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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善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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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血气在空气中弥漫,alpha冷淡的视线扫过卡座内每个人惊慌的脸,环顾一周,落在血泊边的omega身上。
时鹿半靠在露台的柱子上,脸上挂着已经干透的血痕,整个右手手掌都沾了血,看上去狼狈不堪。
血泊边的人适时抬眼,视线相交,时鹿很快垂下眼,有点心虚。
刚答应完对方不随便冒险,才不到一个晚上,马上就被抓了个正着,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一直向无头苍蝇一样畏畏缩缩的诺尔一见来人,宛如见到救兵一样,三步并两步走,嚷嚷着:“李少将!您快救救林晔啊——!这个omega……这个omega当众杀人,他、他……他就像个怪物!”
卡文一听脑袋都大了,本来只是晖光学院内的小打小闹,真把这位太子爷牵扯进来,事情的性质就真的变了。
首都大众只当这位是晖光研究院的太子爷,少有人知道,他也是如今中央军团的伊迪丝将军钦点的接班人,是真·中央军团太子爷。
虽然李照昱从来没有正式在中央军团挂职,但这位首都第一军校建校以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刚毕业就被授衔了少将头衔,越过军团复杂的职级等级,直接听命于中央塔,执行保密等级最高的机密任务,直接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两年后再出现时,又以晖光研究院李组长的身份回归大众,掌管晖光军械区的生杀大权。
尽管关于他没有进入中央军团的猜测众说纷纭,但无论是首都政府还是中央军团,从来没有人敢真正只把他当成局外人看待。
更何况,肖恩·威尔森执行官这两年,执意打算将整个晖光并入首都政府管辖,却碍于李照昱的存在,迟迟推动不开,进退两难。
可以说,把李照昱放到晖光这一步,既避免了伊迪丝将军在军团的一家独大,引起猜忌;又直接阻断了肖恩打算接管晖光的念头,一石二鸟。
首都这两年明争暗斗不少,但李照昱一直游离在外,除了晖光以外的事情,都是高高挂起,就连中央军团内部的斗争,他都少有搭理。
真把这位太子爷扯进来,后面的进展,就全部不可控了。
卡文只觉得头疼得有两个那么大,死一个林晔不打紧,肖恩恨不得把林家直接连根拔起。但为了解决一个林家,把李照昱这尊大佛拉进局,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准。
林家在中央军团不属于伊迪丝派系,林晔生死也跟李照昱无关,但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两年李照昱对肖恩的疏离和厌恶,如果非要他从这两方里二选一,明显林家的胜算要更大。
但好在,李照昱没打算理他们这些小辈们的小打小闹。
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诺尔一眼,李照昱身后的凯瑟琳微笑着上前,熟练耐心地安抚住慌张得胡言乱语的诺尔。
随意地扫了一周,李照昱声音带着冷意:“戴伊,怎么回事?”
戴伊恭敬地上前,冷漠的视线扫了扫地上半死不活的林晔,缓缓开口:“林晔喝醉了,不小心磕破了酒瓶撞上去,没什么事,师兄。”
刚被安抚下来的诺尔登时又激动起来:“你特么放屁!那么大的伤口,是喝醉酒能磕出来的吗!……戴伊,你别以为你是伊迪丝将军的女儿就能一手遮天,你特么……”
红毛alpha嚷嚷着,把好不容易粉饰太平的局面又搅起来,卡文心累地开口:“多兰住的地方离晖光军械区不远,你们安排的人潜进去本来就不光彩,真要闹大,不光晖光要过问,中央军团那边也糊弄不过去。你猜,你们派去的人为什么联系不上?”
话音刚落,吵嚷的诺尔瞬间安静下来。
凯瑟琳又拱了一点火:“早些的时候,军械区的顾少校在晖光宿舍区附近,抓捕了一队鬼鬼祟祟的不明分子,听这意思,跟这事儿有关?”
