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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京城 三 ...

  •   等守卫巡岗和避开他们费了些时间,好不容易无声无息地摸进欢娘的寝楼,阿若去过她的卧室,知道都是贵重的东西,不算奇怪,便径直去了二楼。这里有一个调香室,她曾来过一次。
      “好黑……”虽然这种小偷行径最适合黑暗,但阿若其实有点怕黑,方才听得到热闹不觉得,现在安静得可怕,更显出黑暗如同即将吞噬人一样恐怖。
      深呼吸好几次,阿若才做好心里建设踏进房间,强忍下点灯的欲望,飞快地翻着架子上的香盒。
      大部分人都知道欢娘极擅调香,而且不外售,故芙蓉楼的姑娘除了美色最有名的便是香气惑人。但其实,欢娘不是不外售,只是外售的途径太隐蔽,卖不卖纯看心情。
      青楼的香跟正经人家的总有不同,外人只知道欢娘调的香霸道香艳,但却很少人留意到欢娘调香虽然不同,但是尾段都有种说不出的甜味,骚而不腻,非常撩人,隐约听说有些假正经拿来助兴调情。
      那种味道,有点像几年前她在西域遇到的异族女子,她们就爱研制这种尾香的香粉,据说那里头是含了一种种植在他们家乡的香料,叫依兰还是什么兰的。阿若以前也买过来送人,不过因为跟中原女子的气质神韵不太搭,故而被那人嫌弃了,最后竟用来熏蚊子,故她对这种香也是印象很深。
      “找到了!果然是这个味道!”阿若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惊喜出声。
      下一瞬,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出,直接取过她手中的香盒。
      阿若下意识尖叫,却被另一只手极快的捂着,后背抵上一副胸膛,一股清冽霸道的气息迅速席卷她周身。
      全身都在散发危险的信号,阿若僵直着,猛地回头,漆黑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来人高她几乎一个头,而且气息极浅,是个高手!
      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被反身扣在墙根,已经很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是你?你摸进来做什么?”
      苏子锐!
      阿若一窒,下意识摇头,才发现他还捂着她,这手几乎把她大半张脸都封得严严实实的。这样他居然还认得出她?
      夜视能力绝佳的人轻易看清她眼底的惊惧,断定她不会叫,苏子锐放开她,高居临下地看着她,一双清冷湛亮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阿若,她抓了抓自己身侧的衣服,嗫喏地低声道,“我……闻到娴姐姐出事时,有个香味……”
      “所以呢。你就妄想自己来查吗?你以为你是捕快还是近卫?”没想到刑部查了那么久才发现的线索居然被这丫头先留意到,还鲁莽地单人匹马混进来,苏子锐轻眯眼,不悦地道。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要确定,那个,我就是去跟你们讲,你们也一定信啊。”她不傻,就算她被人发现,也有后招,毕竟这个时候彩心应该回到门口了。
      “你怎么进来的?”见她毫无悔色,苏子锐极罕见地有种掐人的冲动。
      “我来找如仙姐姐的。”阿若老实地道,这人太恐怖也太通透,要是说谎估计会死得很难看。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样冒冒失失,会给我带来多少麻烦!”迅速掌握主导地位的苏子锐沉声道。
      “你不就是在喝花酒的吗?美人在怀,你来这干嘛?不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如仙姐姐呢?”糟糕,她得赶回去。
      阿若也顾不得香盒了,急急地推开他,反正真有发现也是打算交给刑部的,这下还省了功夫。
      “等等!”苏子锐耳尖微动,一把抓着她手臂,拉着她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有人来了!”
      “这么快?”阿若凑过去,果然看到守卫往这边走。
      她冒失地凑过来,额头差点撞上他的下颚,苏子锐极快地后仰,神情略嫌弃,“不快了,你可知你浪费了多少时间。”
      “说得好像你也有在找东西似的。”阿若撇唇斜了他一眼,有了窗边光影,她好歹看清他的样子,这人身上有芙蓉楼姑娘独有的香味,混杂了些酒气,但眼底清明冷静,完全不像偷摸进来快要被发现的样子。
      “这下咋办?要不,你装个小偷破门而出?反正你武功肯定比他们好。我就装作发现小偷好了,这样我们都能全身而退。”阿若建议道,她可不能连累如仙。
      苏子锐懒得理会这种馊主意,只是以眼神鄙视了她。飞快地环绕四周,思索这附近的位置,忽然顿了下,他看着阿若问,“你会洑水吗?”
