家风清正，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你。”柔和的嗓音从乐声中传来，语带调侃。
“芙蓉楼如仙姑娘享誉京城，功德妇容堪称一绝，面对如此绝色，饶是圣人再世也难以坐怀不乱，更何况苏某不过一俗世之人。”
熟悉的嗓音让阿若一顿，如仙姐的贵客是他？
维持着爬行的姿态沉默了一会，听到欢娘娇嗔着赔笑，如仙的轻声细语难得有些惑人的尾调，阿若终究是被好奇心击倒。
谨慎地抬起上半身，这个角度看过去是琴架，而琴架隔壁是偌大的铜镜，刚好倒映着并排的两个主座。比起以折扇戏弄美人喂酒的白衣男子，阿若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锦衣男子长发束起，翘着豪迈的二郎腿，腿上坐着娇艳的红衣美人，羸弱风姿更胜欢娘。随着美人娇笑，男子手臂慢慢环过美人的纤细的腰肢，另一手轻抬美人的下巴，似笑非笑的容颜清雅却带着一抹诱惑的轻佻。
阿若无声咂舌，那桌上精美的点心与琴架上价值千金的古琴，头牌如仙与如锦作陪，欢娘奉酒，啧啧啧，果然是高级的银子玩家啊。
那老人家骗人，什么洁身自好，没有通房都是假的，人家在外面玩得可花了。阿若撇撇唇，不屑地想。
蓦地，镜中人眼神一厉，阿若瞬间紧绷，反应极快地滚下回廊，闪进回廊下的空隙。
“怎么了？”另一人好奇地问。
阿若下意识屏息，脚边忽然一重，吓得她差点惊叫。一团东西从她脚边窜出，喵的一声跳上回廊。
“雪团？”如锦探出头，朝猫伸手，“过来。”
白猫喵了一声，跃上窗沿，窝进女子的怀中。
“看来是只好奇心旺盛的猫儿。”苏子锐临窗轻笑，微垂眼帘，浓密的睫毛掩去眼中的戏谑。
琵琶声再起，酒香与女儿香交错，阿若不敢停留，踩着节凑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京城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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