李照昱闻言终于正眼看了红发alpha一眼,眼底冷意瘆人。
诺尔心虚地后退好几步,眼下才终于反应过来,今晚从一开始,就是卡文·威尔森针对林晔做的一个局,什么金闪闪,什么多兰,不过都是幌子,借着这个鲸岛来的omega疯子的手,卡文兵不血刃就把林家的独苗alpha给毁了,自己倒是置身事外,摘得干干净净。
诺尔登时心里一阵发凉,颤抖着声音,连连摆手道:“对……对,他、林晔喝醉了,今晚……就是个意外……”
卡文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吓得惊慌失措的秦雅滢已经泣不成声,她家世算不上出色,好不容易进入兰德,拿到了参加宴会的资格,没想到第一次就遇上这种场面,到现在还没吓晕过去,已经很难得了。
凯瑟琳也没有为难她,omega的白色礼服裙刚刚为了给林晔止血,被撕破了大半,破烂不堪的,凯瑟琳解下外套刚想过去,一旁的戴伊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扔下去,嘴上还是冷冷的:“穿上。”
秦雅滢抽噎了几下,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所有人都处理完毕,唯一剩下的,只有柱子边上一直沉默的omega。
时鹿是卡文带进来的,探究的视线同时也落到卡文身上,他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一旁omega明亮纯澈的声线响起。
“我路过,看到有人在流血,就进来帮忙了。”语毕,他又摆了摆手,双手血迹斑斑,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帮忙的,于是又适时补了句:“……嗯,来帮忙止血。”
话音刚落,卡座内一片沉默。
望向他的视线情绪不一,震惊讶异的来自秦雅滢,咬牙切齿、恨得牙狠狠的来自诺尔,卡文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就连一直冷漠的酷姐戴伊,都难得奇怪地看他一眼。
拙劣的演技、漏洞百出的说辞……卡文快无语死了,这种解释能唬得过谁啊?
果不其然,李照昱目光沉沉,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停在胡言乱语的omega身上,对他离谱的说辞,不置可否。
紧张的情绪在沉默里蔓延,结局未知的审判像悬起的利剑,无差别地悬在不明真相的众人头上。
唯有被凝视的人,神色如常,睁着那双圆润明亮的眼,无辜又自然地回望过去。
“我可以走了吗?”他无比自然的开口。
卡文无奈,刚想开口找补,却那个以冷心冷眼出了名的晖光太子爷极其平静地嗯了一声。
“走吧。”冷淡的声音缓缓道。
?
……这也行?
不光卡文,场上的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放水惊得愣了一下,唯有一直冷脸的戴伊,对此并不十分在意。
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戴伊刚通知的医疗队很快赶过来,前前后后,解毒的人、包扎的人乱成一团,一整个晚上的闹剧,终于宣告落幕。
闹剧的始作俑者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手,已经干了的血迹,擦了半天还是擦了个寂寞。
人是他带来的,卡文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拉过时鹿的手,正想把他带离现场,才刚迈开一步,就隐约感到背后一凉。
略带警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照昱冷淡道:“肖恩·威尔森在找你。”
卡文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李照昱刚刚突然闯进来的原因,是帮姑父来喊人的。
时鹿:“你先忙吧。”
卡文眼下走不开,再不放心这个疑点重重的金闪闪,也只能先放下。
他叹了口气,嘱咐了几句,最后说:“之后顶层露台等我。”
时鹿恨不得他快点走,简简单单地敷衍应下。
出了门,时鹿顿时觉得哪哪都不舒服,手上干了的血迹贴在皮肤上,看着都脏。
他还没仔细擦几下,手臂一阵巨大的拉力,猛地把他拽进楼道的边角里。
是监控的死角处。
“你不去忙吗?”
甚至不用抬眼看,时鹿猜都猜得到来人是谁。
每次两个人在这种场合都要假装不认识,最后不过十分钟,都会在监控的死角处相遇,活像是在偷情。
他被李照昱拉着,绕过几道监控,直上了威尔森大厦顶层的套房。
一直到进了房内,李照昱都只是一路沉默。
冷着脸的alpha动作熟练地把时鹿手上斑驳的血迹都洗净,指尖上有几道玻璃划出来的小口,细细密密的,跟林晔脖子上的伤口比起来,几乎不值一提。
但李照昱还是仔细地捧着,一点点把里面的玻璃渣子拣选出来。
“你今晚刚答应过我什么?”
“不能冲动,不能冒险,不能暴露身份。”时鹿几乎是背出来的,他歪了歪头:“我没冲动,也没冒险,更没有暴露身份,一切安全,你不用担心。”
“就算你刚刚没来,我也能自己解决。”
微凉的手指擦上沾了血迹的脸,李照昱冷淡道:“怎么解决?”