      “会,又怎样啊?”阿若莫名地道。她是会水的,因为她怕死,古代又没有救生圈。
      “齐姑娘,得罪了。”苏子锐眉梢一挑,郑重地道,蓦地探手把眼前姑娘拦腰抱起。
      “诶?”蓦地腾空的阿若反应不过来,愣愣看着他。
      苏子锐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地抱着她走到另一边窗户,打开,没有一丝迟疑地把手上的人直接扔出去!
      阿若来不及尖叫,下一秒噗通一声跌入荷花池。
      “啊——”听声而出的丫鬟惊声尖叫,“有人投水了!快来人啊——”
      附近的守卫听到了,打了个手势,往荷花池而去。小丫鬟自知惊扰了客人,慌乱地捂嘴指着荷花池。
      苏子锐看着池中的人噗腾几下冒出头,往池边游过去,微微一笑,无声地闪出寝楼。

      如仙房中,精致的雕花四柱大床挽起了纱帘。
      “哈齐——”
      长发半湿的人裹在锦被中,打了个夸张的喷嚏,艰难地抽出帕子擦了擦鼻子,又嫌弃地扔掉。
      如仙轻叹气,放下手中的团扇,纤长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了戳她额头,“活该,谁让你跑到前院那边去,好端端从池塘掉下去!”
      “我怎么知道会碰上那么惊怵的一面啊……”阿若可怜兮兮地露出半张脸,控诉地望着一袭红衣艳若牡丹的女子,“皮鞭耶,还在那鞭笞……那啥。没想到如画平日柔柔弱弱的,这……营业起来这么猛……”
      她真的是震撼了,没想到古人玩得这么多样化,那些含蓄的诗词也太含蓄了。如画穿着衣裙的时候美若芙蕖,没想到脱了更显高挑丰满,完全不像如仙这般扶风弱柳,那个客人的身板子都不如她……难怪能玩那些个工具。
      闻言,如仙瞪了她一眼,嗔怪地道,“你一个女儿家,还偷看!你羞不羞啊?”
      语气是严厉的,无奈丽人眉眼天生妩媚,眼波流转潋滟,看得人骨头酥软,硬是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不就是SM嘛……姐又不是没看过……”阿若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也不敢大声反驳。如仙虽是青楼中人,但非常讨厌她言语粗俗。
      幸好她爬出池塘的时候看到被小丫鬟跌倒时不小心撞开的房门,顺理成章地找到下台阶。阿若全然不想正因为她爬出来时长发覆面的恐怖样子才吓得小丫鬟跌倒在地惊扰了客人。
      “说什么呢!”如仙没好气地拍拍她的头,软声道,“下次不准你踏过后院的门啊,当心被人当成姑娘给欺负了。”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阿若腾出手指了指自己,“我?你确定不是当成丫鬟?”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尽管这皮囊算得上清秀可人,但一来她懒得打扮又常年在外溜达皮肤算不上十分细腻,二来这边都是燕瘦环肥的美人儿,她还真不觉得会有这种事。
      “你啊,妄自菲薄。你要是换身衣裳,也是个可人儿。”如仙轻笑着摇摇头,替她擦了擦发丝,手中的触感让她柳眉轻蹙,“瞧瞧,这发丝都干得很,你就不能打理一下自己吗?宁彩心都没照顾好你?”