时鹿脏污的脸上露出个狡黠的笑来:“卡文·威尔森今晚设计我入局,不就是想借我的手处理那个林谁吗?我惹出来的祸,他当然要帮我兜底。”
只是卡文一开始只想要震慑,没想到,最后时鹿会直接动了杀心。
但终归,不算摆不平的事情。
“多兰呢,都没事吧?”
“在宿舍睡觉。”李照昱淡淡道,“凯瑟琳一直安排人跟着。”
从多兰跟时鹿一起登岸的那一刻起,他的行踪就已经纳入凯瑟琳需要监控保护的范围。
还没等他们开始行动,林晔派过去的人已经被李照昱的人截下。绑架事件的主人公更是从头到尾睡了个大觉,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时鹿洗完澡出来时,李照昱正在阳台边上打电话,见他出来,目光朝沙发上示意了一眼,是新准备好的衣物。
李照昱的衣服有些大,跟从前一样,时鹿每次穿的时候,衬衫都要大一个号,袖口也多出来半截。
白色宽大的衬衫扣到一半,挂了电话的李照昱过来,从善如流地把他剩下的扣子系好,指尖自然地在他锁骨上蹭了好几下。
今晚的李照昱过于冷静和正常,差点忘了,他还在易感期……
“你打过抑制剂了吗?”
李照昱低低嗯了声,又说:“卡文·威尔森不是嫡系,在威尔森地位不高,你想要的信息,他不一定知道。”
时鹿含糊道:“先看看吧,我总觉得他莫名其妙瞄准我,把我拉入局,一定知道点什么。”
“嗯。”
衣服扣好,李照昱又帮他理了理碎发:“林家那边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时鹿一一应下:“好。”
李照昱停在他侧边发上的手收了回来,垂下的手指隐忍地摩挲了几下,开口时,声音低哑。
“我还是不希望你冒险。”
他不喜欢时鹿身上染血的样子,刚进门的第一眼,看时鹿浑身是血的模样时,李照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就算清楚那些血液不是来自时鹿本身,但仅仅只看着omega染血的模样,李照昱就忍不住心里的恐慌。
就好像多年以来的担忧真的变成了现实,浑身是血的时鹿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无力阻止,也无能为力。
用力把omega拢进怀里,李照昱埋在时鹿肩上,低声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首都太危险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回鲸岛。”
时鹿沉默地垂下眼,他明白李照昱的担忧。但如果找不到菲尔的手稿,就算真的回到鲸岛,等待他的,还是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鲸岛的极光和雪夜很美,首都的四季和繁花也不错,世界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模样,他只是不想死。
“你从来不肯告诉我你要的是什么,我想帮你,也不知道我到底能做什么。”李照昱几乎痛苦的声音在耳边喑哑地响起。
易感期的alpha敏感又多思,时鹿稍稍回抱了他,像哄小孩一样地开口:“可是李照昱,我已经不是那个离了你就不能活的时鹿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你不可能管我一辈子。”
更何况,现在两个人什么关系都不是,早就没有了为彼此人生负责的资格。
“为什么不能?”
停在腰间的双手陡然用力,时鹿被搂得几乎呼吸一窒,微弱的红光在李照昱手腕间一闪而过,空气中岩兰草的气息骤然加重,又突然消失不见。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楼下宴会优雅的奏乐声隐隐传来。
时鹿被李照昱紧紧抱着,头顶上水晶灯的白光照耀下来,他只觉得不真实。
“我可以。”李照昱又一次开口。
被药物隔绝的信息素和悸动,又一次,又一次在沉寂的夜里不争气地偷跑出来。
时鹿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但是不能,放纵自己沉沦只会重蹈覆辙。
他长吸了口气,在那股呼之欲出的热烈里找回自己冷静的声音。
“可是你做不到的,李照昱。”
从两年前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做得到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这一瞬间,巨大的落地窗外,一阵烟花炸裂开来。
火光流星般地划破夜空,热烈、夺目的烟花在空中舞动着,最终排布成那两个众人熟悉的人名。
绚烂的烟花还在持续,欢呼声从宴会厅内滚滚而来。
首都政府执行官肖恩·威尔森宣布婚讯的声音,在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中清晰又明亮。
李照昱和柯林的婚事,终于,正式确定下来了。