      “我照顾她还差不多。”阿若理所当然地道。在外多年,她哪次不是帮着彩心挡桃花挡煞挡登徒子啥的。
      如仙摸了摸她的脸颊,脸色轻微不悦,眸底略暗。看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如仙也只能咽下想要说的话。
      “你啊,等会记得喝个姜汤啊,别着凉落下病根。”如仙叮咛了一句,整整衣裙。
      “你还有客人吗?”阿若感叹头牌也忙碌。
      “客人倒是走了,但你闯的祸,我还得收拾呢。”如仙嗔了她一眼,“得亏贵客临时有事走了,不然欢娘要罚你银子了。”
      “银子没有,人也是我家小菜心的。”阿若果断地道,埋进被子里滚到床里面。
      “没良心。”如仙气得把团扇扔过去,却因力气小,轻轻落在她身前。
      “姐姐别气,当心伤到手。”阿若露出个头,笑眯眯地安慰。
      “哼,人都是别人了的,还担心我作甚。”如仙转身做要走的样子。
      “哎,别别别,”被窝里的人伸出手搂着如仙的腰身,发丝凌乱地凑过去准备亲一口,“让美人儿伤心是我罪过,来,亲一个~”
      “起开,”如仙笑骂,把她那头乱糟糟的发拨弄好,才伸出一根青葱玉指戳着她额头塞回被窝,“这没正经的样子,得亏是个姑娘,不然我楼里的姑娘都要被你调戏光了。”
      “那是我疼各位姐姐,不惜彩衣娱美人。”阿若像虫子般拱了拱。
      如仙回头爱娇一笑,足以勾得所有人失魂。
      “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休道是小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阿若表情语调到位,堪称唱作俱佳,引得如仙笑弯了腰。
      “姑娘,你就是太宠着阿若姑娘了。”小翠扶着自家主子,有些羡慕地打趣。
      如仙脚步一停,抬手轻抚自己的眉眼,指尖染了些许画眉的青黛。她微阖眼帘,轻笑道,“这丫头……总得有个人疼呀,不然她会心疼。”
      “谁心疼?”小翠听得迷糊,忍不住问。
      步入回廊,已看到欢娘亲自指挥着护卫和下人收拾方才的混乱弄坏的花草,如仙眼含秋水,勾了个笑容,带着人走了过去。
      寝楼之内,等人离开了,阿若才从被窝里爬出来,擦擦鼻子,忍下打喷嚏的冲动,“姓苏的疯子给我记住……哈齐!”
      哪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二话不说把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扔下池?那还是二楼啊!气死她了!
      “阿若姑娘,厨房送姜汤来了,你赶紧喝了吧。”下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推门进来。
      “还是如仙姐疼我~”这芙蓉楼的效率也太高了吧,如仙才出去就准备好了。阿若端着喝了一口。
      嗯,是她喜欢的甜味。

      踏出芙蓉楼,已快到宵禁的时辰了。
      “阿若,”在对面来回溜达的彩心一看到她,急急地跑了过来,“你终于出来了!我好担心你啊。”
      “还说,不是说了让你制造点混乱吗?”虽然用不上,但是阿若还是习惯性说她两句。
      “说起这个,刚刚我遇到登徒子了!”彩心忿忿不平地道,想起方才白嫩面容气得浮现淡红。
      “你哪天不遇到登徒子呢?”阿若见怪不怪,彩心人长得美,就算粗布衣裙也难言丽色,在外常常会遇到垂涎她美色的人。不过她们都清楚没有背景在这世间平安生存的困难,行事尚算低调,人缘也好,经常遇到仗义之人。
      当然,实在遇上了又没人帮忙,也只能灵活处理,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不是,这个特别恶心!”彩心强调道。
      “真的?说来听听?”阿若搂着她肩膀往春风里去,兴致盎然地准备听故事。
      “就是刚刚啊,我想要在前门弄个意外,结果那个浪荡登徒子刚好走出来,才三月的天就摇着扇子装什么呢……”
      女子略气愤的嗓音交杂这间或安慰的话语渐渐远去。

      刑部大牢最里面的牢房内,身穿紫袍的陈老垂眸静坐,他身前的矮案上,正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丝丝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整个牢房内。
      “陈老?陈老?”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北里等得久了,忍不住伸手在陈老面前扬了扬,“您……睡着了吗?”
      陈老蓦地一震,笑呵呵地掀眸,“哎呀,不好意思,年纪大了,爱打瞌睡。”
      北里一阵无语,可对着那张慈祥的老脸也不好太苛刻。求助的眼神扫向抱手环胸斜靠在牢栏上的上司,却见他正闭目养神。
      尽管擅长观察,但对方更擅隐藏,北里也不太确定他是养神还是睡着了。
      难道这里只有他在兢兢业业?北里怀疑。
      “陈老,这香到底有什么问题?”
      没等北里腹诽完,苏子锐蓦地张开眼,眸底没有丝毫睡意,清凌凌的目光落在陈老身上。
      早在前段时间,他们盯上白勇并交过手后,陈老便从跟白勇近身打斗过的苏子锐身上闻到了这种香气。当时从来慢吞吞的老人猛地目露精光,以不可思议的敏捷扑上来抓住人细问。可惜,香气几近消散,若不是陈老根本没人会留意。后来锁定了白勇,在赌坊再次交手,他身上却没有了这种气味。
      直到梁淑娴惨死,他又在尸体上闻到了那近乎消散的香气。极浅,还混在血腥里,若不是那莽撞的姑娘率先掀起了白布,估计很快会被血腥味掩盖。
      “这香没什么问题,浓而不俗,尾调甜腻,却又不霸道,调香之人想必是个中高手。”陈尚书抚了抚长胡须,笑容慈和。
      剑眉轻挑,苏子锐顿了半响,好整以暇地偏头,“近来案子多,想来牢中位置不够了,来人,送陈老回府。”
      “诶诶诶,小娃儿如今怎么这般没耐性?”陈老顿时正了脸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莫名让人想起今晚遇到的姑娘。苏子锐破天荒地有一丝心虚,他从没这般对待一个女性,只是当时……罢了,反正她也没事。
      丢开这些陌生的思绪,他微俯身靠近锦盒,那一缕香气很诡异,飘过鼻端之时不过觉得气味悠远有些特别,但深吸之下,身体深处仿佛被触动般,隐约浮起燥热。
      眸色蓦地转深,苏子锐皱眉,抬眸看了眼了然的陈老,“这叫没什么问题?这是催情香吧?”
      当然,青楼里头出现催情香,也确实不算是问题。
      陈尚书摇摇头,笑着道,“不至于。这香名为醉娇颜,气若幽兰,女子用了不过是普通香,但若男子深闻之下便会容易动情。”
      “那不就是春*药?”北里下意识地后仰,脱口道。
      “非也非也,”陈尚书抚着胡子的手顿了一下,“这香能动情却不会让人迷失理智。不过是夫妻间拿来增加乐趣的东西,并无太大不妥。相反,还能在行房之时滋养女子身体,就是皇宫内院里头也曾进贡过。”
      确实,细微的躁动只要稍微有点自制力都能压下。苏子锐挑眉,难得迟疑了一下,“你……用过这香?”
      陈尚书出手极快地敲了他一记,“我夫人都离世多年了,老夫找谁用?”
      这蠢娃娃,也不想想他都七十多了,就是有心也无力啊。比起这种香,他都快要闻到柳木香了。
      “那你怎么这般在意这香?”苏子锐摸摸鼻子。
      陈尚书敛了笑容,沉吟一下才道,“这香要调制,需要用到一种关外才有的名为依兰的香料。而这种香料,若是跟其他草药搭配,能制出极烈的毒药。”
      北里两人神色一凛,“根据小鬼给的信息,王生去过芙蓉楼求香,他本人也坦诚了是因为梁氏快要生产,便想要给她一个惊喜礼物。”
      至于这个惊喜礼物,就是别人的夫妻情趣了,北里也不好多说。
      “白勇身上也有这种香,是否表示,芙蓉楼里头有人跟白勇相关?”白勇是这次婴儿失踪的突破口,他会不会把婴儿藏在了芙蓉楼?
      “不会,”苏子锐听出他的意思,直接地道,“我今夜把芙蓉楼能藏人的地方都翻遍了,并没有任何发现。”
      芙蓉楼是青楼,能藏孩子的地方不多,轻易便能翻了个遍。再说,孩子不是成人,总有吭声的时候,藏也难藏实。
      “也许白勇跟欢娘有关系,也许是他的相好买过欢娘的香……如今还不能确定。倒是这梁氏被人破腹取子……”陈尚书为官多年,见尽奇案,但这般血腥毫无人性的还是第一次。
      “那孩子若是没死……也是个婴孩。”苏子锐轻声道。思索了片刻,他朝北里道,“既然王生已无其他嫌疑,便放了吧。”
      北里颔首应下,“这几天,我再带人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这种香相关的消息。”
      陈尚书凝神想了想,“若犯人真知晓依兰这种东西,估计不会少了制毒。我再想想怎么能解了它。”
      大家只知道刑部尚书喜好住牢房,却极少有人知道刑部尚书擅长制药。也不是刻意隐瞒,不过年岁久了,很多知道的人都不在而已。更何况比起这些技能,他爱住牢房这种特质更为人所知。
      三人一时沉默,各自思索。
      一会儿后,下属悄声走过来,“大人,有人送来了这个。”
      苏子锐接过,打开一看,“牛家庄村?是何人送来?”
      下属摇摇头,“是个小乞丐,往日都会在附近乞讨的,没异常。他说是有人给了两文钱让他送来的,其他便不知道。”
      关外,芙蓉楼,有点异域相的欢娘,白勇,还有……比他们更早发现这东西的那个姑娘。这些完全不相干的人,在这桩案子里头都扮演什么角色?
      苏子锐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京城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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